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星何处到晴明》悠陌

1、第 1 章

　　其实，星吾并不懂，晴明为什么不叫她姐姐。
　　虽然，只比他早三分钟到这个世上来，可也是姐姐呀。她用哀怨的眼神瞪着那只从来只会蹂躏她的手，可是手的主人，永远都视而不见，还美滋滋的。
　　星吾，你怎么又胖了呢，我去年才给你买的衣服就穿不下了。
　　星吾，你这么笨，连煮个粥都不会，以后不要嫁人了吧。
　　星吾，你就不能快点么，哎，也是，腿长这么短……
　　星吾……
　　晴明说这些话时，挂着笑，一脸无害。
　　笑得还真扎眼，像个摔碎的瓷娃娃，星吾是这么觉得。
　　可是，安静的她，没什么朋友，除了晴明以外，唯一的亲人，爸爸，算是个有固定交集的陌生人。星吾，心里纠结委屈的呀，跟个怨妇似的。
　　十九年，星吾跟晴明就这么过来的，掌管着跨国企业的老爸还没有隔壁阿姨来的亲。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时间久了，要是晴明哪天没来惹她，不开她玩笑，星吾想，那小子，如果不是病了，就一定是吃错药了。
　　读大学了，晴明，叫一声姐姐吧，也不枉我照顾了你十九年嘛。星吾举着酒杯，已然微醉，洒出不少酒。
　　这话说出来，星吾才觉心虚得很。
　　照顾？你吃的是谁做的饭，我真怀疑，没有我，你还能不能活下来，跟着人家山顶洞人混个野果吃，存活的几率可能大些。
　　晴明在家里，绝对是妇男型的，在外还要装酷男，这冷劲，倒是打发掉不少女孩子。好死不死的双面人倒是叫自己摊上了。
　　呵呵呵……星吾只能装傻干笑。按说，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还真不怎么称职，也难怪晴明，不叫姐姐了。
　　大条无脑的星吾，平生第一次喝酒，一个劲地灌，就是觉得好喝来着。不曾想，酒是会醉人的。
　　只是，酒劲上来，视线渐渐模糊，星吾看见晴明那张脸向自己靠近，唇上有什么东西，滑腻腻的。
　　这就醉了么？星吾，我该拿你怎么办？有太多话想要说，像是要溢出来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看我？
　　会……会觉得恶心么？
　　眷恋地抚着星吾柔嫩的小脸，无奈地叹口气，晴明抱起她，躺在温暖怀抱里的星吾，隐约听到了什么，却是什么也听不清楚。

　　大一那年的冬天，下了第一场雪，很大很大的雪。
　　武原站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一只很大的HELLO KETTY说，星吾，做我女朋友吧。
　　小时候，喜欢HELLO KETTY喜欢到要死的星吾，说，将来谁送我一只比人大的KETTY猫，我就做谁女朋友。
　　他还记得，星吾说这话时，脸上灿烂的笑，傻傻的，像开得过盛的喇叭花似的，真俗啊，可是在武原眼里，很漂亮。
　　我……我……
　　星吾呆呆地站在雪地里，雪落了满头满肩，她一径地盯着雪地，双手绞着，不知所措。
　　第一次告白。
　　安静的星吾，在没有晴明的世界里，总是没有存在感的。这样的她即便是翘课，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她依旧无声，几乎可以听到落雪的声音。
　　你考虑考虑，星吾。武原把KETTY猫塞到她怀里，迈开脚步，转身走远了。
　　呵，一个破玩具就把你收买了？星吾，你腰围见长，脑袋怎么就一点没变，像你这样的白痴，现在，简直就是极品了。晴明笑着，笑意却是未达瞳眸。
　　晴明抓起KETTY猫扔到一边的雪地上，很快的。又抓起星吾的手，握在掌心里，喝着气，揉搓着。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戴副手套，本来已经是猪蹄了，哎！这下好了，直接升级成象蹄子了，呵呵。
　　又来了!反正在晴明看来，自己身上一无是处就对了，爱说说去吧。星吾悲哀地想，翻翻白眼，没想到又惹来一阵嘲弄。
　　星吾，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大，真替你担心。晴明说得真真的，简直比真金还真，摆明了，说她幼稚呢。
　　拍掉星吾满身的雪，就要往怀里揽。
　　晴……晴明，在学校……星吾骇然叫住。
　　她是怕极了那些闲言碎语，小时候，他们虽然一直这样，可是现在，的确大了，在别人看来，这样，就是可耻的□□了。
　　咬咬牙，晴明牵着她的手就走，快得，来不及捡起地上的KETTY猫。
　　星吾，还是不行么？可是，我该怎么办，就是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呢。
　　身后，这些埋藏在心底的话，静静地洒落在雪地上，然后被一层层的雪覆盖。
　　当晚，星吾发了高烧，烧得天昏地暗。
　　晴明……晴明，她意识模糊，一遍遍地唤着，嘴唇干裂。
　　晴明忙来忙去的，直到凌晨2点多钟才停下来，她安静地睡着，已经在做梦了吧，晴明心想，再次掖了掖被角，他舒心一笑，正要离开。
　　别走……
　　刚迈出的脚又荡了回来。
　　其实，星吾没说过，她一直是醒着的，只是真的很想晴明留在旁边，不明所以的，毫无意识的，很想。

