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缘》年影

3、三、朝天子

　　害怕再挑起宋夫人的怒火，柳若烟已经没有勇气再提起阮清扬这三个字了。而且，更让她感觉不自在的是，此刻宋夫人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珍奇的古玩。
　　柳若烟唯有低头盯着茶碗里辗转沉浮的茶叶。茶是上等的雪峰毛尖，不过水温有些过热，香气中少了原本的温润。正回忆着女师教授的正确泡制方法，宋夫人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畔幽幽地响起。
　　“那个混蛋没有为难你吧？”声音不大，跟刚刚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柳若烟清亮的眸子缓缓地从碧绿的茶水中抬起，眉不自觉得微微蹙起。她实在无法把“混蛋”这两个字和温雅如月的阮清扬联系在一起。
　　见宋夫人正凝神望着自己，柳若烟慌忙摇了摇头。
　　“那就好。”宋夫人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展颜一笑，“既然你来了，不如帮你姐姐个忙。补充一句，我是你亲娘。那个传说中的宋大小姐正是你亲姐姐。”
　　柳若烟苦笑着点头。宋夫人果然不同反响，这就算是母女相认了吧。
　　宋夫人呷了口茶，深深地望一眼柳若烟，声音中复又有了浓浓的凌厉之气。
　　“那个该死的皇帝，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说要娶你姐姐为皇后。现在，你姐姐逃婚跑了。所以，烂摊子必须由我们来收拾。”
　　宋夫人放下茶碗，一把抓起了柳若烟的手。
　　“走！”
　　柳若烟吃了一惊，急忙放下茶碗，茶水泼溅出来。
　　“去哪？”
　　“面圣。”宋夫抓紧了她的手，大步向前。

　　一炷香之后，母女两人已策马行至宫门前。
　　守门的将领看清来人是谁，立刻急急地打开了宫门。下了马，柳若烟立刻被气势汹汹的宋夫人拉着冲入皇帝的书房。
　　皇帝正低头看着奏折，见到这两个不速之客只是微微抬了抬头。他的目光在接触到柳若烟的一瞬间闪亮犹如夜间最耀眼的星辰，然而，那亮光只一闪便又马上熄灭了。
　　柳若烟脸上的表情在看到皇帝的一刹那凝住。
　　“宋夫人请先行回避，朕需要和宋小姐单独聊聊。”皇帝扫一眼宋夫人，淡淡开口。
　　宋夫人狐疑地瞥了两人一眼，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怎么是你？她呢？”皇帝开门见山。
　　柳若烟不解地望着他。
　　“千云岛，桃花树下，我们见过。”
　　柳若烟更加不解。
　　“你是那个替身？”说完这几个字柳若烟立刻噤声，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皇帝眼中渐渐漫起难以掩饰的哀伤与寂寥：“我原也以为自己是替身，后来才发现其实我才是那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人。那个以我之名活在宫中的孩子吃了整整十五年的慢性毒药……”
　　……“替身，有什么不好？可以得到很多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当年桃花树下那个笑容狡黠的少年此刻只是失神地凝望着殿前那枝繁叶茂的梧桐。
　　书房内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良久，柳若烟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怎么认出我的？”
　　皇帝回过神来，目光依然有些怔怔。
　　“她与你是不同的。”皇帝若有所思，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
　　柳若烟微愣。
　　“你打算怎么办？”柳若烟蓦地记得皇帝的大婚似乎就在三日后，心中不免泛起淡淡的隐忧。
　　“不用担心。”年轻的皇帝垂眸望她，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声音却沉静如水，“我不喜欢用替身。”
　　瞬间被道破了心事，柳若烟唯有尴尬地苦笑。
　　皇帝随手拿起案上的一纸明黄色卷轴，展开，嘴角渐渐勾起一抹自信的浅笑：“她一定会准时回来。”
　　那声音笃定，带着让人无法挑战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