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W/神秘博士】蜉蝣之爱》域丛

96、未知侵蚀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青枝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跟着博士奔跑。有什么东西……窸窣着、坠落着、黏稠地蠕动着——听觉比视觉更为敏锐地勾勒出那些东西的外观。

　　她感觉那些东西如同落雨般砸了过来，忍不住抱头奔跑，博士似乎用西装外套拢住了她，可青枝依然疑心有什么潮湿而冰凉的东西在皮肤上蠕动。就在她狂奔之际，毫无预兆地，一阵恐怖的失重感摄住了她。

　　她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听见博士混杂着惊恐和兴奋的声音紧挨着她一路啊啊啊地下坠，在管壁发出悠长的回声。

　　是的，管壁。碰撞的空响清楚地昭示了他们所处的环境。管壁的角度不小，不断加速的失重感令人眩晕。青枝双手抱头努力把自己蜷成一个球，以免在坠落过程中不小心撞断哪根重要的骨头。

　　裸露的皮肤被下方的胶面蹭得生疼——电光火石之间，青枝意识到，这是一个传送带，原料的传送带。

　　这就是他们没有看见那些脚印如何消失的原因，灰尘与黑暗覆盖了旧机器下方尘封的传送口，那种落空感……是翻盖的落空感。

　　“博士！我们最好别掉下去！”青枝惊恐地大叫道，“陈峰他们就是在这里掉下去的！”

　　原料、怪物、陈峰的表现……她很难在飞速下落的同时解释清楚自己不知所起的直觉和恐惧，但好在博士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她废话的人。音速起子的嗡鸣声几乎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响起，青枝低头，在闪烁的绿光中看见博士斜身下落的影子。

　　博士正把后背和双腿展开抵住两侧的管壁用以减速，音速起子指着下方试图关闭传送带的入口。

　　不行……青枝迅速地反应过来，按照自己现在的下落速度，很可能直接把博士砸下去，而且这个传送带的入口有没有可供关闭的阀门都很难说。

　　只有这个办法了。

　　青枝学着博士的样子，展开四肢用增大接触面的方式减速，瞬间增加的摩擦力让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几乎起了火。她闷哼一声，在博士看过来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迅速展开。

　　锋锐的纳米材料在延展开的瞬间击穿了两侧的金属管壁，发出巨大的噪声。青枝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手中的长棍之上，咬牙对博士喊道：“抓住我！”

　　博士对于武器的态度一向嗤之以鼻，何况这样一来就是把他们都不愿意讨论的问题放在了明面上——疗养院事件后，青枝和组织千丝万缕的联系几乎到了无法遮掩的地步，博士却似乎放弃了深究。她有时候觉得这是他对于旅伴下意识的忽略与纵容，有时候又觉得他在刻意避免某种难堪收场。

　　而她也纵容自己在博士眼前一点点卸下伪饰，让他缺席的人生里自己经年的恶劣与冷峻从温润的表皮下透出，如同玉石下擦出生铁的寒光。那种异质必然让他不适，可他是这个宇宙里最不能如此责备她的人。

　　青枝在重逢时想遮掩这一点，因为她太希望他留下，可博士真的在她身边时，或许是得寸进尺吧——她却贪婪地祈望他能够接住她所有的恶劣、变质、不完美……甚至背叛。

　　就如同此刻——一道有力的环抱勒住她的腰，博士借力长身向上跃起，单手握住了棍身。长棍在两侧的金属内壁上摩擦出火星，在嘶嘶啦啦的声音中逐渐减速。然而身下忽然传来碎石落水的细响，水波的回光映射在管壁。

　　他们快要落地了。

　　青枝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管壁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在最后一刻堪堪卡住在传送口的边缘。青枝的惊叫戛然而止，她死死抓住手中的长棍，靠着博士的肩膀向下望去。

　　她看到一潭泛着浅绿色荧光的水，水波荡漾出粼粼波光向上映照……波光？！地下的一潭死水要如何才起波澜？

　　水下有什么活物。

　　青枝警觉屏息，在适应了那种荧光后整个环境才在她的视觉里缓慢显现——那不是一潭，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缸体，四周黑暗处还能看到其他缸体的轮廓，看排布似乎是与楼上工厂中央的机器相对应的。

　　“蒸馏。”博士的喃喃透着一语道破的豁然，他似乎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在面对什么了。