　　时间总是很快，像流水，转眼就是夏天。
　　爸爸回来了，因为不久前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晴明，暑假后到日本去吧，帮我打理那边的分公司，我会安排你念那里的贵族学校。他吐着烟圈，满面红光。
　　晴明只是盯着星吾瞬间惨白的脸。
　　看看吧，他只能这么说。
　　晴明说，星吾，你不想我去的，对么？
　　我不想你去你就能不去吗，晴明，我们姐弟俩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偶尔分开也不错嘛。更何况，我以前还担心会被你虐待死呢，这下可好了。
　　星吾干笑，小脸皱巴巴的，比什么时候都难看。
　　晴明收紧了抓着她双臂的手，挪到面前来，直到没有间隙，俯下身来，吻了上去。
　　星吾全身像是过电一样的，挣不开，她只能选择沉醉。
　　晴明……
　　她呜咽着，把头埋在他怀里，晴明眼里蓄满泪水。
　　星吾，不要放开我，不要放开……晴明像是梦呓一样的。
　　晴明，为什么，我们要是姐弟？星吾低语，泪水沾湿了他的胸膛。
　　星吾，我们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注定要永远在一起呢。他笑着说，哄小孩子一样的。
　　星吾笑了，她相信这话。
　　白痴一样的话，她信了。因为她想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够战胜罪恶感的理由，一个可以安心地依赖着晴明的理由。

　　星吾，你怎么和晴明戴着情侣腕表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武原半开玩笑地说。
　　虽然星吾一直没有答应他，可是，他并不放弃，值得庆幸的是，星吾身边也一直没有男朋友，他想，星吾总会看到自己的。
　　怎么，我们难道不像么？不知何时，晴明插进来一脚。
　　武原惊愣住了，因为晴明的那一脸认真。
　　武原……星吾舌头打结，不知该说什么。
　　用得着说那么多吗？说完，拉着星吾就走，留下武原久久地立在原地，像个木桩一样。
　　第二天一早，星吾和晴明走进学校，路上的同学总是躲躲闪闪地瞥着他们，窃窃私语。
　　教室前面，围了很多人，那是巨幅海报，赫然是，她和晴明像恋人一样在亲吻。
　　于是，从教导室到家里，老师的唾沫星子横飞，她什么也不知道，唯一明白的是，晴明，一直在她身边。
　　家里，也是同样的燃成一片火海，总裁老爸怒火直冲，你们……
　　晴明，我给你订好机票，你马上滚到日本去！
　　星吾只觉得全身无力，摇摇欲坠。呵，真是关心儿女啊，牵扯到自己的颜面了吧，他所关心的，也仅止于此。
　　几天后的黄昏，武原来了。
　　星吾，放弃好吗？没有结果，只会痛苦啊。我来代替晴明，我很喜欢你，很喜欢。
　　呵呵，武原，我就是大呆瓜一个，你用得着这么掏心掏肺的吗。星吾笑得很灿烂，仍旧傻傻的，武原眼里，永远很美。
　　知道了，原来是，早就下定决心了，即使是现在，毁天灭地也无法动摇你，那我只有祝福了。武原淡淡地说，逞强地笑着，好像回到初识。

　　星吾，我们离开好么？不要接受他的安排，他不是我们的爸爸。晴明从后面拥着她。
　　嗯，只要有你就好，星吾说。
　　站台上，两个年轻人相拥着，等待进站的火车，直到火车终于停下来。
　　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这片土地，星吾欣然一笑，走上火车，她知道，身后有护着她的晴明。
　　火车缓缓地加速，越来越快。
　　蓦地，视野里，多了一张熟悉的脸，武原。
　　他追着火车跑了很远，嘴里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星吾绽出甜甜的笑，挥挥手，算是作别。
　　晴明，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你们一定要幸福，是这样，没错。星吾自顾自说着。
　　星吾，海报……
　　我知道，是你。不然，我们现在又怎么会在火车上。星吾说着，狡黠地眨眨眼。
　　哎！这世道，连白痴也能开窍了，不过为下一代考虑嘛，还是开窍比较好。
　　晴明勾起唇角，一脸阳光。
　　又来了！星吾在心里哀叹，以后，悲哀的日子恐怕是没有尽头了。

　　十年后，济州岛
　　六月的济州岛，天很晴，海很静，阳光很暖，惬意而舒畅。
　　沙滩上，躺着一对母女，晒着日光浴，怎么看怎么像两只慵懒的猫。
　　哎？妈妈，你和爸爸怎么是同一天过生日啊？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托着腮问着妈妈，水灵灵的大眼睛，转来转去，还是迷惑不解。
　　因为啊，要生出我们真嫣，这样天底下最漂亮可爱的孩子，爸爸妈妈就要同一天过生日。她拍拍的女儿的小脑袋，意思是，好好听，学着点。
　　呃……是吗？她明显感觉不是真话。
　　是啦，是啦!
　　哎！有你这么弱智的妈，我们女儿不变白痴才怪。爸爸从海边走过来，身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奔着妈妈就是一个拥抱，没来得及躲开，于是，传出女人的惨叫。
　　晴明，你去死！
　　哎……又来了！小女孩无奈地翻翻白眼。
　　甜蜜化成空气，飘散在济州岛六月的清风里，与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