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云飘》暮笳

45、特殊观众

　　今天虽已十月六号了，但节日的气氛仍然笼罩着星城。

　　入夜，华灯和霓虹灯把这个古老的城市装扮得五彩缤纷，长龙似的车队形成了星城的又一道风景线，人们在劳累之余寻找着适合自己的消遣方式；各种娱乐场所都是客如潮水，门庭若市。

　　当明月到达罗曼时，门前已站了许多等待进场的观众。她急忙走进了化妆室，换上了平时上台才穿的黑色金丝绒的旗袍，化妆师走过来帮她化了点淡妆，整理好她的头发。

　　这时，主持人肖彬进来了，这个帅小伙一看见明月就兴奋地扑过来，两手围着明月说：“沙总，您终于来了，这算救了我的命了，我一个人又要招呼台上，又要招呼台下，累死我啦。”

　　明月拿开他的手说；说：“人都到齐了吗？外面观众的情况怎么样。”

　　肖彬打了一个响指说：“一切OK，外面又是一个爆场，准备收‘米米’吧，沙总。”

　　明月站起来说：“别淘气了，你的那位舞台监理呢，要她再检查一遍，不要出什么差错。”

　　肖彬敬了一个不合格的军礼：“遵命！”说完说走了。

　　明月在他身后笑着骂道：“调皮鬼。”

　　时针正指21点时，开场的锣鼓就敲了起来，欢快的开场曲拉开了晚会的帷幕。

　　明月往台下望去，天哪，连过道上都坐了人，真的是爆满。

　　主持人肖彬很诙谐地说了几句开场白，随后晚会正式。

　　每一次听到观众的阵阵掌声和开怀的笑声，明月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而只有在有了这两种感觉的时候，她才体会到自己生存的价值。

　　晚会过半，轮到明月上场了，台下的掌声更加热烈，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这里的二老板，所以很捧她的场。

　　明月用她清亮而又甜甜的声音对观众说：“朋友们，晚上好！由于身体欠佳，几天没跟大家见面，在这里我先向大家道个歉。”说着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她又说：“然后我祝大家在这里渡过一个开心、快乐的夜晚！”

　　只见她拉弓的手一抖动，一连串的颤音从她腰间挎着的二胡里飘了出来，她对着话筒说：“一首‘良霄’送给大家。”

　　倾刻间整个歌舞厅都被她那娴熟的技艺和那悠扬动听的弦律陶醉了，一曲终了；她的两个搭挡出了场，接着一首二胡，琵琶和扬琴的三重奏“珊瑚颂”让观众耳目一新。

　　接下来是她的观众点歌环节，当肖彬把观众的点歌单拿给她时，她发现里面一张比较特殊，就把那张压后了。

　　在她的节目时间即将结束时，她把二胡递给了后面的乐手，把麦克风拿在手里，同时把那张点歌单扬了扬说：“这张点歌单点的是一首老歌，但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那么我想请203的朋友站起来，让我们认识一下。”

　　这时鼓乐齐鸣，一束强光照在了203号包厢，一个穿着米黄色宾奴夹客衫的男子站了起来，灯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明月诧异地望着；“小清哥哥”她差点叫出了声，但她马上控制住了自己，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谢谢你，谢谢这位长得很帅的帅哥，我想他一定是一位喜欢听老歌的人，好！就把这首《妈妈留给我一首歌》献给你，献给在座的每一位朋友，希望大家喜欢。”

　　乐队奏响了歌曲的前奏，明月顿时感到一股热流通遍了全身，她远望着包厢内始终站着的云清，唱出了一份伤感，也唱出了一份怀旧之情，激动的泪水在明月的脸上流淌，也打湿了云清的眼眶。

　　一曲终了，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肖彬走到台前做了个要拥抱明月的样子，并激动地说：“沙总，第一次听你唱得这么伤感，真是太感动了，各位朋友，我们再一次用热烈的掌声谢谢沙明月小姐给我们带来的这么好听的歌，好吗？”

　　掌声中明月再一次地谢了幕，然后就匆匆地走下台直朝二楼跑去。

　　到了二楼的拐角处，站在那里的男服务员恭敬地叫了声“沙总”，明月点了一下头，然后对他说：“你去跟肖主持说一声，我在这儿有点事，叫他们不要找我。”

　　等那男生走后，明月去推203房的门，正好门开了，云清站在了门口，看样子他正打算离开。

　　俩人对视了一会，云清回过身退进了屋里，明月跟着走进去，她在他背后说：“你怎么跑来了？谁告诉你的？”

　　云清耸了耸肩说：“我手下那么多人，喜欢听歌的谁不知道你沙明月呀？”

　　明月似笑非笑地说：“那你也要先给个信吧？这么突然地跑来，搞得我手忙脚乱的。”

　　云清上前拉着明月的手坐了下来，他温和地说：“对不起，我一听说这儿有个沙明月的，就控制不住自己跑来了，还情不自禁地点了那首歌，好久没听你唱歌了，记得以前你常在你们家窗口唱歌，我们那院子听得清清楚楚的，那时候，我最喜欢听你唱这首了。”

　　“真的吗？那我拉二胡不是更吵到你们了？”明月问道。

　　“哪里，那时候我就有幸听你这位大明星拉二胡，那只能说是太幸运了，你说……”

　　“得了得了，别损我，没想到你也学得这么肉麻。”明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云清的话。

　　云清傻笑着说：“哎，我点你唱那么老的歌，你不觉得我老土吧？”

　　明月摇着头说：“这首歌又不是很老，再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西嘛，现在很多的老歌不是又流行了吗？”

