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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殷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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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总是浑浊而深沉,且不为人知的。
尚无名姓的孩子沉默的听着父母小声交流:
“城主好心,竟给我等贱民的幼童赐名之权利……这孩子,以后就叫安歌吧?”
从此,这个孩子有了姓名。
城主60岁大寿。
平日缺少生气的城市难得热闹,城主府前来来往往的信客、方士假意结交,而南街的贱民早早缩到自己的茅草屋中。
安歌发烧了整整一夜,肢体抽搐,体温始终不降。
她的父母只能默默拭泪,因为贱民是没有请医的权利的。
这一天,也是安歌降生的第三年。
在这场不退的高烧中,安歌死去了,又复生了,她的骨骼诡异的舒张、又缩紧,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她的父母在惊恐过去陷入猛烈的狂喜:
倘若把这个孩子献给城主……!
只此瞬间,他们的眼睛被欲望填满,显得浑浊、可憎且丑陋。
南街总是充斥着死寂,又好像藏着某种撕心裂肺的呐喊。
城中守卫营的官军最爱来这寻乐子,南街的贫民也从不反抗,只是默默地流泪,再把泪水往肚里咽。
野犬撕咬着死尸,苍蝇在围围聚集、飞舞,堪称一场“盛宴”。
民间有言:向南不去流云巷,往北不到贫民街(即南街)。
南街是北部城区最贫苦、黑暗的地方,连生命的坠落在这里都显得平常,苦难麻木的人们只是匆匆扫视一眼,又急急忙忙地关上窗。
没法保全自己的时候,鲜少有人会由着多余的同情心作祟。
一名老妇人苟搂着脊背,穿行在随处可见的破屋中,孩童的吵闹声不断传入耳中。
老妇人敲开一间茅草屋,安歌的母亲警惕的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老妇人关好屋门:“你的孩子已经6岁了,我想……你会很乐意卖掉她的吧?我可以给你比人牙子更高的价格。”
安歌的母亲惊惧道:“不!我是说……我舍不得这个孩子,再等等吧,等她再大些……”
老妇人不满的紧皱眉头,思考半晌后才点点头:“好吧,希望不会太久。”
安歌将要满七岁时,她的父母在冒死将她献给城主失败后无奈地把她卖给了老妇人。
母亲流下苦难的眼泪,亲吻她的脸旁,妥协般的拿钱离开。
安歌十分安静,她清楚自己的所有行为都是无用功,于是她不挣扎也不逃脱,只是在老妇人将要杀掉她、想把她端上餐桌时激励反抗。
饿了一天的她没有力气,打不过老妇人,只能凭着一腔狠意才逃出了这个石屋子。
她想,一定要逃出去,逃出南街,逃出北城,逃出这片食人地。
可是命运总爱跟人开玩笑。
消瘦的她混在一片欢呼声的人群中,死死盯着处刑台上的同伴。
她没有逃出北城,甚至同伴也被捕——怎么办?
刀落在了同伴的脖子上,头颅从处刑台上滚落下来,她和同伴的眼睛对视,那双眼睛告诉她:逃!
周围的人群一拥而上,哄抢着同伴的头颅,而她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动声色地缓缓往外走。
一双干瘦的手挡住了她,她转过头去,诧异低呼:“你——!”
眼前这个人,就是一年前所见的老妇人。
老妇人森森地笑,将她拉走。
小石屋中。
她警惕地看着老妇人,握紧了手中的刀:“你想做什么?”
老妇人语调古怪的说:“如果我和监察员外举报你,你会有什么下场?”
她皱着眉头,不予应答。
老妇人自问自答:“你会被拖上处刑台,和你的同伴同一个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个才九岁的孩子,打断老妇人的笑:“你想威胁我?”
老妇人的脸色又黑了下去,哼了一声,揪开笼子上的黑布,露出了笼子里的尸体:“你的妹妹倒和你一样不信命,可惜现在她已经死了。”
安歌看着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一言不发,只是暗自警惕。
老妇人把布盖了回去:“你知道人肉的哪块最好吃吗?女人的那块肉最嫩,男人的肩最有嚼劲,孩子的大腿肉——算了,你大抵对这也不感兴趣。我知道你想逃出去,我可以帮你。你不信?我可只帮你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
她终于开口:“好。”
安歌想,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