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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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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伊森挎着着他那杆不知名的冲锋枪,躲在“瓦伦丁”购物中心七层的“里德的秘密”专柜里。此时的购物中心灯火通明,只是毫无生气——现在,他正坐在并不那么光亮整洁的黄色大理石地板上,检查着自己身上的枪眼。他是个十足的外行——事实上,大家都是。不过这不重要,枪,炮,手榴弹,能用就行,没人像姑娘们一样在乎所有东西的品牌型号。他把枪扔在一旁,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导致好像时刻都会抽筋的手掌。他的外套上满是暗红色的液体,左胸前还挂着着一坨已经发黑了的血块——那是刚才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一具腐烂的很厉害的尸体上的时候沾到的。这很恶心,没错。所以他随手抓了一条和化妆品套装一同出售的赠品丝巾在胸前胡乱抹了一下。伊森穿的是帆布外套,这种料子吸水之后总是会呈现很明显的深色。他还下意识的把包着血块、却并没有像他预想中湿的好似被扔进泳池里的毛巾一样滴滴答答往出渗血的丝巾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皱了皱眉头,像扔掉死老鼠一样使劲把它抛到了远处。在这期间,远处一直断断续续地传来枪声、喊叫声和物体破碎的声音——比那些电脑游戏不知道要真实多少倍,这让伊森的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兴奋的战栗。
伊森.伍德是个招人喜欢的小伙子。他看上去二十七岁左右,脸颊光洁,有着微卷的棕色头发和并不怎么充满肌肉的浅麦色皮肤。他背靠着柜台,把外套解开,用手指在胸前的血迹上抹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吮吸——这动作看起来一定幼稚极了,他想。但是铁锈的味道总是会让人心情愉快,不是吗?年轻人的手就这么一直搁着,时不时的往胸前抹一下,然后重新放回嘴里,像喜欢用手指沾浓缩果汁冲剂吃的小孩子一样。与此同时,他开始低头检查自己的装备——外套里怀是两个暗绿色的手榴弹,背带上的枪套里有两把小型手枪,腰上还挂着一盒子弹。这些玩意儿实在是太沉了,以至于他连跑动都异常费劲,他眯着他深蓝色的眼睛,把其中一把沉得要死、体积也异常巨大的手枪里的子弹退出来给另一把填满——这花掉了他很长时间。当伊森把余下的子弹和空枪全部随手撇进专柜里装满化妆品的纸箱以确保没人会发现他们并捡起来加以利用之后,才站起身,打算继续前进。
“嘿,伊森。”
年轻人感觉有什么东西顶住了他的头。
这次死定了。他想,然后认命的闭上眼睛,希望它并不像别人描述的那样痛苦。
可是他当即听见的不光是枪响,还有巨大的“哗啦”声。伊森.伍德亲眼看见男人扣下扳机,而子弹射偏进入他的右肩。然后那人的手一松,被飞来横祸给重重的压在地上——灰尘伴着石块从他们上方猛地砸下来,夹带着一块直径一米五左右的、混着钢筋的玩意儿。他还能看清那块东西上面镶着的已经破碎了的浅色大理石——是二楼的一块地面。和二楼的一部分一起掉下来的惊喜礼物还有一个小个子,此时她正面朝下躺在这堆废墟里一动不动。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被压在石块和钢筋下面的黑发男人用力骂了一句,伸手打算拿回自己的枪。
“我想是乔瑟指的那个意外惊喜……这次该我对你说再见了。”伊森举起枪,冲着男人的脑袋来了一下子。然后迈过他一动不动的身体,把旁边小小的惊喜礼物翻了过来——是个小姑娘。她满身是灰,外套上还溅了几滴血,没过一会儿,小女孩就睁开了眼睛。
“哦……该死。”女孩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她的金色的头发正胡乱的卷在一起,上面还挂着细碎的石子。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棕色头发的年轻人问。
“李告诉我的。”她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我想刚才我的颈椎摔断了……我来的时候已经开局五分钟了,这不公平。”
