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拾伍·隐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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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的魔兽有着绵软的外皮与鳞片，腕足柔软，行动时会吐出粘液，蠕动时犹如拖拽身体，成片成片地顺着沙滩爬行至港口内的居民区，被切断成极小极小的大小也能存活。
最重要的是，只是在半天之内，就凭借极强的分裂性遍布了整个璃月。
对于寄生在人类社会的怪物，无法以投出石枪的雷霆手段将其镇压，轰碎在地底，却又接受了民众的祈求，出于责任心不得不将此事处理殆尽的岩神，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不堪其扰」。
如果、是他们两个在的话——
被迫动用起费尽心力的岩牢，挨家挨户地从无数房屋里将魔兽揪出，第无数次这么操作的瞬间，在恍神的刹那摩拉克斯下意识地念想。
尘埃能卷走藏在缝隙里的魔兽，重力足以将它们碾碎成片。那两位神的神力有着解决此般问题的优秀性质，但他们两个无论是谁，现在全都已经从璃月出门去了。
是自己回应了民众的祈求，自认不劳委托其它仙人，神明继续动身，不辞劳苦地以最朴实的办法处理泛滥成灾的魔兽。
直到感官里传来了熟悉的气息。
岩神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天空的某个角落。
——为了并未允诺的职责千里迢迢赶往这里，何须如此。
但那份「不堪其扰」的感觉，还是在熟人的身影自风中出现时，悄然化为了淡淡的「如释重负」。
…
以降落在地的两位神明为中心，两股清冽或温暖的神力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波纹般冲刷着整个璃月。砖檐下、石缝里，不断传来微小的气泡破裂的声音，残余的粘液、碎肉很快被无处不在的重力扫走，滚落回了海洋里。
很快，四方的门窗打开，露出喜悦神色的人类探出头，互相庆祝起来。
上前迎接他同伴的岩神，却见到二人中尘神的那位少女，正踮起脚，朝个子较高的一位不停说教。
并不知晓前因后果的岩神，少见地困惑了。
“你们是在——”
“我在挨骂。”陆离乖乖回答。
“我在告诉他高空飞行不该带人的道理。”归终气呼呼的，仰起头问罪魁祸首道：“这可以讲吗？”
避开视线，咳嗽了一声，陆离低声答：“如果不介意那方式的不体面之处…请。”
…
一个时辰前。
“抓好了吗？”
“没问题。”
“那我要飞了。”
“…嗯？”
——地面上一道身影冲出山峦，转瞬间无影无踪。
…
“就是这样。”
归终叉着腰说，她的解释言简意赅。
“至少的确「快速」吧？”陆离悄悄插嘴。
回想起在高速移动带起的狂风里快要被吹散成尘的感觉，归终用不置可否的口吻回答他：“反正，也是很难遗忘的体验。”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从天而降落进璃月。
“原来是这样。”岩神默默答。
虽然，他并不能感同身受被人携带着高空飞行的不安，也对二人赶回来的效率感到淡淡的不解，但魔兽被解决后所有人洋溢在表情上的快乐，还是让他道出了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词：
“辛苦你们了。”
“事发突然，但毕竟这也是要完成的「工作」之一。”
陆离眼前，一片魔兽碎片正飘向海的方向。
“这种渺小的敌人，有时才让人防不胜防。”
…
因为海兽的阻挠，璃月港而停滞了半天的各类活动再度经营起来。
一间山上的房子里，房间的主人从木箱里取出一卷草纸——是一张地图，陆离将这张地图在摆放着未点燃烛灯的桌面上铺开，对着它略显沉思。
“要在冬天之前把一切都清理好啊…”
时间有些紧张。因为他要做的，毕竟是推翻一千多年来建造起的一个「大工程」。
地图上以各色元素造物标注的位置，皆是陆离「存放」在大陆各地的「食物」——魔神的骸骨、元素凝聚的血肉，维系理智与力量的食粮。
