1、宋府二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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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之！”姜淮朝身后喊道。“宋璟之！”
蓝衣少年几不可察的微皱了眉毛，倾身上前。
“你上去，去把那彩头赢回来！”姜淮不看蓝衣少年，只是略带不满的指着台上的彩头。
被唤作宋璟之的少年看看台上的人，却没有动身。
“你去不去啊！”姜淮见宋璟之不动，更是生了怒气，转过头来冲宋璟之吼道。
宋璟之撩起深蓝色长袍的下摆掖进淡灰色腰带里，眉头皱的更紧，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一个翻身上了台子。
台下响起一片叫好声。
司仪笑着迎上前来，递上一条布带，宋璟之接过将之蒙在眼上，跃身攀上高台。只不过是凭着记忆和摸索，动作却依然流畅稳健，台下之人都忍不住叫出好来，司仪口中道一个“好”字，也从另一头的楼梯走上高台。
“若能连对三联，彩头便是你的。”司仪带着笑提醒道。
宋璟之微有些喘，并不理睬司仪。
司仪自顾着说出上联来：“静泉山上山泉静。”
“清水塘里塘水清！”几乎没有一丝停顿，众人皆还未反应过来，宋璟之便脱口而出，顿了三秒，高台下的人们才猛地鼓起掌来。
“不错！”司仪笑笑，颇为赞赏，翻开手中字条，再次道出上联：“天为棋盘，星为子，何人能下？”
“天为棋盘•••天为棋盘•••”一直跟在姜淮身边的宋璟威纠结着眉毛小声的重复着，却一个字也对不出。
姜淮撇一眼宋璟威又转过头来盯紧了宋璟之。
“地作琵琶，路作弦，哪个敢弹！”宋璟之淡淡的勾起嘴角，风过吹起束发的飘带，长身而立的少年虽是不急不缓，字里行间却透着霸气。
“好！”司仪忍不住赞道。“最后一联，若你对得出，那可真谓少年才俊，也算拿得起着彩头了！”
“你快些。”宋璟之似是有些焦急，微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
“嗬！”司仪有些惊诧于少年的傲气，颇有些不爽快的道：“二猿伐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
这句上联出的很是巧妙，“锯”通“句”字，实在是嬉笑宋璟之一介布衣少年却敢如此傲慢。
宋璟之听出上联之意，嘴角微微扬了扬，并不恼怒，从容道：“一马落足污泥里，老畜牲怎能出蹄？”
台下有些听出其中意味的忍不住大笑起来。
宋璟之听到台下传来的笑声与掌声突然惊觉，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才将舒展的眉毛又皱起来。
司仪有些恼怒的道：“你这小生好不礼貌！你••••••”司仪还要说下去，却被从台后踱出来的人举手制止，司仪微欠了欠身子，又转向宋璟之伸出左手，硬忍了怒气的说：“请下到平台上去吧，我家东家在等您。”
宋璟之抬手解下遮眼的布带，递给司仪，缓步很在司仪身后下台去。刚刚站定，眼睛瞟到台下，姜淮站在众人中间，眼睛直盯着自己，宋璟之习惯性的低下头，错开眼神的对视。
姜淮瞪一眼一直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宋璟威，让他禁了声，又继而看向台上之人，正瞧见宋璟之嘴角微微上扬，嗤笑之意尽显，姜淮“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姜淮，姜淮！哎，你不要彩头了？那小子赢了彩头了啊。”宋璟威紧追着姜淮，奇怪的探寻。
“让他得意去！”姜淮只觉自己怒火中烧，全然不记得宋璟之到底是奉了自己的命令去赢那彩头的。
起先从台后踱出来的人正是那“墨香石苑”的东家。
“贤侄果然是有逸群之才啊！我这一对上好的寿山石，也算堪堪配的起你了。”那东家从身后下人手中接过用锦盒装好的一对寿山石，递给宋璟之。
宋璟之并不认得眼前的人，微有些奇怪的接过石料，转头向台下探望，却突然发现哪还有姜淮的身影。慌忙的道过谢，就要走，那东家却紧缠着宋璟之，宋璟之眉头越皱越紧，但对老东家还是不敢太过无礼，被东家缠弄许久才脱得身来。将寿山石揣在怀中，宋璟之快步向宋府奔去。
远处，是高高的院墙，太阳已经西斜，但这么高的院墙也挡不住阳光撒进院子里，这院墙这般没用，却仍旧能将宋家的子弟们牢牢的锁在里面，飞不出，逃不出。身子在市集上耍玩，魂却停在院子里。
宋璟之缓下脚步，每走一步似乎都要付出极大的勇气，他不知道姜淮和宋璟威有没有回家，若是没有••••••若是有••••••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究不过是那么几步路，如何慢都会走完。宋府四十多年的老仆宋福立在门边，如今的宋福早已是堂堂宋府大管家。
“二少爷！”宋福见到宋璟之，赶忙迎上来。
“福伯。”宋璟之为欠身子应道。
“二少爷，您去哪了？怎得叫表小姐和三少爷自己先回来了？”宋福神色不如寻常，这让宋璟之心头一紧。
“福伯，璟威已经回来了吗？他们••••••”宋璟之下意识的拽紧了衣衫下摆。
“三少爷一回来就和表小姐一起去给老爷请安了，刚进去呢。您也快去吧。”福伯打断宋璟之，急急忙忙的催促着。
“谢谢福伯。”宋璟之匆匆谢过就要走，宋福抓住宋璟之担心的问：“二少爷，您没惹什么事吧？”
宋璟之苦笑下：“该来的总要来，我不惹她，她也要惹我的。”
“恕老奴多嘴，三少爷又为难您了吗？”
宋璟之一愣，才知道宋福会错了意，但也不多解释，只是说：“没有。”扯了嘴角笑笑便往里走。
