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朝（女强）》南朝

9、第八回

　　这句话，委实说的素节心中发毛，也就不敢再动，胆战心惊的看着皇帝。

　　“朕，有时，也会想要一个能互相调侃的兄弟。”皇帝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寂寞。

　　素节面露惊诧，许久无言。

　　“长乐难道不曾想过？”皇帝微微侧头。

　　素节冷下脸：“托皇兄洪福，臣弟的兄姊都死光了。”

　　皇帝垂下头：“你们都称朕为皇兄，其实，不曾有一人把朕真的当成兄弟看待吧？”

　　“皇兄乃九五之尊，在皇兄面前，没有兄弟，只有君臣。‘天下之大，唯我独尊’这不才是历代皇帝想要的吗。”素节手指相搅：不对劲，今天的皇帝十分的不对劲。难道一壶茶水泼傻了不成？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当这个皇帝。”皇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也像是在说给素节听，“朕……倒是着实有些厌倦了……”

　　素节烦躁的蹙眉：我和你有这么亲近吗？怎么看起来，你这是跑我家里发牢骚来了。

　　“……皇兄自小高高在上，自然会这样想，可若真有这样一个兄弟，只怕到时皇兄第一个想除之而后快。”素节打发似的回答。

　　“为何长乐会如此想？”皇帝微微诧异。

　　“不是臣弟这样想，而是自古君王皆如此。”素节冷冷道，“所以，皇兄的话，恕臣弟不敢再听下去，虽然臣弟不敢奢望善终，但也没想现在便英年早逝。”

　　言语之间，既像是指责寿王府的灾祸，又像是在暗指自己的欺君之罪。

　　皇帝放下书：“长乐，你多次顶撞于朕，朕可有为难于你？”

　　素节居然低头细数：“皇兄封王的时候故意赐下的玉环；不顾守孝之期强行要臣弟任职中书令；明知道臣弟体弱难早起，还强迫臣弟上朝；而且，现在不是还亲自前来逼迫臣弟上朝了吗？”

　　皇帝苦笑：“朕不过是觉得长乐你甚是有趣，想要留在身边而已，而且就算朕明知你是装……”突然嘎然而止。

　　装病之言要是出口，便真的坐实长乐王欺君了，长乐王本就对皇帝敬而远之，要是说出来，只会被当成胁迫吧。

　　皇帝浅笑着，就此打住。

　　素节哑然失色，良久无言。

　　“皇兄的想法，不觉太贪心吗？”素节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道，“而且，想要亲近之人，何不去找雅王叔。”

　　“朕本来便是个贪心之人，不然，也不会成为当今圣上。”皇帝浅笑道，“雅王叔又是只知风月的人，朕的话……雅王叔怕是更不爱听。”

　　素节对于今日这个皇帝的一反常态，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只想快逃。一抬眼，却见抱玉不知何时已经脚底抹油了，满屋只剩她和皇帝二人，连个借口也找不到，不禁黑了脸。

　　皇帝扯着身上湿湿的亵衣，因为不好赤身裸体，便只得强忍着穿着它，可确实不舒服，先时水还是热的，倒还能够忍受，可现在水凉了下来，贴在身上实在是难受，只得道：“长乐，这样实在难受，还有衣服吗？朕想先替换一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素节趁此蹭下地：“臣弟的衣服皇兄怕是穿不了，臣弟这便去找勾引好了。”

　　皇帝抬手想去拉素节的手，素节的手刚好随着脚步往前一摆，皇帝拉了个空，倒是无意中拉住了素节飘在身后的披帛。

　　素节身子一顿，叹了口气：都是什么毛病，这是披帛，又不是缰绳，怎么人人都来拉扯。

　　皇帝将错就错，也不放手：“吩咐下人去要吧，长乐，陪朕再说说话。”

　　素节回头扫了皇帝，一本正经道：“臣弟还想看勾引听见臣弟叫他名字是那副糗装。”

　　皇帝听出这话暗含的意思是对他的满腹牢骚没有丝毫的兴趣，眼神黯淡下来：“朕……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侍卫吗？”

　　素节一个寒噤：这皇帝，被茶水一泼，真的烫傻了？只得又重复一遍：“比起皇兄，臣弟真的很想看勾引窘迫的样子。”

　　皇帝抬手狠狠抓住素节的手，冷冷道：“那朕命令你，不准去！”

　　这才正常。素节反倒松了口气。

　　皇帝不觉皱眉：“朕……在你们眼里，便只能是严厉的吗？”

　　“不，这是皇兄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我们觉得。”素节道。

　　“可你并不怕朕。”皇帝笑道，放开了手。

　　素节没了束缚，也不管皇帝下过什么命令，跨步走向房门：“皇兄若还是想说之前的什么可以与皇兄互相调侃的兄弟，还是算了吧，至少臣弟不会成为皇兄口中的那个人。”说着，停住脚步在门前转头清淡的笑道，“果然，比起皇兄，臣弟还真是想看勾统领听见臣弟叫他名字时的窘迫模样。”话毕，推门而去。

