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无语燕双飞》苏菲爱吃肉

38、沧海月明珠有泪

　　“最近有什么心事？”我窝在四贝勒怀里眯着眼看火盆里跳跃的火苗，他晃晃手臂。

　　蓝色的火苗舔着白瓷酒壶底儿，一股沁人的梅花香味伴着酒香扑鼻而来，把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覆在我我的手上，中指和无名指根部有两个厚厚的茧痕，“没什么，就是头有点昏。”

　　他反手覆上我的额头，顿时温温热热的感觉让我舒服的闭上眼睛，“不热。你这毛病得改改，别总是穿得那么少，一年四季手都是冰凉的。”拢了拢盖在我腿上的薄被，在我额头上印上一吻，“明天塞克图要成婚，我会去，想借机对你阿玛说我们的事情。”

　　我睁开眼睛，酒壶底已经被烧成了黄色，火苗张牙舞爪，我一阵燥热，推了推刚被他弄好的薄被。

　　“月月，嫁给我吧！”两片热烫的薄唇摸索着我的耳朵，只觉腰部一阵颤动，我哆嗦了一下。

　　我坐起，扭着身子看身后的四贝勒，他如墨的双瞳里都是我的影子，映着火光跳跃着，我盯着他手中的青花酒杯，上面有一只盘龙虬虬，他的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泛着晶莹的白光。他的手长得很好看，除了那两个茧痕一点都不粗糙，看着看着我又想起了另一支握着毛笔画荷花的手，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我警醒地将那个影像生生撇去，对四贝勒一笑，“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他有些恼了，将杯子往身后一放，倾身向前双手在我腰上一搔。这是我的弱点，他这个动作让我边笑边躲闪，他坏笑着咬牙切齿：“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瑾月，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是我的，永远都是！”

　　一句笑语，他说的信誓旦旦，我听的恍然如梦。记不得是多久之前，我曾经幻想过将来会有一个男人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嘴里就说着这句让我魂牵梦萦的情话。可那时只是个属于少女的美丽梦想，可现在却真的有这么个男人说出了这句霸道的话。现在才知，原来，我是这么的不知足。

　　恍惚间，只觉耳垂一凉，空空只有两个耳洞的圆润耳珠上就平添了一对明月珠，我看不到，只能晃来晃去感受着它的重量。瞧着我的动作，四贝勒伸出食指沿着我的耳廓慢慢摸索到耳环，嘴角略微上翘，柔柔说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珍珠最配你。”

　　第一次吗？是说那次我的小寿宴？过了这么久，他还特意记得我那日的装扮？“你几时买的这个？”我摘下一个，很简单的款式，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海珠周身萦绕着淡淡萤光，圆润可爱。

　　他笑出声来，习惯性的摸摸鼻梁，“其实年前就购得了，本想那晚踏雪时就送你，可没有机会。”

　　我斜睨着他，心里不满，“一晚上的时间你都没有机会送我？哦，这个理由不成立。那现在就有机会了？”

　　对于我恶质的撒泼抬杠他早就习以为常，拿过那一个耳环替我戴上，我低着头，听他低沉着声音慢慢说道：“那晚我心里很乱，不过现在我是真的想看你戴着它。月月，我曾经迷茫过，可现在不了，我很肯定你将会是我的，是要与我一路同行的人。”

　　我不明白他的话里有话，觉察到他目光里的探寻意味，我心里一叹，穿了鞋子坐在榻沿上看着他，“胤禛，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答复，好吗？”

　　他又拿过酒杯，将里面的梅花酿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让我猜不透，但却在最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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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面是成，反面是不成。”一枚桃核被我攒在手里，我念念有词之后往空中一抛，“啪”，在桌子上蹦跳了一下之后终于尘埃落定。这是我想到的最公正有效的选择要不要嫁给四贝勒办法，最起码，我认为是。

　　“有划痕，是反面。”我瘪瘪嘴，拿起来又要重抛。

　　“没用的，月月，难道你一辈子的价值就要靠一个桃核来体现？”莹莹和广善在我身后的床上玩着翻绳游戏，“哎呀，肉球，错了，这样只能是死结！”

