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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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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工作刚刚开始,莫墨便接到了从新疆打过来的长途。她惊慌失措的敲开社长办公室的门,她问:“我想请年假,可以吗?”
“这……”社长为难了,按理说随时给莫墨这样一直勤奋工作的人放年假都是可以的,可是征文比赛虽然开始没多久,但奈何杂志社的名气在那里,每天收到的稿件就快爆了邮箱了。
“我会带着电脑,会及时审稿的。”莫墨是聪明人,一眼便看出了社长的担忧。她只在两件事上犯过糊涂。
“那好吧,你也不要太担心,审稿问题,其他编辑会做好的。”社长看着从未在她面前焦急过的人道。
莫墨谢过之后,便立刻赶往机场,飞到了新疆。
在乌鲁木齐的一家医院里,莫墨见到了坐在空旷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的小女孩。
“霓裳。”她轻声喊。
“阿姨。”霓裳抬起头,用盈满泪水的脸看着风尘仆仆的莫墨,然后扑到她怀里。
“爸爸怎么样了?”莫墨擦着霓裳眼角的泪问。
“妈妈说爸爸快不行了。她去求医生救爸爸去了。”霓裳带着哭腔说着,莫墨在这个时候看到有一个女人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
“莫墨,你来啦?”漂亮的维吾尔族女人朝莫墨勉强的笑了一下,顺便理了理霓裳的头发。霓裳的头发柔软。
“阿依古丽,”莫墨唤女人的名字,她说:“我想把霓裳带回去。”
阿依古丽看着蹲在霓裳面前的莫墨,没有多少惊讶,却带着担忧问:“这样你会方便吗?”
莫墨自嘲的笑,道:“那个时候小,没有办法。可是,你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照顾到霓裳不是吗?”
阿依古丽点头。她的丈夫快要死了,她要照顾他,所以她根本顾及不到霓裳。这个时候,让霓裳跟着她的莫墨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霓裳,你愿意跟我离开新疆吗?”莫墨问,满眼的期待。她对这个孩子是歉疚的,她现在想补偿她。
“可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爸爸和妈妈。”霓裳说。霓裳比其他九岁的孩子都要懂事,这更让莫墨觉得愧疚。
“现在妈妈照顾不到你啊,为了让爸爸妈妈安心,我先带你离开一段时间,等爸爸病好了,我再送你回来。”莫墨诱哄着。霓裳的爸爸根本不会再好了,肝癌晚期,还能怎么治?
“好。”霓裳点头。
莫墨没再在乌鲁木齐停留,她塞给阿依古丽两万块钱,收拾着霓裳的几套维吾尔族的服饰就离开了。她要带霓裳离开这里,她要带霓裳到她身边。霓裳是她的孩子,九年前,她把她丢在乌鲁木齐,丢给好心的阿依古丽夫妇。尽管她会每年都过来看她,但是她还是欠她的。她从来没有尽过当母亲的责任。
年假剩下的日子,莫墨为霓裳联系学校,联系舞蹈培训班。然后她给妈妈打电话,她说:“我把霓裳接回来了。”
妈妈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你就想带着她这么过一辈子?”
莫墨轻声的“嗯”了一声。
还能怎么办?她已经丢下她九年了,难道要丢下她一辈子?
星期五下午下班后,莫墨送霓裳去舞蹈培训班上课。霓裳跳的是民族舞,而且基础良好。这当然要归功于阿依古丽夫妇。阿依古丽夫妇是善良且漂亮的夫妇,她们都是舞蹈者。阿依古丽曾经在跳舞的时候摔倒,伤到了盆骨,再也没办法生孩子。于是,莫墨在去新疆的途中,遇到了刚刚从中部演出回去的他们。他们坐在莫墨和妈妈对面,阿依古丽说:“南方女孩子的皮肤真细致。”莫墨苦笑,她倒是羡慕阿依古丽的健康肤色。然后他们交谈,当他们得知莫墨是去新疆生孩子的时候,他们的欣喜是一览无余的,他们希望有个孩子。一直在苦恼孩子去处的莫墨连忙答应下来。她不想要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是妈妈的意见。他们统一的意见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莫墨可以继续上学;阿依古丽夫妇有了孩子;而霓裳也不会被人嘲笑为没有父亲的孩子,或者没有母亲。
“阿依古丽。”莫墨轻念。“阿依古丽”是“月亮花”的意思。其实莫墨倒觉得阿依古丽比月亮还要漂亮。
正想着,手机响了,莫墨接起来。
“芊芊?”莫墨问。
“学姐这几天怎么不来上课啊?”安芊芊在电话这头问。她们上同一个瑜伽班。
“有点事去了新疆。找我有事吗?”莫墨问。
“出来聊聊好吗?”安芊芊的声音轻柔,带着难以抗拒的魅惑。
莫墨应下来,然后开车去了心内阁。
心内阁在H市算不上高档的茶餐厅,但是在莫墨和安芊芊的家乡的小城里也有个心内阁。于是她们经常一起去心内阁喝茶。
莫墨和安芊芊是老乡,她们都是在靠近长江的小城里长大的。说起来,莫墨倒是跟安芊芊挺有缘分。她们都是市一中毕业的,只是安芊芊比莫墨低两届。莫墨大学的毕业论文写的是杜牧,有一个关于杏花村的问题参考了安芊芊学校的一位古代文学博士的文章,而这个老师恰是安芊芊的古代文学老师。然后,她们一同生活在H市。她们上同一个瑜伽班。莫墨笑,这个世界果真很小。
到心内阁的时候,安芊芊已经坐在角落里了。她好像一直偏爱着狭小的空间,比如角落,比如电梯。
“学姐,这里。”安芊芊抬手轻挥。她一直喊莫墨为“学姐”,是个很有原则很坚持的女人。
莫墨微笑着走过去。
“你们家那位帅哥没跟着来?”莫墨打趣安芊芊。芊芊很早就已经结婚了,老公是一个很帅的男人。
“很忙。”安芊芊自嘲着笑。
“什么茶?”莫墨倒了一杯茶,轻吹着杯里细细的茶梗。她知道什么时候转变话题。
“六安瓜片。”
“还不错。”
“这是明前的茶。”安芊芊的内涵就在于她喜欢古典的东西,她会书法,懂茶艺。她穿衣服也很有品味,看上去很有气质。
“学姐,你的爱情是怎样的?”安芊芊突然问。
“什么?”莫墨惊讶着抬起头。她跟安芊芊谈话的内容一直很浅,没有涉及过爱情或者家庭。她会问安芊芊的丈夫,却只是一种开始谈话的方式。“我没有爱情。”莫墨低下头说。
“受伤了?所以对自己的爱情缄口不言吗?”安芊芊跟莫墨身边的女子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的年龄和心智处在同一个水平,她是个很睿智的女人。
“想听吗?”莫墨突然有了叙说的欲望。十年来,她守着自己的秘密十年,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但是现在她想说。
茶香在卡座间静静流淌,不着痕迹,像十年的时光一样。只是,茶香淡了便消失了,而时光流过了便会堆积成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