“可是一局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五分钟根本不算什么。”他揉了揉被后坐力冲得生疼的肩膀,顺手在伤处又抹了一把,舔着满是锈味儿的手指。他现在浑身都十分难受,左肩,右肩,腹部,大腿,只有铁锈的味道能让他舒服一点儿。他顺手拉过柜台上充满裂痕的镜子看了看自己——虽然有点儿狼狈,但总体还算不错。
“也许。”女孩捡起刚才的黑发男人掉在地上的手枪,抬手干掉了一个想从楼上跳下来袭击他们的家伙,然后凑了过来。
“不过我想如果干掉你,我肯定会是今天晚上的赢家。”
“时间到啦,大家快在门口的露天咖啡座集合,记得看见谁还没醒最好把他带出来,如果你不想看他明天一整天都可怜兮兮的躲在超市里啃要烂掉的动物肝脏的话……对了,有谁收到我的惊喜小礼物了?”广播里传出的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阿瑟.杨缓缓的睁开眼睛暗自骂了一句,用尽了浑身解数推开了身上的石块。当他转身打算赶紧离开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跤。
“嘿。”他低下头,轻快的吹了一声口哨,“也许我应该把你扔在这儿。”
地上的棕发年轻人目光毫无生气,俨然一具尸体。几秒之后,却缓缓的抬起手,朝着阿瑟竖了一个中指。
“行啦。”黑色头发的男人咧嘴笑了下,把趴在地上的伊森.伍德架起来,放在自己的背上:“看来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勾住我的脖子吗?”
“应该可以。”他的声音虚弱的要命,“千万别相信女人,杨。”
“让我猜猜你这是被谁算计了,瑞亚还是奥克萨那?”
“那个小婊子。”伊森咬牙切齿的说,“我早知道就应该先一枪毙了她。”
“你说的是伊尔?她确实是个精明的小姑娘。”阿瑟笑出了声,“上次我就是被她弄死的。”
“我下个礼拜的饮食质量……”伊森仍在抱怨,“下次再遇见她,我要把她绑在太阳能电池板上晾两天。”
“如果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从楼梯上扔下去,伊森。”
购物中心的楼梯就在窗户旁边——那是贯穿全楼的大玻璃窗。这个购物中心坐落在海边,不远处就是泊满了船只的港口。向后看还可以望到浸在黑暗中的白色钢架结构、十分壮丽的赌场大楼,再往后就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光亮的市区。现在正是深夜,月亮很小。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深色的环形山。
“其实我想说,跳下去确实更快一点儿。”
“哥们儿,我有恐高症,你知道。况且跳下去……确实不太美观。”
“没事儿,我有试过。”伊森.伍德笑了一下,露出光滑洁白的獠牙,“其实你也可以试下,只要保持头脑清醒,你完全可以双脚着地。”
“来,试试看。”他从黑发男人的背上跳下来——这个时候的伊森看起来已经非常健康,只是头上依然渗着粉红色液体的枪眼相当瘆人。他随手抓起一个灭火器,把窗玻璃砸碎,猛地把阿瑟从“瓦伦丁”购物中心的六楼推了下去,在喊了一句“好运”之后,伊森.伍德也沿着阿瑟的一路惨叫,把自己像个空糖盒一样扔下了楼。
“看吧,亲爱的。”大胡子寇迪搬了个凳子,凑到奥克萨那的身边,“我一点伤都没有。”
“那只能说明你这次的藏身之地确实足够隐秘。” 奥克萨那用嘲讽的语气爱答不理的说。她抹掉马上要流进眼睛里的鲜血与脑浆的粉红色混合物,舔了舔自己的手心又却马上吐了出来。
“哦,这玩意儿果然恶心极了。”她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和额头,这个时候她头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出那些奇怪的液体了。
“萨那,我真的这么让你讨厌?”寇迪对这个回答相当失望。
“一点儿而已。”红头发的女孩说完这句,看着他的上方停顿了两秒:“首先,别叫我萨那。其次,寇迪……我想你应该往旁边站一点儿……哦,已经晚了,当我没说。”
还没等寇迪抬起头去寻找上方撕心裂肺的喊叫来源,阿瑟.杨就已经整个人狠狠地砸在了正坐在购物中心旁边露天咖啡馆里的这个倒霉的胖子身上。木质的地板上立刻出现了巨大的凹痕,可怜的椅子也早就变成了一堆碎片。我们的天外来客先生痛苦的捂着腰,从已经被砸得陷到地板里的寇迪先生身上滚了下来——这又引发了他一阵惨叫。寇迪哼哼着,正试图让他已经碎掉了的腿骨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却没想到第二个大惊喜已经从天而降。
“哦,可怜人。”中年人样子的奥古斯提坐在一旁,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掺了冰块的老鼠汁。
