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缘》年影

5、 五、午门口

　　三日后，一场由皇帝陛下亲自导演的大戏在甘泉热热闹闹地拉开了帷幕。
　　一身囚衣，易容成阮秋狄的皇帝陛下坐在囚车上，犹如凯旋的将军般微笑着朝路旁为他送行的众人挥着手。
　　柳若烟提剑紧紧跟随。
　　那阮秋狄果然不同凡响，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叫好声，甚至有老弱妇孺沿街跪在了路旁。一般死囚得到的都是臭鸡蛋烂菜叶，然而，阮秋狄的囚车到达午门口时，装着的竟是满满一车的鲜花。
　　午时三刻未到，刑场外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阮秋狄走下囚车，翘首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他的身旁，刽子手的鬼头刀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逼人的寒光。
　　柳若烟虽然知道他一定有完全的准备，还是忍不住捏着一把汗。她的目光紧张地人群间逡巡着。猜测着传说中的宋大小姐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柳若烟注意到，那些官兵的眼睛此刻正警惕地盯着她。想起那天皇帝所说的，你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了。突然明白，只要宋大小姐没有笨到连面纱都不蒙一块就来劫法场，就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柳若烟苦笑。皇帝陛下，说什么不用替身，你还不是用了。
　　“烟儿……”
　　柳若烟听到人群中传来阮清扬的声音，蓦地回头。
　　明亮的日光下，她的目光触到了一袭月白色常服。阮清扬孑孑地立在汹涌的人潮之中，那双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如一泓流淌了千年的泉眼，深沉凝重，带着穿越了千年的刻骨凉气。
　　柳若烟怔了一片刻才将他认出来。仅仅只是几天的工夫，他竟已变得让柳若烟认不出来了。他的身形仿佛被一片浓重的阴影所笼罩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是至深至深的失落与心痛。
　　他的目光穿越茫茫的人海朝柳若烟射来，身体却如一尊石像般凝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若烟的心霎那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攫住，她可以感觉到此刻那双大手正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她的心，一瞬间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跟我回去吧……”
　　阮清扬的声音很低，但柳若烟还是听到了。她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四周喧嚣的人声在一刹那潮水般退去，她的眼中只剩下前方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那一刻，她只想冲上前去紧紧地搂住他，哪怕，他心中想的其实是另一个女人。
　　“阮清扬！”
　　一声裂帛般的大喝震颤了整个法场。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刚刚那声大喝吸引了过来。
　　柳若烟大梦初醒般抬起头来，不知何时，宋夫人已经冲到了阮清扬的面前，高高地扬起了手。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了阮清扬的脸上。
　　那个耳光极狠，阮清扬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已高高肿起。他镇定地望着宋夫人，目光沉静如水。
　　宋夫人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她垂手立在阮清扬的跟前，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在一刹那静止了，柳若烟感觉到一阵难以言说的窒息。她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手脚一片冰凉。
　　眼前似乎有沧海桑田变幻，柳若烟深吸一口气，终于疲惫地低下了头。她苦笑一声，准备转身。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努力压抑着的啜泣声，宋夫人扬手，重重地朝阮清扬的胸口挥出一掌。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柳若烟注意到，她的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目送着宋夫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阮清扬终于支持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柳若烟再也无法袖手，她拨开人群，用最快的速度奔至阮清扬的跟前。来不及询问他身体的状况，柳若烟感觉有一双大手紧紧地将自己揽在了怀里。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双手，有着阳光般温暖的味道……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监斩官丢下写着斩字的令牌。
　　柳若烟的呼吸一滞。
　　电光火石间，刽子手已举起了鬼头大刀。
　　“刀下留人！”
　　随着一声女子的大喝，刽子手的鬼头刀咣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他的手腕处慢慢淌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白衣劲装的蒙面少女策马疾驰而来，人群慌乱地向两旁退去。那少女如闪电般驰入法场，伸手，一把将一身囚服的年轻男子拉上了马背。
　　紧接着，法场的四周腾起一股浓浓的白烟。白烟过后，法场上除了瘫坐在地上的刽子手外，早已空无一人。

　　阮秋狄阮大侠自从被那白衣女子救走后彻底从江湖上销声匿迹，江湖之人猜测，阮大侠必是已与那白衣女子一起隐居山野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辛酉年三月十五，宜嫁娶。彦国皇帝纳丞相之女宋若媛为后，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