他坐在椅子上，右手的食指百无聊赖地在地图上划圈，脑海里浮现出往日制定的荒诞「计划」。
从名为亥的魔神那里得知「魔神战争」的真相，那之后，他便思考起自己作为「尘世七执政」颠覆「天理」的可能。无暇思考这情报本身的正误，那时候他所能做的就是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在现实的冰冷深渊里努力挣扎。
但现在，还需要吗？
打开窗户，微风挑起长发，陆离眺望山脉下方欣欣向荣的璃月港。他并无抗拒，思考起自己这计划尚有的意义。
静待时机到来，吞食魔神血肉、聚集陆地上所有魔神的权柄，以此挑战不仁而高高在上的「天理」吗？
还是要将这一切筹谋就此放弃。
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埋葬在大陆各地的魔神骸骨，在他的观察下已有了滋生「邪祟」的特质。再不将它们吞入腹中，不日，这片大陆上就会出现许许多多的妖邪，夜以继日为祸四方。
等到这个冬天吧。
如果这个冬天战争还没有结束，他就不会再等那遥遥无期的「时机」了。
他如此打算，当晚，梦中便有人造访。
梦里洞天鲜血淋漓的骸骨堆上，那女性依然端坐如初。因为现实中她已将权柄转移而自身死去，她的存在永恒地定格在这一瞬间。但在后继者的意识里，她存在于此，随他的永生而永生，不死不灭。
“你打算这么做吗？”女性走下王座，抬起他的脸庞，透过那只猩红的眼瞳质问他心底的软弱，“你打算因为这点小小的代价，荒废千年以来你我的筹谋？”
“——”
偏了偏头，他避开女性手指的钳制。
女子眼瞳中的男子，只有在与她对上视线的时候，才显露出一丝此刻该有的乖觉。
左眼、右眼。
如出一辙的两颗猩红眼球，犹如两颗分离而打磨的血钻一般，在两个不同的神明眼眶中独立存在。
“回答我。”女性似有些急了，上身微倾，手里的动作变重，指甲嵌进了男子面部的皮肤中。她那全神贯注又歇斯底里的灼烫目光，像是挑开皮肉的刀片一样，刮伤着男子企图回避的念想。
“…你其实，不是「魔神」吧。”
一道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那是男子忽然说。他把视线放在了骸骨王座的后方，微微眯起眼，仿佛是在透过那里的黑暗看到此地之外繁荣的文明。
“我其实不在意你是什么存在，我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不是神也无所谓。尽管它关乎你为什么坚持与「天理」敌对，那也无所谓。”
“你笃定了？”女子恨恨地说，她在心里诅咒着这利用了她不能诞生性质恣意妄为的可恶人类。
“亥。”
男子呼唤女性的名字，瞳孔深处翻涌起执妄。
“我已经没有和「天理」为敌的必要了。反倒是与「天理」为敌，有可能让已经临近和平的文明再度陷入战火，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女性单薄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松开了手，失去了那股将他提起的巨力，男子的身躯松垮了一下掉在地上。
捂住喉咙，把咳嗽忍了下去，他稍显狼狈地向女性反问：“是我出尔反尔，我便接受你的仇恨。但我一直不能理解你对「天理」的仇恨，你觉得它又有放下的可能吗？”
…
在璃月港上方的夜空中，细碎地倒挂着莹莹的晚星。落入仰望星空的人的眼睛里，有些稍微遥远了，随着睡梦的逼近倒涌向夜色的深处，没有黯淡，却已经变得比之前平凡。时间继续流逝，从高山的上方，夜幕中清凉的晚风向下冲刷而过，流过山野间普通的小木屋，消散在一个已不能寐的梦境中。
墙边矮床上，床上的人睁开眼。
月光照在他的手指边，朦胧的眼睛注视到这一幕，刚刚清醒过来的人变得有些辗转难眠。
一声稍显寂寞的长叹在房间里回荡。他用抬起的胳膊挡住脸，唇角浮现出一个黯然的微笑。
果然，这么说出来一定会被责备。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拾伍·隐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