正如他所说的,伊森.伍德双脚着地。不过他是以骑在我们的胖子先生身上的姿势谢幕的。其实他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自己要把胆汁和脑浆都吐出来了。但是现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早已散去。棕色头发的年轻人用手撑着旁边的桌子,坐在藤条编成的漂亮座椅上,望着事故现场的惨状,等着自己碎掉的骨头复原。
“伊森,这一点儿都不好玩儿。”阿瑟漂亮的棕色眼睛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眯着,咧着嘴仰躺在地板上。
“你的牙很漂亮。”伊森笑了一下,打算转移话题。
“我跟你没完。”阿瑟忿忿的说。
“好了,现在开始宣布结果。”咖啡馆的吧台上坐着的小男孩说——他的的声音和刚刚广播里的一样。“我再重申一下规则,击中头部才算死掉,杀人过程没有被摄像头录下来的不算,被击中头部后再杀的人也不算。”
坐在一旁的西蒙.林奇一直很不高兴——开局没有两分钟他就被干掉了。
“第三名,阿瑟.杨,杀死四人,死亡;第二名,奥古斯提,杀死四人,存活;第一名,伊尔.霍勒斯,杀死七人,存活。你们三个,都有奖励。”被称作乔瑟的小男孩说。
金色头发的小姑娘坐在桌子上愉快的摇晃着双腿,接过小男孩扔来的三个冰镇输血袋。
“嘿,伊尔。”西蒙回身冲她笑了笑,“反正你有三包,考虑一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不了,谢谢。”伊尔一副不舒服的表情,“谁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打算过一段时间高价转手给别人对吗?”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婊子!”见她这么回答,西蒙突然变了脸:“我根本就不应该参加你们组织的这个他妈的蠢透了的活动!你们怎么不想一想你们是怎么弄到这些玩意儿的?都是我进到满地都是死尸的他妈的医院里去给你们开路!你知道那有多恶心吗?而你们,就用这些当做一个愚蠢游戏的筹码!还有这些武器,要不是我在军火库外面给你们放风——”
“你担心如果没有你放风,会有人类过来把我们全都弄死吗?拜托,他们一个月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那个军火库,除了蟑螂苍蝇老鼠和尸体,什么威胁都没有。”女孩用一种厌恶的表情望着他面前瘦骨嶙峋的男人:“还有那家医院,明明就是你想把东西全都拿走私吞结果不小心被我们发现。”
“行啦。”寇迪依旧躺在那儿,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只是一个小游戏罢了,如果大家都不想玩,那么剩下的血袋就平分。”
“平分?他不配得到这些!他什么都没做!”女孩把血袋摔在桌子上,有点儿气急败坏的大声说。
“伊尔.霍勒斯,你会为你说出的一切付出代价。”西蒙站起来,用力把自己坐的那把椅子踢到一边,离开了这儿——整座城里唯一亮着的建筑。
“好啦,这儿要关灯了。”乔瑟对这一切似乎视若无睹,“伊森,你还好吗?可不可以去帮我把电闸拉好?变电室在那边。”
“收到。”年轻人站起来,拍了一下阿瑟的肩:“等我下……哦,你可以不用等我,伊尔。”
“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还在生气?好啦,大不了等下分给你。”伊尔冲伊森笑了笑,把冰凉的血袋收到自己万能的小挎包里,留下一包,用小小的尖牙在袋子的一角穿了个小洞,放在嘴里吮吸着。
伊森.伍德进了变电室,里边是不同的各种按钮,电闸,手闸,仪表,他不知道该按哪个。
他环视四周,房间的角落里又是一具尸体。这会儿这可怜的家伙身上已经生了蛆,散发出让人恶心的味道。苍蝇嗡嗡的在他脑袋边儿上绕着,让年轻人心烦意乱。他还注意到那具腐烂的尸体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是一个金色的十字架项链,看来是值钱的真货,可是现在没人再去在意这玩意儿了——满大街的珠宝店里都有这些东西,甚至更加高级。而现在你只要走到柜台前,挑中自己喜欢的,然后踢开已经烂掉了的售货员或者顾客——其实有他们阻碍你的行动的几率很小,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家不是往家里赶就是死命的往医院跑。然后……如果柜子锁上了,你可以把它砸开,拿走你喜欢的,要多少有多少,没人管你要账,也没人阻碍你,一切都随你的便,衣服和其他东西也一样,随便拿,随便用。
……这很酷,不是吗?