穿过垂花门，远远的就听见中厅中传来的说话声，是璟威的。
“他可风光了，站在那高台上，底下人们都瞧着他，他就那么对对子，张口就来，啧啧啧，真是了不起啊。”
姜淮立在旁边，似是不经意般补了句：“他还真是才思敏捷，借着对子把那司仪都给骂成了老畜生，往日里还真未看出他的这层本事来，看来这三弟怕是不及他有才呢。”
宋璟之脚下一滞，突就有些想转身逃跑的念头冒出来，还未多想，已觉得一道寒光向自己射来，宋璟之不敢抬头，只能迎着宋殿恩凛冽的目光走进厅中。
“跪下！”宋殿恩不容宋璟之说一句话，便已经冷冷的喝道。
那寿山石还在怀中，宋璟之侧眼看看一身绿衫的姜淮，还未来的及换衣衫就来了吗？
“跪下！”宋殿恩从没将这两个字说第二遍，今儿个是头一遭，显然这更激怒了他。
宋璟之一惊，慌忙屈膝跪下，稳了声音开口叫一声：“爹。”
“你还当我是你爹？你宋少爷何时将我放在眼里了！”宋殿恩声音低沉，屋子里的人都觉出压抑，刚刚端着茶水走到门口的小丫头听到这声音也一闪身形躲了开去。
宋璟之微躬了身子，轻声应到：“孩儿不敢。”
“这天下还有你宋璟之不敢做的事？目无尊长，恃才傲物，耍尽风头，你倒是说说，这些是不是你做的？”
“••••••”宋璟之不敢抬头，身子绷得紧紧的，心里千万个心思闪过，却是说不出口。站在那高台之上，听见台下的叫好声之时，他才惊觉自己犯了爹的大忌，心下一急，对那司仪便也怠慢起来，却是愈发错的离谱。
“璟威！去请家法来！”宋殿恩扬了声音命令。
“爹！”宋璟威微有些惊讶的低声叫起来。
“快去！”宋殿恩把桌子拍得震天响，眼睛却一刻也未从宋璟之身上离开，宋璟威被吓得一抖，再不敢多言，转身跑了出去。
宋璟之跪在地上，他不敢反驳，求饶讨巧对他来说更是不敢做也做不出，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跪在那儿。
“姨夫。”姜淮上前一步，轻声叫。宋璟之低着头，看见姜淮的裙摆。
宋殿恩没有吭声，却也还是缓和了脸色看着姜淮，示意她说下去。
“若是无事，阿淮先退下了。”姜淮清脆的声音传出来，宋璟之猛地抬头看着姜淮。
宋殿恩摆了摆手，姜淮福了下身子转过身来，对上宋璟之有些惨然的眼睛，姜淮一愣，躲开了宋璟之的注视，快步离开。
“啪！”宋殿恩猛拍了桌子，宋璟之赶忙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
中厅里只剩下宋殿恩与宋璟之，听见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父子一坐一跪静默无语。
宋璟威很快捧着黝黑的家法棍子回来，眉头皱着。
宋殿恩看一眼宋璟威，有些惊讶：“你去哪儿请的家法？”
“孩儿出去时，堂屋的大丫头已经捧着家法在树下候着了。”宋璟威也有些奇怪，那丫头如何知道要传家法的？
宋殿恩“嗯”了声，吩咐宋璟威退出去，宋璟威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宋璟之，再抬头看宋殿恩时有些欲言又止，终还是退了出去。
宋殿恩站起身来，手里握着沉沉的家法，走近宋璟之。仍旧含着怒气开口：“我可曾与你说过，若无吩咐，不得上街？”
“父亲说••••过••”话未说完，背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下，宋璟之牙齿咬紧嘴唇，指甲掐进肉里，硬是将惨叫咽进肚里。
“你出那风头，可让你觉得爽快了？！”宋殿恩手上未停，棍子已经三起三落。
宋璟之不敢开口，怕呻吟会忍不住溜出来，只缓慢的摇摇头。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收敛些性子，为这你挨过多少打！？”宋殿恩越是喝问，心中怒气越盛，手下又加了几分劲道。
汗水顺着清俊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地板上：嘴唇被咬破，鲜红的血渗出来，愈积愈多。
宋福越想越觉得不妥，办完了手里要紧的事赶紧往中厅赶。
“老爷！”饶是早有准备，见到在家法下辗转的宋璟之时，宋福还是惊得叫了出来。
宋福见老爷并未停手，忙上前禀报：“老爷，小少爷发起烧来了，怕是真的受了寒呢，您快去看看吧。”
宋殿恩瞥一眼宋福，恨恨的将家法扔在地上，指着地上的人儿喝到：“你且再出去风光了试试！”
宋殿恩和宋福一起退了出去，宋璟之仍旧伏趴在地上，背后嚣张的疼起来，直到听到门外下人的脚步声，才惊慌的撑起身子。
那小丫头也紧低着头并不上前扶，宋璟之扶住门框，倔强的挺直着身子，强撑着往外挪去。
待到进了房里，宋璟之再也撑不住，瘫倒在床上，身后撕裂的疼痛，似是有凝固了的血黏住了里衣。家法是由两根老藤绞成的，打在身上轻则青肿，重则皮开肉裂。
此时心中却更是疼痛难忍，打在身上的家法早已习惯，如何的难忍，也能咬牙挺过，然而父亲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对于幼子的怜悯确认他心痛的无以复加，为何看到辗转于家法之下的他父亲尚且无动于衷，听到小弟受寒发烧却能绕过他，或者根本就是扔下他。
宋璟之在心中摇摇头，轻笑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斤斤计较，怨天尤人，早该习惯了的，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该习惯了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宋府二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