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灵蝶子

12、逝世

　　我和阿嗣的感情那么好，自然也是奢求过要永生永世都在一起的，只是告诉我方法的人说过此法虽简单，但少有人能坚持下去，毕竟守着一个人不知道多少年，然后结一个只能维持一世的魂契，对于合欢宗妖女来说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生命。
　　可我想要，哪怕下一世的我可能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至少现在我们还有两世的时间相爱。

　　我一直陪着阿嗣，等待着缔结魂契条件的满足。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阿嗣好像特别喜欢收徒弟。我和他四处游历时，经常会遇到被异兽侵袭的小村庄，有的能救则救，有的已经被攻破的便去搜寻幸存者，然后就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孩童，阿嗣就会询问那些孤苦无依，家破人亡的孩子是否愿意当他的弟子，随他上万剑山。
　　他这人啊，喜欢收徒弟，却偏偏不知道怎么去关心自己的弟子，每每都要我在旁看顾一二，免得两人打起来。

　　除了这个，便是阿嗣好像特别容易中情毒，只要我陪他游历，他就多多少少的总要中那么一次。

　　有时游历久了，当然容易遇到熟人，可也因为太“熟”了，阿嗣总容易与他们打起来，我只能在旁边默默加油，准备好疗伤丹药，随时准备冲上去治疗。

　　元纪一千八百六十七年，我们缔结了魂契。这是我们相识，相知，相守的第一千三百二十一年，原来我们形影不离的相处了那么多年啊。当魂契完成的那一刻，阿嗣似乎看出了我放松的心态，突然对我说:“阿灵，既然魂契都已经结了，你要不然就多出去看看吧。”
　　“多出去看看，怎么，你是又找到什么好玩的秘境了吗？”
　　“阿灵，我的意思是，你或许可以自己多出去走走，交几个朋友，我们是夫妻，却不是禁锢住对方的枷锁，我希望你永远能快乐。”

　　于是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出了门，然后遇到了好些以前认识的好友，她们一个个的见我就开始笑话我:“怎么，终于肯离开你家那口子出来逛逛了。”
　　“小灵蝶你可真能耐，竟然能跟那大冰块怎么多年，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合欢宗的小妖女了，嘻嘻。”
　　“你呆在剑尊身边怎么久，可能一时还适应不了，若有事别忘了传讯找我帮忙。”
　　“阿灵你怕是不知道你现在在修真界可是顶有名的任务了。和你处过的那几个大人物都飞升的差不多了，就以前那个凌霄宗的宗主，叫什么鞠什么的，知道你不喜欢他之后就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然后入魔了，现在他在修真界可是人人喊打喊杀的。”
　　“人家叫鞠尧卿。”我有些微微出神，没有在仔细听她们说什么，他入魔那件事我其实是知晓的，毕竟一派掌门入魔，强撸他人妻子的事当时在万剑山弟子间传的是沸沸扬扬，因为是旧识的缘故，我也关注一下。我只是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的人，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实力低微的小修士，却得他那般真心相待，连元阳都给了我，现在想来，若非是我一心想着阿嗣，其实我对他，当年确实是有几分心动的。
　　那些出其不意的小惊喜，毫无原则的袒护，每年生日的礼物，多年的倾心相许，不是不心动，只是我们两人到底有缘无份。
　　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有缘无份。

　　我去魔域鞠尧卿，怎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只是他变了，我也变了，时光回不去了。
　　我攻击了他十次，十次之后他还未死，我上前拿出灵药治好了他的伤，放下了许多辟雷符后走了，全程未和他说一句话。
　　我斩他十剑是因为道魔对立，没有乘胜追击是因为往日情分，只是，我想我今后应该再也不会攻击他了，我会尽量保他平安，为多年前的他。我到底心软了。

　　刚从魔域出来我就接到了阿嗣的传信，信上他虽只是一些平平淡淡的关照话，可我知道，他想我了，真奇妙啊，我也想他了，于是踏着一轮明月，我开始往万剑山赶去。
　　可我来的不太是时候。原本打算给阿嗣一个惊喜的我却先收到了来自阿嗣的惊吓。
　　阿嗣受伤了，不是平时的小打小闹，而是切切实实的受了重伤，起因是为他的徒弟诸葛岭寻找治疗身体残缺的灵药，却因此事反被魔修算计，深受重伤。
　　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多自责，我甚至不敢哭出声，就怕惊扰了他的清梦，我在门外站至天将明时，他打开门看到了门外的我。
　　他愣了一下，语气与往日一样，可我却能察觉出他话中的欣喜。“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去？”
　　“接到你的信这不就回来了吗。”我想我当时一定笑的很丑，否则阿嗣怎么会突然反应过来呢。
　　“你，知道了。”
　　“对啊，所以……”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次的事是个意外，我没想到这次会遇到魔修。”
　　“……”
　　“然后呢？还有什么。”
　　“……”
　　我看着面前微微出神思考的阿嗣，无奈的心想，青杏他们也太护着他了。