伊森盯着那个十字架,想起来不久前去世的斯蒂文,他的外表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但是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他有多大了。十二月二十一日,就是人类的一切都将要结束的那一天,他失踪了,三天后是奥古斯提在教堂的人类尸体中间发现了他留下的衣物、他的十字架和他自己——那个时侯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副被烧得惨不忍睹的黑色骨架。
“我们背叛了上帝,所以当他把他的子民们全都带去了乐园,而我们却要留在这,受着永远的黑暗的苦。主啊,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犯下的滔天大罪,原谅我对光明的背弃,把我也带到那个乐园里去。”
斯蒂文失踪前是这么说的。
“去他的狗屁宗教。”伊森.伍德走过去,冲着那明晃晃的玩意儿狠狠地踢了一脚。然后回身找了一个看起来像总闸一样的东西,用双手扶着把它拉了下来。
“看吧……其实他们自己也活在恐慌之中,他们不知道人类给他们留下来的能源能够支撑多久……这些东西总会用完的不是吗?而他们得一直生存着,看着人类存在的证据一点一点消失殆尽……除非他们像我一样,投奔我们万能的主。”斯蒂文还说。
想到这儿,伊森又往那具尸体上补了一脚。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踢中——因为你看,整个城市里最后一点代表着人类文明与繁荣的光亮已经被他亲手扑灭了。
对,反正他们存在着,而那群被称为人类的家伙早就已经死了。
只要我们自己活着就可以了。
当年轻人走出购物中心的时候,阿瑟和伊尔正坐在木质的地上,面朝着海谈论着什么。女孩嘴里依然叼着那袋血,含糊不清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阿瑟也在说,偶尔会苦笑一下。伊森走到伊尔的旁边坐下,打算加入他们的谈话。
“你慢死了。”阿瑟抱怨着。而伊尔从她万能的小背包里掏出了刚才赢来的血包,递给了棕色头发的年轻人。
“谢谢。”伊森.伍德结果透明的装着红色液体的小袋子,“不过你不觉得这么喝有点儿浪费了吗?如果是我,就搀着老鼠汁或者猴子汁喝。”
“要知道,这玩意儿确实会越来越少。”小女孩依然把袋子叼在嘴里,不过没喝,只是用下牙勾着它——想必是为了说话方便点儿,“如果你总是搀着别的喝,我敢保证所有人血被消耗光之后,你很快就会忘了它的味道。”
“嗯。”阿瑟好像在想事情,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伊森也学着女孩的样子把袋子咬破然后叼在嘴里,抬手看了看表——半夜两点十五分。
“有一天,当我们把所有电池都用完了,所有钟表都停了下来,我们就不再会有像现在一样明确的时间概念了,也许我们会慢慢退化。”伊尔的腿搭在木质地板的边缘晃来晃去。
“我们可以生产。”阿瑟说。
“我们的人太少了。”女孩扭过头看着她们:“这里只有不到三十个同类,我不知道别的国家还有多少,可是我们没法过去——除非可以在一个晚上之内抵达。”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能坐吃山空?我们还可以耕作。”伊森两只手拿着血袋,仰起头喝了一口:“这个袋子划得我的嘴有点儿疼。”
“是啊……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十年后,一百年后,甚至五百年后……”阿瑟的手撑在地板上,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吹过来的冰冷海风。
“其实事情很简单,玩儿够了就走。”女孩说:“水会涨起来的,也许过几十年以后这里就会沉到水里,真酷……我还没试过在水里生活,不过一直处于人类的濒死状态会让我们挺痛苦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玩儿够了就走?”伊森问。
“嗯,等哪天我玩儿够了,你可以把我绑在太阳能电池板上晾两天,就像你经常想做的那样。”
