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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心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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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三哥就像是重新被灌输了无穷的力量,每天健步如飞、红光满面,一家三口的幸福美满在全家人面前毫不掩饰。穆蕊用她的温柔贤淑证明了自己完全可以胜任兆佳府三少奶奶这一角色,不仅对老人孝顺体贴,对待下人也没有一点架子,但是却很快树立了威信。三哥那里有了帮他料理家务的人,终于可以将自己的精力扑在朝政之上。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广善,每天都甜甜唤着穆蕊“额娘”,揪着她的裙子极尽可能地撒着娇。
可是,自打从瑾莲那里得知十三阿哥的事情之后,我就时刻都想着要抽时间好好问个清楚。早晨培盛来请我,长了个心眼儿,从他那里知道十三阿哥此时正在城北别院,便背着瑾莲出了门,坐了车直奔而去。
我几乎是用跑的进了院子,把本要赶去通报的培盛远远甩在身后,阴沉着脸抬脚进了屋子。
十三果然在,我进去的时候正和四贝勒还有一位身材挺拔健硕的青年男子在讨论事情。我故意把地踩得“砰砰”作响,吸引了他们三个的注意力。见我进来,四贝勒笑了笑站起身来,与他分开了一个月,现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之人,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可是发现坐在他身边的十三也在对我微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不顾四贝勒的目光,我站在十三阿哥面前指着他厉声训斥:“好你个十三阿哥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瑾莲好欺负,我今天非要讨个说法!”
十三阿哥坐在椅子上抬头看我,一开始还甚是惊讶,但当我提到瑾莲时,那家伙神色间竟有几分了然,也不反驳,只是收了平常的轻松神态,低头握拳。
“月月,你这是怎么了?”四贝勒几步来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揽过来担心地看着我。
“哼,你问他!”我又一指眉头紧锁的十三阿哥,那神情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你倒是说话啊!我问你,瑾莲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竟让你如此待她!”
“她没对不住我,是我对不住她……”他抬起头,出乎意料的安静。
要不是在四贝勒怀里,我早就上前给他一巴掌了,生气地不住点头:“好,你这是承认了?好,干脆得很!我再问你,你真的要与瓜尔佳家的那疯妇成亲吗?”
“月月!”我说了粗口,惹得四贝勒轻声低吼。但我早就管不得这些,目光紧紧锁定了十三阿哥。
他也不再作解释,答非所问,可语气却冷若冰霜:“你回去跟她说一声,就说我胤祥从小到大只做错了两件事,一件是许诺了她,另一件就是违背了诺言……我此生必定要对不住一人,那就是你妹妹。”
她?哼,情绝的连她的名字都不愿说出口了吗?
“哼,我不管,你做得了绝情,但我却丢不起这脸!”示意四贝勒松开我,慢慢走到十三阿哥面前,拼命压抑快要喷涌的怒火咬牙切齿问道:“那么,十三阿哥,民女再替舍妹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与司茹成亲吗?”
此等生分话一出,便生生在他与我之间画上了一道鸿沟。想到瑾莲,我就像是被抽走了空气似的顿觉憋闷,看他又不说话了,大声嚷道:“说!”可心里却在不住的祈祷,求神告佛希望他能说出我所希望的话语。
屋子里静得吓人,四贝勒和那位公子瞧着我们。就在我感觉空气快要凝固了的时候,十三阿哥下了最后的决定,握着的手关节泛白,张了张嘴,只吐出了一个字:“是。”
一个字,那样的干脆,那样的冷冰冰,我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愤怒都随着这一声“是”全数崩塌。仿佛听到了破碎的声音,我吞咽一下,抬眼看了看天花板,“好,我知道了。十三阿哥,从此以后,我们瑾莲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绝不会让你觉得为难。我对天发誓,如若再对您死缠烂打,我就不得好死!”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最恶毒的誓言,最后那句我说的凶狠无比。
在场的三人显然都被我震惊住了,我扫了一眼呆在那儿的十三阿哥,转身跑了出去。
我卯足了劲跑了几步,可在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我拉住,是四贝勒。这时,我满腔的怒火终于抑制不住的决堤而出,握着拳头也不管眼前是谁用力捶打他的胸膛,嘴里咒骂着:“可恶、可恶,他是个大坏蛋,他是个大坏蛋!”
四贝勒也不躲闪,任由我充满力道的拳头一下下敲打,待我力气渐渐变弱之后握了我的手腕,说道:“发发火就好了。胤祥他有苦衷,你该原谅他。”
“什么苦衷?男人为什么总拿苦衷来搪塞!”我高声叫嚷,可马上心头一惊,挣脱了他,“你?知道这一切!”
他点点头,正色无笑,那神情我以前在他议事的时候见过,此次是他头一次对我也如此,让我想到了一个词——冰冷。
我心头一紧,他要上前拉我手,可我却推拒了,离他有段距离开口问道:“既是知道瑾莲与他这么痛苦,你怎么也不帮他?”
“事实上,是我让胤祥如此的。”他负手而立,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仿佛是在讲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我愣住了,努力思索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可毫无头绪,“你说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但我仍旧不敢相信他所说的。
他没有一点神情地瞧着我,煞那间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可忽视的霸气,“胤祥与我早就知道了皇上的意思,一开始他很不赞同,可这事在太子被废之后就脱了我们的控制。月月,你要知道,太子之事绝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额库里的死,胤禩他们不是没怀疑过我,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去告发。废黜一事,我决不可等闲视之!现在正是我把握机会的好时机,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绝不会让那表里不一、道貌岸然之徒抢先一步,从而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瓜尔佳氏在朝中虽不及当时索额图之流那般庞大,但是其掌管兵部,许多官员与他关系甚密,如若将此等力量收为己用,定会事半功倍!”
