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得负》桃李年

4、错乱

　　这个猜测让喻理的心情好了一点，但想到向来一个人住的家里要多出来一个辞连，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我有必要吗？答应不到五分钟，喻理就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他觉得这时候自己需要一个人来让自己冷静冷静。于是喻理走出吸烟室，拿出手机，静音后果然有不少人给他打电话，十三个未接来电中包含了他爸他妈他哥和江宁扬的来电。

　　喻理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停了一会儿，回拨给他哥哥。

　　“喂，哥——”

　　他“哥”的尾音还没有收，对面就劈头盖脸地说了起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哥！你还敢回电话给我！我下午怎么和你说的？我让你晚上回来吃饭，你&#￥%#……”

　　喻理在这熟悉的咆哮声中冷静下来，愣是一声没吭把他哥的叨叨给听完了。那头喻于怀终于觉得不对劲，“喻理，你还在听吗？”

　　喻理说：“在。”

　　他哥沉吟半晌，从喻理的沉默中得出一个结论：“你惹事了。”

　　用的还是肯定句。

　　喻理：“……”
　　喻理说：“我没有。”

　　喻于怀明显不相信：“让我说你什么好！别装了，惹了什么事赶紧说，没有严重到蹲大牢的地步我尽量帮你。”
　　顿了顿，“……真严重到蹲大牢的地步，为了爸妈，我也会考虑考虑的。”

　　喻理：“……”

　　“真没有，”他无奈地说，“一个朋友出车祸了，我过来看看他。对了哥，你和爸妈说一声，让他们别瞎撮合我和孔芸了，别浪费人家姑娘的时间。”

　　他本想今晚自己回去和爸妈说，谁知道飞来辞连车祸，他连家门都没来得及进。

　　喻于怀问：“你不喜欢小芸？一点也不喜欢？”

　　喻理回答得很快：“不喜欢。”

　　“奇了怪了，”喻于怀在那头纳闷，“那咱妈怎么这么笃定你对她有感觉？我看她连你俩以后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想太多。

　　喻理有点心虚，目光透过走道尽头的窗子飘向外头。天已经黑了，霓虹灯像暗夜中的流火。

　　说实话喻母这种想法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刚见到孔芸的时候，喻理老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辞连的影子，总是忍不住盯着人家看，多半是偷看被他妈妈发现了才断定喻理对小姑娘有感觉。

　　他有什么办法，他当初就是被辞连的那双眼睛吸引的。最开始喻理也以为自己和孔芸有可能，谁知道每次看她脑子里都是辞连。

　　喻理合理怀疑辞连给他下蛊了。

　　喻于怀想再争取一下：“你怎么知道你对人家没心思呢，说不定你只是……”

　　眼看着自己在哥哥那里快成了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傻子，喻理开始不耐：“哥，我喜欢过人。”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
　　意识到自己暴露的喻理赶紧挂断电话，顺便静了音。

　　他回到病房，辞连正坐在床上看书，看的是悬疑短篇小说集。头顶灯光落在这人身上，好像上了一层釉，使他变得愈发冷淡、疏离，甚至有点请勿靠近的味道。

　　喻理一时间回想起他高中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辞连高中时看起来挺凶的，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给人更多的感觉反而是“冷”，而曾经的“凶”却早已无从寻觅了。

　　也不知道因为发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见到喻理，辞连抬头将书合上放在一旁，示意喻理过去。

　　喻理走到床边，一凑近辞连就想开嘲讽：“你看看你……”

　　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后一句还没说出来就咽了回去。

　　——因为辞连抓住了他的左手，轻轻的，把十根手指都塞进他的指缝间。十指相扣。

　　有记忆以来喻理从来没有和谁这么牵过，指缝间的皮肤敏感得很，刚被蹭到他就忍不住抖了一下，热气猛地上了头！
　　他差点把辞连的手甩开，几乎是用了极大力气才压住自己这份冲动，被拉住的那只手很快就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理理……”

　　“别，”喻理痛苦地捂着脸，“别这么叫我……草，辞连，我求你清醒一点。”这样还不如对他冷嘲热讽。

　　说着，他觉得与自己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紧了紧。他低头看看，又去观察辞连的表情，只见在他印象中总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青年面无表情垂眸，偏偏怎么看怎么委屈。

　　“你之前叫我连连，”辞连说，“为什么改口。我做错什么了？”

　　去他妈的连连理理。

　　喻理戴上了痛苦面具，又记着李茹的话，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刺激辞连——这对于他大少爷而言真的很难。

　　“不是……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呢？”

　　辞连说：“不可能，我记得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喻理说：“狗p……呃，我是说，你再好好想想。你还记得咱俩在高中的事情吗？那时候我们两个在教室自习，硬要比谁学得晚……”

　　到了大学他俩其实都成熟多了，高中时期才是真的针锋相对，什么都要比什么都要争。他得试试能不能让辞连想起来，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交往过。

　　辞连立刻露出怀念的表情：“记得。结果晚自习下课大家都走光了，只剩我们两个人。”

　　看到希望的喻理点头——

　　“我们在教室里做什么大家都不知道。我们牵手，接吻，讨论题目……”

　　喻理：“……”
　　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还牵手，接吻？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卧槽！

　　喻理：“那，你还记不记得，咱俩争一等奖学金的名额？那时候我知道你家条件不好，却故意扬言拿到奖学金后全部的钱都拿来请全班同学吃饭……”

　　辞连这下连唇角眉梢的弧度都显得温和：“记得。后来你没有拿到奖学金，也还是请大家吃饭了，只不过我拿了奖学金不好意思去。”

　　喻理：“……”
　　你可清醒点吧，我是根本没邀请你！

　　喻理艰难地说：
　　“还有争保送名额的时候……算了不提这个，你还记不记得大学的那个女生，林筱箫？”

　　这个女生就是他们两个曾经共同追求的对象。这回辞连沉思的时间长了些，最终点头，“记得。她想追她男朋友，还找我们两个帮忙，我们两个一起给她出主意了。”

　　喻理：“…………”
　　那些年轰轰烈烈的竞争在你脑子里就变成“给她出主意”了啊？！牛啊！！！

　　“辞连……”喻理一时间分不清是辞连脑子坏了还是自己记忆出错，“我说，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交往的啊？”

　　他这副有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辞连笑起来。

　　辞连的声音又沉又清晰，高中加入过广播组，当时是全校公认的男神音，喻理曾经也很喜欢他的声音。

　　“你今天怎么总是提过去的事情，怕我出车祸把这些忘了吗？”

　　喻理有气无力地说：“不是……”

　　“放心，我都记得，”辞连把他的手放在脸颊边，深黑的眼睛里温柔如水，“我永远会记得的。高一的时候，基地训练的时候，你对我告白的时候。”

　　喻理脸色瞬间变了。

　　空调发出微弱的声响，隐约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虫鸣声。夏天未过，正是和高一的训练时一样的季节，却比那个时候凉快多了。

　　喻理是告过白。

　　可那次告白的结果，却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