　　我又陪了阿嗣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就被他赶出去让我下山游历去了，我虽然不愿，但还是听从了，自从我们缔结了魂契，阿嗣对我那浓厚的占有欲突然就消失了，还总把我往外赶，以至于我都觉得阿嗣不爱我了。
　　可大概那时，征兆应该就出现了吧，只是我太粗心了。

　　元纪两千二百零二年，万剑山剑尊巫马嗣之仙逝，其弟子仉准继任剑尊之位。

　　我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我只记得我意识再清醒时，阿嗣已经醒了，我握着他的手，是熟悉的温度，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都没有说话，没有拥抱流泪，平平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像以前一样。
　　可我们明明都知道，一切都被这场意外改变了。

　　虽然很惊讶阿嗣的起死回生，但阿嗣还是在青杏的安排下领了个长老的闲职，为我们分配了一个位置离万剑山主峰近的山峰，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山顶修了间房，以前的东西仉准还帮我们收着，只需要按照曾经的样子摆放就好。
　　只是在去拿东西时出了点小问题。我去拿东西时仉准叫住了我，“阿灵，为什么，明明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复活他，你，就那么，那么喜欢他吗？”
　　“你该叫我师娘，还有……”我皱着眉，仰头看着这可以说是由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才恍然发现他已经怎么高了，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与你师父是夫妻，我爱他，想与他共度此生，当然要复活他，虽然他骗了我。”我看着某处，抬高了声音。

　　等把新住处都收拾好，我和阿嗣终于两个人共处一室了，我和他躺在床上，他想拉我的手，被我甩开了，我用被子隔开我和他。大概是被他苏醒以来我一直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现在又做这样的事给刺激了，他越过被子，不顾我的挣扎牵着我的手，压着我将头放在我的颈侧，哽咽出声。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
　　青杏教的可真好，都会装可怜了。
　　良久，我才出声。“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明早还要早起看日出呢。”

　　我多喜欢你啊，哪怕你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你的死讯，可我竟然都不怪你，怪我自己。

　　我和阿嗣的关系在逐渐的缓和，变得像从前一样，只是我再也没有离开他身边。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我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两人间的关系，只是这样的局面到底是被我亲手打破了。

　　“这是什么？”阿嗣正在书房看书，看到我手上的汤有些惊讶。
　　“专门和药王谷那帮人要的方子，补身体的，我亲手做的，第一次下厨房，味道可能会有点怪，你等一下要把它都喝完啊。”
　　“原来你是要我帮你试药啊。”
　　“别废话，快喝。”

　　“不是说闭关吗，怎么突然出来了，你看你毛毛燥燥的，头发都乱了。”我上前打算帮他理一下头发，却被他抓住了手。
　　“怎么了？”我带着些明知故问的语气问道。
　　他看着我，良久，像是妥协了什么般闭上眼，放开了我的手，“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你了。”他抱了抱我，“等我出关，我们出去游历吧？”
　　“好啊。”

　　可我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
　　元纪两千二六十三年，万剑山长老巫马嗣之成功飞升上界。
　　在他飞升前的那晚，我替他梳好头发，给他的长发辫好辫子。
　　他啊，平素懒得很，若非是顾及着剑尊的身份，他更喜欢散着头发，可他现在要飞升了。
　　我将梳子放好，双手放在他肩上，低头与他面贴着面，看着镜中的我们微微出神。
　　“你不开心吗？”他握住我搭在他肩上的手，因为我低迷的情绪而担心。
　　“你飞升了我当然开心了，只是你到上界的时候可别随便拈花惹草，否则让我知道了，我就不要你了。”我回神，抽出了手，嘴角带笑的道。
　　“我不会，”他转身看着我，“我会在上界一直等你，无论多久。”
　　“好啦，我知道了，不过到了上界你可一定要多学点怎么讨女孩子喜欢的方法啊，上界可没有青杏在旁边给你指导了。”
　　“你知道啊。”他有些尴尬的问道。
　　“我当然知道了，你每次找她，青杏可是都有和我汇报的。”
　　“我不是和她说过不要往外说的嘛。”
　　“哈哈哈哈哈哈，没办法，青杏也是为了你的幸福吗。”
　　愉快的气氛似乎冲淡了即将分别的伤感，可笑意终究只是浮于表面的面具。

　　我冷静的同那些前来道贺的人们道谢，不是没有听到那些嘲讽我冷心冷清的话，不是没有看到那些看热闹的人，不是……，不是不难过的。

　　夜半时分，我带了坛酒到了剑尊峰，坐在峰顶的松树下，仰头看那轮明亮的圆月，我喝了口酒，任凭泪珠不断流下。
　　既让我有了一颗心，又缘何要我亲手掏出自己的心狠狠摔碎呢？难道是对我以前多情的惩罚吗？我和阿嗣到底是应了庄瑜的预言，终究是有相识缘无相守份吗。

　　“阿灵。”
　　“你该叫我师娘，仉准。”
　　可他已经飞升了！虽然心中愤恨，但最终仉准还是低了头。
　　“是，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