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云飘》暮笳

8、重逢

　　来接明月的“花车”是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在这人来人往的宾馆门前停一辆花车是不足为奇的。但在它旁边的那位把手插在马夹口袋里、踱来踱去的三十五、六岁的标准男人，却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特别是年轻女人的目光。

　　这是个长得像影视里经常出现的帅哥俊男那一类的男人，身高约一百七十六公分，身材适中，他的脸不大，浓浓的眉毛下，长着一双深遂的大眼睛，高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像涂了口红似的，白皙的皮肤在那身黑灰色意大利西服的衬托下，显得更白，更细腻，他那浓密的黑发修剪得很得体，使他更添了几分帅气。

　　他全然不顾人们的目光，一个人在那里走来走去，眼睛直盯着宾馆里的旋转门。

　　王聪从旋转门里走出来了，他朝这位男士招着手，然后又瞄了瞄自己的身后，这位男士会意地点了点头，当他把目光再投向旋转门时，靓丽的明月婉如一朵红霞飘然而出。

　　这位男士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只见他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阶梯。

　　当他走到王聪身边时，后者小声地说：“后面的就交给你了。”

　　他把手搭在王聪的肩上，眼睛不离明月地说：“谢谢你，祝我好运吧。”说完他加大了步伐朝明月走去。

　　明月看到和王聪说话的那个人胸前别着一朵小红花，她估计这就是今天的男主角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又觉得这个人好面熟，心里不由得一惊：“难道真的是他？”她止住了脚步，呆呆地站着。

　　当俩个人面对面的站着的时候，俩人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无法形容，四只眼睛对望了很久。

　　明月晕晕呼呼地看着对方伸出了右手，在说：“沙明月，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你好吗？”

　　明月把花用左手抱着，腾出了右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她抿了抿嘴，想笑又笑不出来，想说又不知怎么说，迟疑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真、真的是你吗？周云清？小清哥哥。”

　　“对，是我，还记得我呀？”云清激动地把手握得更紧了，

　　明月挣扎着把手抽了回去，脸也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面见到云清，她准会像小时候那样高兴得跳了起来。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事业有成而又风度翩翩的男人，她真的是不知所措了。

　　“怎么，长大了？变腼腆了，斯文了？以前那个伶牙利齿的沙明月呢？到哪去了？”云清那略带沙哑的男中音很亲切的响在她耳边。

　　明月抑制住自己的窘迫，她正想说话，王聪急匆匆地跑过来对云清说：“大哥，那边电话催了，有什么话到那边再说吧。”

　　“大哥？你为什么叫他大哥？”明月问王聪。

　　云清抢先说：“他是云淡的老公，我的妹夫。”

　　“真的？那云淡呢？她来了吗？”明月显得有些兴奋了，

　　王聪说：“她在酒楼那边，刚才就是她打电话催呢。”

　　云清说：“我们赶快过去吧，明月，来。”说着他想去牵明月的手。

　　明月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场面会有多尴尬。她怯怯地问道：“真的要去吗？”

　　两位帅男人对望了一下，云清说：“阿聪，你到车上等吧。我跟明月再说几句，马上就来。”

　　王聪点点头走了。

　　云清转过身来对正在发窘的明月说：“我们上车说好不好？”

　　明月抬起头就触到了云清期待的目光，刹那间她似乎看到了张映如那乞求的泪眼，她把心一横：“算了，即来之，则安之。反正过了今天就没事了，”于是，她爽快地说：“走吧！”

　　俩人上车后一个一直望着窗外，一个就一直看着她的侧面，不知车子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当汽车停下来时，俩人才对望了一下。这时王聪拉开了车门：“大哥，到了。”

　　“这么快？”云清边说边下了车。

　　“这才多远呀？围着五一广场打个圈就行了，大哥，你晕头了吧？”王聪嘴都笑歪了。

　　“哦…，是不远，”云清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连忙俯身把手伸给了还在车里的明月。

　　明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这一搭，对明月来说，也许只是一种礼貌，也许只是又一次舞台的表演，可她哪知道：这可是云清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他的心跳急剧的加快，他想：要是这只手永远的让他牵着，而时间就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

　　可他的好梦没维持多久，明月下车后，悄悄地在他耳边说：“小清哥哥，你可不可以把手放松一点，我的手好痛喔。”他连忙松掉手说：“对不起！”脸似乎又红了。

　　明月心想：“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爱脸红，真好笑。”同时也”呵呵”地笑了：“没关系，哎，云淡呢，在哪？”

　　云清客气地说：“你请吧！进去再说。”

　　“不等王聪吗？”明月问。

　　“他停车不用太久的，我们先进去吧。”

　　“好吧。”明月边说边往酒店里走，进门后她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云清说：“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就来。”没等云清回答，她把那一大束花往他怀里一塞，掉头就“噔噔”地往洗手间方向走了。

　　被甩在大堂正中的云清望着她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扎着两个圈圈辫，瞪着两只黑黑的眼睛，在他身后一蹦一跳的小明月来，他又仿佛听到了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明月，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脸上浮起了甜蜜的笑容，连小妹云淡站在了他的面前还不知道。

　　云淡伸出右手在他大哥的眼前佛了佛，大喉咙地说：“大哥，你傻了，一个人在这里说什么呢？

　　云清惊了一下，掩饰地说：“没、没说什么，你跑来做什么？爸妈呢？”