他不瞒我,将一切都摆到了我面前。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忽然发觉他是那么的陌生,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虽然早知道此人胸怀大志、不是池中之物,并很清楚很久之后他会运用一切手段来得到想要得到的权势。可是,害怕,听完之后,我浑身一哆嗦,深入骨髓的冰凉席卷全身。
看到了我掩饰不住的惶恐,他赶忙恢复了担心的神色,皱着眉慢慢将已经木然的我拉入怀中,在我头顶说道:“月月,这些我都不瞒你,我想是时候对你说这一切了,希望你能了解我。这番心境,只希望你能明了。
我恐惧地把他一把推开,四贝勒一脸的茫然与惊讶。
“这么说,十三阿哥与瑾莲是你给拆散的了?与司茹,十三阿哥从始至终就没有答应过?”
他点头,上前几步,“是,自始至终。可是,月月,他必须要这么做,容不得儿女情长。”
必须?是他让两个那么相爱的人从此陌路,是他为了那些个自己的梦想而牺牲了最亲爱的弟弟,纵使他负了全天下,难道都在所不惜?那可是自己弟弟的终身幸福啊!他真的能这么决绝?他除此之外还会做什么?
“那你呢?你与我又算什么?”我问他。
我是什么?难道这不算是儿女情长?
“我对你如此,难道你还不清楚?”他摇摇头,神情痛苦,“月月,如果可能,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这些我一点都不会告诉你。我想要的也正是我想给你的幸福,也正是因为你,我更有动力。牺牲了一些对我也很重要的东西,可为了大计就算是拿走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我负了许多人,可我不会负你!”
多么令人感动的一番表白啊,我应该感到爱上这个男人是一件多么值得的事情。可是,听着这样的话,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是冷,似是被吸走了灵魂。我紧紧捂住了耳朵,大喊大叫:“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犯了错,还要我和你一起负罪!我不要听你的这些豪言壮语!我不值得!”
他也急了,几步上前紧紧将我搂住,撞到他胸膛时的力道之重让我一阵眩晕。还没回过神来,只听他喘着粗气轻声吼道:“不,你值得,月月,不要推开,不要拒绝我。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你不要这样,我看着难受。我只想告诉你,月月,这就是我每当见到你的笑容时就会难过的原因,因为就我才是那个该接受惩罚的人。你知道在决定对你说‘爱’之前我有多么煎熬吗?我彻夜难眠,一遍一遍问自己得到你会不会让你跟着我痛苦、跟着我受罪。可你答应了,每当你对着我笑,我有多高兴你知道吗?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值得的!月月,打我、怨我、恨我都好,只是别离开我!”
我呆愣着听完他这番话,思绪翻滚,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他抱我的力道越来越重,我心疼的厉害,他的话让我重新开始哭起来——我能做什么,要求他放弃一切?得了吧,我很清楚自己还没有那种力量,他的那些梦想,让他放弃,我做不来。思及至此,感觉五脏六腑都扭作了一团,翻滚着、撕打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他背上狠狠捶打,边打边大声叫嚷:“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瑾莲、瑾莲要恨死我了,我都要恨死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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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车夫拉着我胡乱跑了一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耳边全都是刺耳的叫嚷声,伴着四贝勒的话语塞满了我的脑袋。昏昏沉沉下车,才发现车外早已大雨磅礴。
雨下个不停,卷着秋风打在房顶、院里,可我早就没了心情去管,垂头丧气回了房间,直到恍恍惚惚地做到饭桌边。
“咦?莲儿呢?月月,你看到她了没?”穆蕊正在盛饭,发觉少了个人。
我抬头看了看大家,果然没有瑾莲,惊讶地问:“她怎么还没过来?”
四哥也有些疑惑,“今儿下午就没看到她,我还以为她和你一道出门了呢!”
我心里大呼不好,就在这时,站在廊上的一个小丫鬟突然大叫一声:“啊,七、七小姐!天啊!”
我随着众人一道看去,一瞬间大惊失色,站起身朝门口跑去,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院里大雨噼噼啪啪,瑾莲浑身湿透、颤抖着站在雨里,大雨无情地打在她身上,头发也乱了,一缕缕贴在她苍白的脸上。脚上一软,就要摔倒。
“莲儿!”我尖叫一声,跑进雨里,一把将瘫软无力地妹妹抱到怀里,看她嘴唇都发了紫,无视那泥泞,噗通跪在地上,也不管自己浑身也湿了个完全,“你这是干嘛呀,莲儿,你回答我啊!莲儿!”
瑾莲昏昏沉沉,虚弱无力到了极点,痛苦地呢喃:“月月,我不怪他,他不喜欢我了,我放他离开……”说完闭了眼,昏了过去。
“傻瓜,傻瓜,你是个傻瓜!对不起,对不起,莲儿,对不起!”痛苦有一次蔓延开来,我再也忍不住了,将她紧紧抱到怀里,只觉有两行温温的东西混着雨水从我脸上滑下。
四哥和三哥举了伞跑过来,三哥将瑾莲抱在了怀里,急急跑了回去,边跑边喊:“顺子,快去叫大夫!”四哥也把瘫在地上的我拉起来,揽着我的肩头心疼地皱眉:“月月,你和瑾莲……哎……”我目光哀戚地望着瑾莲双眼紧闭的脸庞,悲她受到的伤害,痛我知道真相却无能为力。
在转身的一刹那,余光瞟到了大门口,只见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人站在那里,看不清是谁,只是那一身的伤悲我看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