　　广善看看手上乱七八糟的线团，阴沉着小脸儿老大不情愿嘟着嘴：“小婶婶，这真无聊，我是男孩子，为什么要玩这个！女孩子家家的，只有芷柔她们这些娇小姐才会玩！”

　　“你懂什么？连这个都不会玩，小心哪天你在弄堂里玩泥巴的时候被芷柔笑话！”莹莹拿过线团解着死结，“月月，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啊！”

　　我趴在桌子上翻了个白眼，“四嫂，你管的太多了！占了我的床不说，一早上你们两人就唧唧喳喳的，讨厌！”自从她嫁过来，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咝……瞧我这怪脾气，”莹莹直起腰来瞪我一眼，“我是你四嫂，就是你长辈，一点规矩都没有！肉球，错了，要从后面翻到前面来！”

　　我抓抓头发，不去理她。刚要抛桃核，可一阵“噔噔噔”，四哥大喇喇就闯了进来，“月月，快，跟我走！”

　　“啊！”我大叫一声，“你们两口子能不能让我静一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哦，相公，你下朝啦！”莹莹从床上跳下来就要上去给自己亲亲好老公一个熊抱，四哥被她抱着先是腻腻一笑，但马上就看着我说道：“快，跟我去见宇熙！这小子要自杀！”

　　我“唰”一下站起来，怎么可能，他没了我就要去寻死？瑾月，你的魅力不是很大哦！

　　“宇熙他自杀？在哪？哎呀，你也不拦着他，这小子我最近就看他有点想不开，月月不要他，也用不着寻死啊？”莹莹神经质地大叫道。

　　一定是假的，四哥就好夸大其词。我又恢复了蔫蔫儿的姿势，呵呵，宇熙自杀？除非明天就让地球倒转。

　　四哥看我又恢复了原状，火急火燎跺着脚，急急说道：“哎，我说的自杀不是那个自杀！宇熙他……哎，今天下朝我听他在和十四阿哥说，他已向皇上告了假，说是十几天之后要与什么乌拉拉小姐成婚！放着月月不要，你说这不是自杀是什么！”

　　“什么？这么快？宇熙他到底哪根筋不对，先是躲着月月不见，这才几天啊，就要娶？简直就是负心汉！”莹莹附和着四哥，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可是，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的人。

　　四哥却没有心情再与莹莹玩笑，锁着眉看我。我愣了一会儿，宇熙他，果然要和温紇儿成亲了……

　　“让开！”我推开他们两人，冲出了门去。

　　“宇熙！伊尔根觉罗•宇熙！你给我出来！躲着我做什么？”我怒火冲天冲进了侍郎府，身后顺福一个劲儿地拉我，可我早就不管不顾。如今的侍郎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我觉得那红甚是扎眼，“嘭”的一声，我一脚踹开了书房大门。他果然在，他捧着本书抬起头，我怒目而视，而他眸光一闪之后却恢复了平静。

　　“你来作甚？如此无礼，这里不是你兆佳府。”狠狠地抛出一句，宇熙照旧低头看书。

　　我心下一凉，但马上重新找回了气势，“我终于见到你了，宇熙少爷！”

　　“见到了就回吧，我很好。”他没抬头，可却皱了皱眉。

　　“可我不好！”我走到他面前，将书夺过来扔到一边。

　　“你！”他直起身子来，满眼的怒气，可在与我目光相对之后马上又是一软，掩饰地转过头去，闷闷一句：“你回吧，我现在忙得很，没工夫和你玩！”

　　“哼，是啊，你多忙啊，忙着和温紇儿的婚礼吧！”我的身子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可还是硬了语气，“宇熙，你是个大混蛋！”

　　“你混蛋！”他猛地张口骂道，拳头在桌子上狠命一击，发出一声闷响。但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萎了身子，“瑾月，我们好聚好散。”