　　云清用他的大眼睛紧盯着明月的脸说：“要是我以前有心情来这种地方的话，恐怕我们早就相见了。”

　　“不一定。”明月摆着手说。

　　“为什么？”云清追问着。

　　“我可能会躲着你喔。”明月调皮地说。

　　云清无可奈何地望着明月，只好转了个话题说：“哎，我觉得你穿旗袍真的好看，显得成熟多了，你为什么不象那些歌星一样化妆呢？”

　　明月说：“我不喜欢化那么浓的妆，也不喜欢穿婚纱似的演出服，随便就是我的特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预感到你会来吧，鬼使神差地穿了这件旗袍，平时啊，我牛仔衣、休闲装就上去了。”

　　“那样子更可爱。”云清脱口就说出来了。

　　明月噘着嘴说：“几十岁了，还可什么爱？你讽刺我呀。”

　　“不敢、不敢，是的，我们都十年不见了，但我看你跟以前差别不大，仍然是我记忆中的明月。”云清又要动感情了。

　　明月连忙说：“算了，肉麻的话我不想听，喝茶吧。”她把茶杯递给云清

　　云清接过杯子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明月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呗，我不会生气的。”

　　“我想我们能不能出去走走，这里面闷得慌。”云清试探着说。

　　“好吧，你等一下，我交待一声就来。”明月很爽快地答应了。

　　云清在大门口等了10分钟，明月就出来了，她换了一套牛仔衣裤，旅游鞋，让云清好象又看到了十年前的沙明月。

　　当明月走到他面前时，他说：“你这么青春地走在我身边，别人以为我带了个小妹妹。”

　　“别瞎说，你也别把自己想得太老，你要知道，你至今都是女人们心中的偶像，真的，你一点都不象有个九岁大儿子的父亲。”明月说完咯咯地笑起来。

　　他俩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云清突然停住了，他挡在明月的前面说：“明月，你愿不愿意就这样陪我走一晚上？”

　　明月说：“你怎么啦，又得寸进尺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你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再来找我的吗？我现在是怕你不开心才陪你出来走走，我没别的意思啊。”

　　云清用手搔了搔头发，又慢慢地往前走着；他轻声地说：“对不起，我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歌厅，还买了票进去了，我本来不打算让你知道的，但我没想到那灯光……”

　　他的话被明月打断了，“你不用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真的是很幸运，有一个爱了我很多年而我还不知道的人，为我哭泣，为我憔悴，为我孤单，这使我很感动，所以，我才会唱得那么动情，谢谢你，让我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不过，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该这么执着。”

　　云清毕竟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明月的表情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给了他极大的安慰，只要明月还在乎他，他就感到满足了。

　　他说：“我懂了，明月，我不会给你压力，我想我们彼此都会珍惜这次的重逢，对不对？”

　　明月点着头说：“对，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哎，恕我多嘴，映如怎么样了？”

　　云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我打电话找过她，她说等她从澳洲回来以后再谈，其实，在我不知道你会出现的时候，我就要和她分手的。”

　　“我知道，你想给她机会嘛，但你为什么不给你自己机会呢？你和她一起共进退不就行了吗？你怎么就不能迁就一下呢？你以为你和你的面子比金钱还重要啊，真的是比我还天真。”明月说云清的时候是口无遮拦的。

　　云清说：“我也想过随她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转不了这个弯，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对‘姘居’、‘姘头’这类的词很反感，虽然现在这不算什么，但我既然把她当作了你，我就不能让这些字眼横在我们中间，你说我蠢也好，迂腐也好，我就是这么想的。”

　　明月把手轻轻地挽住了云清的胳膊，默默地陪着他走着，她说什么好呢？她自己也和云清一样的好钻牛角尖。

　　云清侧过脸看着明月那沉思的样子，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她；说：“想什么呢，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你不高兴啦？”

　　明月瞟了他一眼，想了想说：“以前我们书呆气太浓了，在一起总是谈论书上的事情，而且都是我说得多，从今以后，我不再多说，我要听你讲，这样我才能了解你，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要什么，如果你还象以前那样的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的话，那我们的相遇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云清停下来，望着明月的脸说：“谢谢你给我机会，我会好好地把握的，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在歌舞厅这样的地方做事，还是要提防着点，这种地方很复杂的。”

　　明月望着云清那认真的样子，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云清弄不清楚她笑什么；问道：“我说得很好笑吗？”

　　明月止住了笑说：“我不笑了，告诉你吧，免得你神经兮兮的，我是这个歌舞厅的二老板，别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云清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我多虑了，那你这老板还出台做什么？”

　　明月解释道：“刚开始生意不是很好，我就亲自挂帅喽，没想到反映还可以，这以后就逃不掉了。”

　　“那你不是很辛苦吗？白天上班，晚上又到这里来忙，你怎么吃得消啊？”云清心疼地说。

　　“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节奏，不留给自己太多的空间，免得一些无聊的事来困扰我，我也不想把时间给别的什么人，除了我父母，所以，我有理由拒绝任何人的邀请。”明月吐露出了她的真实。

　　“你为什么呢？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伤神，让你这么地拒人以千里之外呢？能告诉我吗？”云清不解地问。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现在我不想说。”明月说着又慢慢地朝前走着。

　　云清做了一个深呼吸，追上明月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骑车来的。”明月停下来了。

　　“那我们往回走吧。”云清把一只手搭在明月的肩上。

　　当俩个人走回罗曼的时候，这里已是终曲人散了。

　　明月要去处理晚会后的事宜，就叫云清先走，她看着云清的车离开后，才急急忙忙地跑进了歌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