伊森有点儿慌——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别担心,我没有特异功能。”伊尔咧着嘴笑了,她的下牙上还挂着那半袋血液:“女人的直觉而已。”
“这主意听起来挺不错的,我也想试试。”阿瑟也笑了:“我敢保证根本用不着两天——你不出两分钟就会变成煤块一样的玩意儿。”
“不过现在用不着,我还没玩儿够呢……伊森,我看你好像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找找哪儿有太阳能电池板了。”
“看在这东西的份上,”他摇了摇手中的袋子:“饶你两天。”
“我们是被上帝遗弃的一群人。”隔了一会儿,女孩说:“我们不能繁殖,也不会死亡——只要你不自己去送死。我们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活着,不停地活着……这真像一部没有结尾的长篇小说。”
“名字呢?”
“就叫伊尔,阿瑟和伊森得了。”
“这名字挺俗的。”阿瑟轻笑,“好了,我们该走了……今天打算在哪儿待着?”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伊森说,“不过有点儿远,我怕我们在天亮之前赶不到……还有,为什么把我的名字放在最后面,嗯?小丫头?”
伊尔瞟了棕色头发的年轻人一眼,没接话:“跟我来,远点儿没关系,只要你指路就成。”
他们穿过昏暗的街角,大道和商业街,汽车零零散散的停在路上,里面不约而同的散发出伊森在购物中心的变电室里闻着的那种味道。路上的大家伙们不多,但是想开车顺利的前进依然是不可能的——有时候总是会有两辆汽车并排的挡在道路中间。只有红绿灯不知疲倦的、交错地闪着——可怜的家伙,它还不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哦,这主意不错。”阿瑟望着一排整齐的对外出租的自行车,“你有钱吗?……要知道,强行破坏这个车锁有点儿困难。”
“我想我们只能强行破坏了。”伊森皱了皱眉头,“你看,自动缴费机好像没电了。”
“哦,我忘了,这附近有一家自行车店。”伊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跑向对街。“快来帮我,这卷帘门真烦人。”
当三个人都搞到了自己想要的车子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伊尔趁着两人挑车的时候,顺便去隔壁的服装店弄了一大包衣服回来,堆在车筐里,然后哼着小曲,催两人上路。
“就等你一个人了。”伊森歪了歪头,跨上车子“跟紧点儿,实在跟不上了就叫我。”
女孩当然不甘示弱。她两手撑着车把,身体微微前倾,并没有坐在自行车的车座上。有着奇怪气味儿的空气擦着她好看的金色头发,使得它们不停地飘动着。
“直走对吗?”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伊尔加快速度,超过了阿瑟和伊森。
说实话,这是一副很奇怪的景象——黑夜里,马路上一动不动的零零星星的汽车,紧闭着或者已经被破坏了的商店,一切都停下来了,但时间却并没有凝固——你可以看见路两旁的梧桐树……或者别的什么树的叶子在小幅度的摆动,红绿灯在不停替换,光亮却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消失。这个时候会有野猫之类的动物迈着很轻快的步子从马路中间穿过,提醒你这一切都是真实并且在进行中的,不管是时间还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都并没有变——这个世界上只是缺少了一些什么而已,而你马上就会习惯。你前面的女孩正努力的蹬着自行车的踏板在黑夜里前进,她似乎能看清一切,像在有阳光的地方一样可以准确地避开障碍物,这对那些家伙来说也许很怪,但对你来说不是的。她的外套微微地往外掀着,然后在你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天快亮了,我们得快点儿。”最后,一个声音说。
然后他们就这么消失在了发红的天空下的街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