　　这是他第一次骂我，第一次不叫我“月月”，而是生分的喊我的全名。我被他这突兀的一句吓得呆愣在那儿，慢慢的就感到浑身的血液都为他那句话而冻结成冰。

　　他低着头不看我，语气冰冷如冰，但能感到一种压抑的隐忍，“瑾月，对于这件事情，我对你没有半点儿愧疚，我没有一点儿对不住你。试问，我之于你到底算什么？我不顾违反军纪从南巡队伍里提早赶回来，就是为了能见到每晚如梦的你，可你却与四贝勒亲亲我我，我忍了，我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但醉过之后看到你的笑容，我认了；我带你去香山寺，告诉你乌拉那赫的事情，是为了刺激你，让你知道我的好，知道我的重要，可你却嬉笑如常，我当你像往常那样后知后觉，而且在等了这么多年之后我也不在乎还要再等等；你不顾一切来告诉我危险处境，我当时是那么的高兴，一时间认为你还是我喜欢了二十年的月月，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因为你心里还有我，你知道我高兴成什么样儿吗？我连着三天睡不着觉，一闭眼全都是你的身影；可当在木兰围场看到你与那个人还在一处，你是傻还是没心没肺，知道那人的全部你还如此待他，难道我的二十年还比不上他的两三天？”

　　我现在才发现，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刚才的一番话让我直愣愣一时没了思绪，由着他一股脑儿全盘托出，胸口一阵闷堵。渐渐迷蒙了双眼，紧接着就感觉到两行冰凉的液体从我眼睛里翻滚而出。我也不擦，只是呆呆地瞧着眼前这个从我生出来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所有的记忆汹涌着在我脑子里翻腾混搅。

　　我要上前去拉他的手，可被他也红了的双眼吓退了，举步维艰。我胸膛起伏，只听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现在你还要问这个？”他皱着眉高声问道。

　　我不说话，心里一阵绞痛的羞愧。

　　他疲惫的阖了双眼，话音飘渺如天外，“瑾月，我用了一辈子的时光来爱你。可你，却只给了我一瞬，之后就再也没看我一眼。”

　　我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倔强、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一刻崩塌粉碎。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我被生生撕裂开来，头在疼、身子在疼、脚趾头手指头在疼，就连头发都一丝丝一根根的疼，浑身上□□无完肤。泪水糊了满眼满脸，我在他面前第一次放声痛哭。

　　“宇熙，宇熙，宇熙……”我哽咽呢喃，但除了他的名字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恍然抬头看我，满眼的心痛，但当我以为他会向以前那样上来紧紧抱住我时，他却站起身来背对着我，紧握双拳负手而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抱你，你对我早无情意，我又何必庸人自扰。顺福，送六小姐回府。”

　　我哭着摇头，快步要上去搂住他宽阔的背，想大声对他说：“宇熙，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我傻得不自知，自负的可恶。你说你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我，那我何尝不是将你在我身边当成一种习惯，把这种习惯印刻成我生活的一部分啊！只是我不知道，这原来就是爱……”可就在与他近在咫尺时，他又说道：“回去吧，我不想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我自始至终都在作践他的尊严，把他的一颗真心随意践踏。最后，我伤了我自己，也毁了他的所有。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说出心里的那番话呢？事情被我闹成这样的一发不可收拾，也许，放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收回了手，抹抹眼泪，最后看了看他的脊背，最终下定了决心，转过头去，咬着嘴唇防止自己哽咽出声，小声对他说道：“宇熙，我走了，再见。”

　　眼前的路摇摇晃晃，终于被我走到了尽头。靠在朱红大门上，我再也没有力气了。过了一会儿，一双大手将我拉到了怀里，我心里大喜，以为是宇熙终于还是要我的，可等张开眼却发现，那人是四贝勒。

　　我被他抱着，他手按在我后脑勺上，慢慢吐出一句：“月月，我来接你回家。”

　　不去想他为何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因为我已经掏空了所有，只得倚在他的胸膛里轻轻阖眼，当最后一滴存留的眼泪滑落下来时，我有气无力地拥上他的背，就听自己说：“胤禛，等我嫁给你，一定不能让我再流一滴眼泪了。”

　　他身子一紧，紧接着更加用力的回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语：“我发誓。”

　　好像，刚才我丢了一样东西。可是现在，挺好，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