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墓自敛尘》觞不醉

4、绯色缨络

　　大千世界真奇妙，他如是想了一下午，抱着发懒不肯走路的核桃进了城。按理说于擎该发现他的，可是，他就是不太想让应该的事情发生，要找到那个无聊找麻烦的人，用俗话说--得暗落落的来。
　　天色已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才是正经，你说他一堂堂琅城之主，在野外没办法也就露宿一下，在城里总不能将就着墙角一蹲了事吧？
　　核桃始终对桓玉琉璃心向往之，被抱着也不安生，一只小青抓子使劲往他腰际挠，企图不言而喻，只是我们沐城主平时弱点有二，一是贪睡，另一个就是怕痒，这下被挠的苦笑不得躲闪不及，一人一猫抽搐似的走在城西的寂静小路上。
　　直到日落西山，好不容易，身上带着百两银票且一定要找到高星级住所的沐久，终于找到了琊城西最高最豪华，目前看来最拥挤的—丰月楼。
　　门口眼尖的小二，隔着千山万水瞄到衣着华贵又带着看似高级宠物的沐久，立马将他迎了进来途中挤掉不少看热闹的女子，“公子里面请。”
　　一进门，原本柜台上算盘打得响亮的掌柜也发现了这头肥羊，转眼站定沐久身旁，打发了小二，自己亲自打理着。
　　“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先吃个饭吧。”
　　“好嘞，公子这边请，楼上雅座—附庸，舒适亮堂，采景极佳。”进了门的核桃忽然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沐久了然心里一乐，回头看向楼下聚集的姹紫嫣红，笑得那叫一个尔雅。
　　一时间尖叫不断，漫天的粉红泡泡，足见他是笑出了一个金龟婿应有的风采。被怀中的小东西郁闷得咬着衣襟，沐久心情愉快步履轻盈。
　　被带到四楼雅座，才发现这是个套间，住宿用餐索性一体化，也不多说废话，一看就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主儿，直接让掌柜的上俩名菜，点了壶据说是远近驰名桂花酿，婉拒了那掌柜继续伺候的意思，独自小酌。
　　夜深的快，困意袭来，他望向窗外，核桃气得不轻，他一坐下就，跳到地板上撅着屁股头也不回的出窗觅食，出去快一个时辰，估计早在那个几角旮旯乐不思蜀了。早春夜风也是有些冷的，他起身把窗关上，掏出腰间的珠子，口中念念有词。
　　嘭。青烟里一位豆蔻少女婷婷而立，“劳青蕊，明日邀他至此。”言闭，少女已穿墙而走。

　　琊城丰月楼今日有贵客，远近名媛皆慕名而来，楼门口香车宝马堵塞了城西的主干道，逼得副守府里派出口才最好的管吏前来疏导。张管吏就是这个倒霉鬼，他清早上班从不迟到，半夜下班早退都很少，再加上一张巧嘴怎么说也该是管理界的一颗新星，但三年了，他奏还是个小官，今天上头指派了任务，据说是非他不可的那种，他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只当是升官在望。
　　    一路狂奔，可当他来到丰月楼，差点晕过去。
　　    丰月楼老板娘正堵着门口和他上司的女儿大眼瞪小眼，副城主的二姨太揪着三姨太的女儿与不知哪位鹅黄衣衫的贵人的丫鬟掐架，还有一群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绸裙绣鞋踢踏扬起半街的风尘，一看过去就不是省油的灯。张管吏眼角隐隐抽搐，小心肝跳的极不规律，觉得这事已经与环境污染扯不开关系，超出了自己的职责范围。
　　    且看那风月楼老板娘那曼妙身段在门口闪动，楞是没有一个女人能进门，是的，男的都能进，那么他干嘛不进去？！张管吏一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大跨步踏进了风月楼，太紧张了进门刹那一个踉跄，又被一人扶住，他正准备抬头道谢，却看清了来人腰带的纹饰，三尾双月独目。
　　    顿时四肢脱力，那人依旧扶着他，莞尔一笑，“这位兄弟走路小心。”这声音温润如玉，却让人想到妖魅。
　　    张管吏垂目叠手站在那人身边，门外的人已经看出了眉目，平日的名媛今日的老虎，一个个张牙舞爪，仿佛要将那人拖出去撕裂了吃，张管吏心内震惊也不言语，挑起眼皮瞅了眼隔壁。       
　　    丰月楼老板娘见了那人自动退到一旁也是恭敬的垂首，门外的上司女儿因前者忽然退开一个刹不住车就向前摔去，张管吏有些目瞪口呆，这相似的场景结果毕竟是不一样的，上司女儿闭上眼准备送上温香软玉，谁也没看见那人是如何移动了脚步，总之，上司女儿是狗吃屎这一招使得深入人心了。
　　门外霎时寂静，那人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扶起没人的动向，转身又上楼，丰月楼老板娘不知哪来的神力一手提起了张管吏的上司女儿，扔了出去，貌似是砸中了人，没有听到巨物落地的声音。
　　张管吏正想跟着那人上楼，却被老板娘给拦住，引向了楼内后院。