　　“嘁！你还问我，就是爸妈要我来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到。哎，明月呢？”云淡边说边四下地张望。

　　“哦，她去了洗手间。”云清说。

　　云淡降低了点声音，样子有点诡异地说：“大哥，其实我刚才躲在楼梯上看见你们进来的，我正准备下来，可看见明月往那边走，我以为她又生你的气了呢，哈哈，反正你就是她的出气煲。”

　　云清也“呵呵”地笑起来。

　　云淡又说：“她还真的是明月耶，不过好像更漂亮了，是吧？”

　　云清连连点头说：”是啊，我刚看见她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比照片上的沙明月显得更可爱。”

　　“可爱？大哥，请注意你的措辞喔。”云淡说着在云清的肩上拍了拍。

　　“真不愧是当记者的，时刻都记得钻字眼。”云清反驳道。

　　云淡把头一偏；说：“总比那不分轻重，就知道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要好吧。”

　　云清知道妹妹是在说明月，但他没回答，把手中的花转交给了妹妹，然后从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一盒“希尔顿”的烟自顾自地抽上了。

　　云淡没理会哥哥的举止，又说：“死丫头，连代婚的事都肯答应，真是莫名其妙。”

　　云清吐了口烟后说：“我原来也这么想，可今天见到她后，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钱吗？”云淡一副轻蔑的样子。

　　云清摇了摇头；说：”她今天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真的是你呀？’我想她是从什么地方察觉到了张映如要结婚的对象是我了，她可能也是为了求证这一点而来的，可她又是怎么察觉到的呢？我还没想明白。”

　　云淡想了一下；说：“这么多年没见了，她还记得你多少呀？搞不好她和张映如是有什么交易呢？”

　　“应该不会，明月的性格我们还不知道吗？她不是一个会耍手段，也不是个贪便宜的人。”云清说。

　　云淡撇了撇嘴；说：“人是会变的嘛，就像你，明月也肯定想不到你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腼腼腆腆的小男生了吧？”

　　云清笑了：“那倒是，但不管怎样，能见到她我真的太高兴了，你呢？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啦，哎，别说了，明月出来了。”云淡用手指了指洗手间那边。而正从那边走过来的明月显然也看到了云淡，她加快了脚步，要不是穿着旗袍和高跟鞋，她可要“飞”过来了。

　　性急的云淡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明月面前：“明月，还记得我吗？”

　　明月伸出一只手在云淡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怎么会忘了你呢？小胖妮。不过，你可瘦多了，好像还长高了，跟你哥差不多高了吧？”

　　“没有，还是一七零，你看你穿了高跟鞋跟我不差不多了吗？”云淡边说边用手和明月比划了一下高矮，又说：“可能是人瘦了就显得高了，告诉你，自从加入到记者行列中，我每天就是在外面跑，不掉肉才怪呢，那个‘小胖妮’的外号，早就被我扔到湘江河里去了。，哈哈哈～”

　　“对哦，现在应该叫你‘晒衣杆’了。”明月说完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云清知道这俩个十多年未见的好朋友在一起聊起来准没个完，他把烟熄灭后扔进了垃圾筒，然后快步地走到她俩的面前说：“女士们，我们进去吧，里面还在等着呢。”

　　云淡对她大哥做了个怪样子：“对不起啦，霸占了你的新娘子，现在还给你。”说着把花塞给了明月；又说：“我们一起进去吧。”

　　明月迟疑地望了望云清。

　　云清连忙说：”你先进去跟爸妈说一声，我们随后就来。”

　　云淡不解的说：“怎么啦？明月，害羞吗？”

　　明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云淡又说：“那你俩先进去吧，我等阿聪一起进去。”

　　云清对她使了个眼色说：“你去照顾爸妈吧，等阿聪来了我们再一起进去，去吧，啊？”

　　云淡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你们要快点啊，不然爸妈又催。”说完她亲热地拥抱了一下明月，然后小跑着进餐厅去了。

　　云淡一走，又留下这俩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面面相覰了。

　　最后还是云清打破了僵局，他小声地问明月：“不想进去吗？”

　　“嗯。”明月点了一下头，反问道：“你看我这样子像个新娘子吗？”

　　云清耸了耸肩说：“像不像新娘子又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有什么婚礼。”

　　“你说什么？”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并没打算举行什么婚礼，只是想见到你。”周云清直白地说。

　　一瞬间明月的脸“唰”地白了，她咬着嘴唇半天才说：“想见我非得用这种方式吗？”停顿了一下后，她又说：“我明白了，你以为我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教训我，对不对？”

　　云清深知明月是个很敏感的人，所以他不敢多说什么。

　　可明月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是默认了，火气更大地说：“我看我还是不上去了，我是替张映如来的，既然这里没我的事了，我也没必要留下来，再见！”说完甩头就走。

　　“明月！”云清想去拉她，可又不敢伸出手。

　　明月停下了脚，回过身把那束花往云清怀里一塞，眼睛也狠狠地盯着他。

　　云清望着明月那黑黑的眼睛，心里不禁一热，想拉她的双手却顺从的接过了那花，就在他迟疑的这一刹那，明月转过身就往酒店外跑去。

　　…“大哥！”王聪的喊声把还在发呆的云清惊醒过来；他连忙说：“快！阿聪。你帮我去把她追回来，好吗？”

　　王聪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云清急得头上都冒汗了，也顾不上问什么，手里拎着的东西也没放下也跑出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