　　“什么？博士，我们要怎么——啊！”青枝话音未落，就看见缸中的荧光水中猛然伸出了什么东西，闪电般向他们抓来。

　　“这里！”千钧一发之际，青枝身侧哗啦啦落下来一架铁梯，博士拉着她向右一荡，擦着袭来的东西狠狠撞在了铁梯之上。青枝松手的同时，长棍重新化作一块金属，嘭地一声落进了大缸，缸底的生物似乎是受伤，发出了尖锐的嘶叫。

　　闪电般的一瞥下，青枝靠良好的动态视觉抓出了一个腕足般的形象。

　　“无锋。介入观察者才会主动延伸的量子纳米材料，这功夫很可能在它身上穿个洞了。抱歉。”青枝喘息着解释道。说着话的功夫，她手上并不停，抓着贴着缸边的铁梯迅速往下爬——只要他们到缸侧，那种生物受限视觉和活动范围，大概无法再对他们发动攻击了。

　　“喔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有点超出你们现有的科技水平了。”博士在她头顶兴味盎然地出声，“这个代称方式……我记得有一些接受过万灵证抗性训练的东方人，管它叫做真实。”

　　青枝心脏重重一跳，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庆幸的凉意从心口涌向四肢——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或许是她太过警惕，或许整个宇宙间意图捕猎博士的智慧生物不知凡几，组织在博士心里都排不上号。

　　如此也意味着，组织经年的传承与探索之下，最接近博士的捕猎成果，唯有她。

　　“我有一些……在不曾与你一同旅行时的谋生方式，在写作以外的。”青枝鼓足勇气，坦白了一部分的真相。

　　“不必抱歉，你永远不必对我抱歉。”博士几乎是有些刻意地避开了青枝的话头，边举着嗡嗡直响的音速起子四处扫描，边在梯子上灵巧地下落，“另外对这种生物，我恐怕有种不太妙的猜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所造成的伤害对于它根本算不得什么。”

　　青枝有些搞不清，他所说的不必抱歉，是指她刚刚对于那种生物造成的伤害，抑或是……对于她隐瞒的事情。

　　沉默中这一道铁梯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

　　很突然的，青枝忽然感觉一阵短暂又漫长的眩晕。仿佛是她刚刚踏入工厂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寒冷再一次沁入骨髓，她再次感觉到鼻腔涨热，明明四肢生寒，鼻腔的热意却仿佛一路冲到大脑，引起一阵阵的眩晕。

　　“什么意思？你说的母体、蒸馏……咱们能不能不要打哑谜？在能不动脑子的时候我还是喜欢让它歇歇。”回过神来，青枝喘息着对博士抱怨道。

　　“噢！你就不能稍微联想一下吗？什么样的工厂会设立在如此偏远的地方？什么样的科技才能在那个时代，被认为拥有左右世界战局的潜力？”博士兴致勃勃的语气似乎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启发她道，“除非这个地方根本不是被人为选择的……”

　　“小绿，这是一个关于外星生命研究的科研基地——很可能是生物实验基地。”博士隐晦地看了一眼青枝，意有所指地说道，“它像三线工程的很大一部分厂区一样被废弃了……一方面是因为人类的科技水平无非承担研究它的风险，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随着世界局势的变化，这种实验也变得不那么必要。”

　　青枝愣住，喃喃道：“就像藏在疗养院的实验室一样……”

　　一旦进入就不能离开……必须回去……陈峰不和逻辑的话从她脑中快速闪过。她忽然明白了组织为何要求她来到这里，明白了这个外勤任务真正的用意。

　　几乎在明了的同时，青枝尖锐到变调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博士！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如果我们留在这里，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青枝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吱吱作响，脑子里拉响的警报声几乎震耳欲聋。她怎么没有想到！怎么可以没有想到？

　　外勤任务，甚至她的芽点行动都是足够好听的遮掩。组织最想做的事情从来只有一件，这不仅是一个失控的异常，更是一个收容措施……这是一个从失控实验基地改造而来的，针对于博士的收容措施！

　　“嘘——”青枝惊恐的声音被打断了，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下，小小的女孩对她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黑暗中她清丽的脸白得犹如鬼魅，“我们快到地面了。”

　　“知道了，小心一点，小蝶。”博士平静地出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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