　　雅座-附庸，乌木浮雕双月，那人刚要叩门的手才提到胸前，眼前的视野霎时开阔，门内只有一紫衣人，静坐窗边，斜首望着窗外。丰月楼采景极佳，三月的琊城如诗如画，黄金枝上闲柳绿，杏花咋暖白蕊透红丝，湖水清浅，风起吹皱的涟漪也带着香气。雅座更是精心设计，就在紫衣的身后便是一株数丈的山樱，毫不收敛的怒放，粉的倾城白的的倾国，可也就是在这人的周围只能沦为背景，只能衬得他风华愈发。
　　紫衣人动也不动只是专注的望向窗外，那人也不急，径直走过去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沉默一同向外看，可如此的安静能持续多久，一炷香，一盏茶，一刻钟，“看够了么？”来人侧身在紫衣人耳边幽幽吐出一句。
　　紫衣人不答，偏头看着窗棂装傻，但耳根仍是悄悄红了起来。
　　沐久觉得有趣，继续靠近索性把下巴枕在了紫衣人的肩上，盯着看。紫衣人有些受不了了，抖了抖肩膀说，但却禁不住他得寸进尺，搂住了脖子，“小绯越来越漂亮了呢！”
　　紫衣人蓦然侧身，抓住沐久的下巴，目光灼灼，“漂亮又怎么样呢？”
　　沐久一时忡怔不知如何回答，低垂眼睑隐藏了什么，又看进秦绯络眸中已是波光流转。情节跳转的快了点，秦绯络一时忡怔，手上力道松了，沐久轻易退身。他靠着窗斜站着讪讪抬手抚着下巴，尴尬开口。“小绯啊，虽然我是你师叔，可是，要知道我比你还“年幼”一些呀！”
　　秦绯络不接嘴，撇过头不看他，重重哼了一声。沐久见有救，假装淡漠再接再厉：“当初，你不是答应过要来找我么？结果一别七年。”
　　闻此言，秦绯络怒气稍缓，想到早先别前的那个晚上，这寡凉的人也的确是说过要想再见，可是谁也料不到，七年，他被困了七年，那种难耐的寂寞甚至胜过忘川施与他的全部折磨，可是这人真的头也不回，难道就只是等着他么？
　　沐久看着眼前逐渐平复的人，心中微叹，彼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而现在的重逢又该如何他也不曾想过，那么多年，他踏遍了末陆，才在琅城安顿下来，天下之大要有一个容身之所又岂是易事。
　　秦绯络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强摁了下去：“我…”罢了，让他知道那些又何必呢？
　　沐久看在眼里，佯装不知问道：“你什么？”
　　“我出不来。”压抑的声音让沐久心疼。不忍心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好了，你来了就好，但话说回来，你都知道我在琅城怎么还绕那么大个弯子？”
　　秦绯络的理由很简单说的义正言辞，沐久听了唯有滴汗，无力感排山倒海而来，那帮子人一定没有让你健康成长。
　　“四师叔说，要矜持。”
　　   眼看辰时将过，自己却连早膳都还没用过，便拖了秦某人坐下，推门准备叫小二点菜，门刚推开，就看见风姿绰约的丰月楼老板娘慌忙上前，说是刚才的管吏已经回去汇报了，楼下的女人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只见他眉头都不皱，从袖腰际掏出一叠银票，随便抽出两张，老板娘也很上道，不多说就下楼交代了早膳，继续奋战在门口前线。完事他转身，身后的雕花木门轻轻阖上，苦恼的神色方印在他脸上，对着秦某人埋怨，“小绯啊，你下次出来低调点啊。”
　　秦绯络不以为意，拿起桌上的飞天壶为二人斟上，“还好意思说我，怎么不是你引来的？”
　　“昨日到琊城都已日落西山，外面街上就没什么人，匡论我平素的低调行事，琊城认得我的人不出十人，而下面那群，一个时辰前才出现，可不就是你引来的么？”他接过杯子浅饮，分析的有理有据完全遗忘了他昨天招蜂引蝶的行为。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到的？”秦绯络看也不看他，漫不经心道。
　　沐久当然不会傻到接口，瞧秦绯络说得轻松，眼里的怒气却又有回升的趋势，“小绯呀，可不是我故意让你等的，于琊请我来，我总得为他办点实事对吧？”
　　秦某人又哼了哼。一时沉默，掌柜送来了早膳，沐久想也不想就认命得前去迎门，回来时手中端了满满一盘。
　　“水晶蒸饺，蟹黄汤包，鸡茸鲜菇粥，哦还有今个儿早上城东巧食坊现做的桂花云片糕。” 他边说边把东西一样样摆在秦绯络面前，“你四师叔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秦绯络并没有把视线移到食物上，而只是专注的审视他，眉毛有些过于俊秀失了男子的的刚毅，扶着盘碟的的手指节细长，匀称好看，嘴唇弯起的弧度永远宜人，要是他如此对待每个人，那任谁都会喜欢上他的吧。如是想到，秦绯络自唇边扬起一个潋滟笑容，可是他只对我好。
　　虽说他也是官场上的老手了，脸皮厚度不是一般人可比拟，心脏也强健许多，但被这样一个妖冶亦如子午莲一般美人一直看，也吃不消老脸红了些许。
　　  好像奸计得逞报复心里得到满足，秦绯络笑得眼睛都闪动着水光。沐久的心戈登一下，想到，这模样要是被楼外那群女人看见，麻烦可大了。
　　于是正色道：“到了外面可不许这么笑了！”
　　但是，正色好像没什么作用，那人一边点头另一边笑却得愈发不知收敛了。
　　“算了，吃好了我们去琊城府，把你干的好事给料理了。”低头专心吃饭，他决定无视掉对面的妖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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