　　终于安全逃离的素节，长舒口气。

　　偷溜出来的抱玉没敢跑远，在一旁偷偷打量着素节的脸色，讪笑。

　　“居然丢下我先跑。”素节狠狠剜了她一眼，“去，回去伺候皇帝，就说我去给他找衣服去了。”

　　抱玉哭丧着脸，默默无言的推门回去。

　　素节仰头望着天空：该死的叶总管怎么还不回来，要把这个麻烦丢在这里多久啊！

　　果不其然，素节叫着勾引的大名让这个堂堂侍卫统领欲哭无泪，素节见如此有趣，也便不急着说她要干什么，只是一遍一遍的叫着这个名字，故意看着勾引郁闷而心中欢喜。

　　“王爷，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叫这个名字？”勾引垂头丧气的哀求无用，终于忍不住道。

　　“名字就是用来叫的，本王有什么不对？而且，你们的主子给本王添麻烦，本王自然拿你们出气。”素节淡笑道。

　　勾引想了想，猜测素节估计是在为皇帝驾临他们居然不通报而生气，但皇帝下旨不许通报，他们又能怎么样？这次真是无妄之灾了。

　　“我们的主子只是王爷。”勾引只得无比虔诚道。

　　“你们的主子到底是谁你们自然心中清楚，用不着花言巧语蒙骗本王。”素节冷冷道，“不过，别以为有皇帝撑腰就可以无视本王的存在，本王日后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知道该效忠何人。”

　　说的勾引背后阴风嗖嗖。

　　“拿一套你的衣服。”素节吩咐道。

　　勾引也不敢多问，立刻拿出一身崭新的衣服来，交给素节。素节打量一下，道：“不用这么新，反正皇兄只是借用一下，拿旧的便可。”

　　勾引一听是皇帝要用，更不敢拿旧的出来：“王爷啊，你饶了我吧，给陛下拿臣子的旧衣服……王爷是要害死我吗？”

　　素节挑眉，打断道：“本王若要害死你，你现在早就死了七八回了。”却没了耐心，抬手拿来勾引手里的那件衣服，“本王听说皇兄派你们来的时候特意叮嘱不可冲撞、轻视本王，伺候的不好会有重罚……”说到此，笑容变得恶毒，“勾引勾统领，本王若是向皇兄哭诉你轻薄、侮辱了本王，你猜死的会是你一个，还是勾家满门？”

　　勾引哑口无言，呆呆的看着素节，一副被晴天霹雳击中的样子。

　　“勾统领，你落在本王手里的，可是一个好大的把柄，你也该好好想想，皇兄和本王，哪个才是你该效忠的主子。”素节直指勾引，丢下这句冰冷的话，转身的那一刹那，笑得酣畅。

　　主子欺负不得，手下就要倒霉。皇帝欺负不得，勾引就要倒霉。

　　这便是长乐王府的规矩。

　　勾引郁闷的抓头：本来还以为是个轻松的好差事，结果除了月钱多了点儿以外一点儿也不轻松，到处受气，整个一两头不是人，啊啊啊啊，这算什么事啊，不干算了，回家算了，种地算了。太受气了！

　　素节深吸口气，踹门入内，抬手把衣服扔给皇帝，皇帝下意识的一接，笑道：“太慢了。”

　　“臣弟实在不愿意听皇兄胡言乱语，特意拖拉了半晌。”素节诚实的和盘托出。

　　皇帝一愣，继而苦笑，招呼素节：“来，帮朕换下。”

　　素节闻言面一红，尴尬道：“臣弟不是敬王叔，并非什么下人活计都懂，抱玉，你来。”话未落地人便要逃。

　　皇帝误以为素节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忙叫住素节：“长乐……朕并非有龙阳之好，王弟莫要误会……”

　　素节止步，却不敢回头，尴尬的进退两难，懊恼腿长短了，在他说之前就跑出去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素节害羞，抱玉照样害羞，迟疑了半晌，愣是没敢动皇帝一下。只剩个皇帝蒙在鼓里：“怎么，你伺候长乐的时候，也这样害羞？”

　　抱玉咬咬嘴唇，露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开始伺候皇帝更衣。

　　“朕总觉得，王弟不像是传言中那样嚣张的人。”皇帝突然道。

　　“皇兄若真想为臣弟开脱，何不贴皇榜帮臣弟澄清。”素节道。

　　“朕没有说笑。”说着，素节被强势的扳住肩膀，强行转过身，素节立刻闭眼，生怕皇帝是光着身子的，接着，头上是皇帝的笑声，“朕已经换好了。”

　　素节这才小心翼翼的睁眼，见果真如此，暗自松了口气。

　　“这长乐王府的人，都这样害羞吗？”皇帝很难得的调笑道。

　　素节转眼一看，一旁的抱玉不争气的脸红的活像是大红嫁衣的颜色，苦笑：“臣弟府上……人心过于单纯，臣弟这便下令要府上男女脱了衣服彼此熟悉身体，命他们不得害臊便是。”

　　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长乐，你一定要这样故意和朕抬杠吗？”

　　素节故作无知：“怎么，皇兄不是这个意思？”

　　轮到皇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