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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绫姐姐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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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天气晴好，阿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踏上了开往世田谷区的电车。从车站出来，她先去了药店，买了一些补血的营养品，又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一片静谧的住宅区。春末夏初的风在斑驳的林荫路上嬉笑奔跑着，带来丁香花的香味，阿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淡淡的香味吸进胸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走到一户住宅门口，门上写着濑户两个字，院墙长长，门廊宽阔，是个相当大的宅子，院落里隐隐传出动人的钢琴声，就是这儿了，她按下了门铃。
“哪位？”一个男声响起，跟着门打开了，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
“濑户先生，上午好，是我来叨扰了。”阿苑浅浅鞠了一躬。
“哦，是香取啊，快请进。”濑户先生把阿苑让进玄关，对着宽阔的大厅喊到，“绫织子，香取来了。”
厅里飘荡的钢琴声戛然而止，一个年轻的少妇出现在大厅门口，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穿居家长裙，身材高挑细瘦，乌黑的长发披肩，面容姣好，只是面色颇显苍白，腹部高高隆起，身怀六甲。
“阿苑！你怎么来了！”她面露喜色，“快进来快进来！”
“绫姐姐！”阿苑看到绫织子，顿时喜笑颜开，她上前扶着绫织子的手臂，两个人挽着手在客厅坐下。
“我好久没见你，太想你了！算着你已经快足月了，就来看看你。”阿苑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腹部，“绫姐姐，你身体还好吗？小健太怎么样？调皮不调皮？”
“我挺好的你放心。小健太也很健康，天天在肚子里翻来覆去，跟在打篮球似的。”绫织子捂着嘴笑起来，“对了，上杉叔叔和香取阿姨身体都还好吗？家父一直都记挂着上杉叔叔，常常念叨说，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西综病院，家父肯定会把衣钵传给他的。”
“他们都很好，劳烦成田伯伯记挂。嗯……其实我这次来，还是担心你的病。”
阿苑停了下来，皱了下眉，抬头看了眼客厅里有没有别人。自从给阿苑开了门以后，濑户先生就把自己关到楼上书房里不出来了。
“你这个身体，生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绫织子的微笑凝在脸上，却没有回答。
阿苑停顿了一会儿，斟酌着用词：“绫姐姐，说实话，成田伯伯的决定我一直都不能理解，在你跟濑户先生的婚事上，他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更过分的是，他明明知道你的病，可濑户家要你生育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反对，他是西综病院的院长呀，他怎么能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他……”
“好了阿苑。”绫织子打断了她，脸上万般无奈，“家父也是为了家族，为了医院。濑户家是医院最大的股东这你是知道的，维护医院的资金稳定是家父的责任。我只不过为家族做一点贡献而已。”
“贡献？我的好姐姐，你这叫贡献吗？你这叫牺牲好不好。你牺牲婚姻幸福就罢了，现在他们还要你拿命拼！我…我真的很担心，你陪我从小玩到大，我…我就你这么一个姐姐，我……”说到后面，阿苑泫然欲泣。
绫织子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阿苑，你不用担心，家父已经准备了医院里最好的资源为我接生，不会有事的。而且……怀孕这件事是我自己愿意的，外子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我想，如果有个孩子，我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阿苑抬眼看了看楼上，房门紧闭。
“绫姐姐，姐夫……对你还好吗？”
绫织子眼帘低垂，还是一样的微笑僵在脸上：“他……他对我挺好的，我需要的东西都会让人给我准备好，他也经常给我买贵重的衣服首饰，这台钢琴也是特意从德国买来送给我的。他……就是没什么时间陪我而已。”
阿苑起身踱到客厅里的三角钢琴前：“哇噻……施坦威……太奢侈了，有钱人就是任性啊……”她抬手在琴键上按了几按，清脆动听的声音回响起来。
绫织子噗嗤一声笑了：“你呀，不用眼馋，以后鸠谷也会买给你的。”
琴声骤然停下，阿苑表情僵住，一言不发。绫织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得赶紧转移话题：“嗯……啊……那个……阿苑你现在还在弹琴吗？”
阿苑默不作声，坐在钢琴前，手指轻动，一曲夜曲潺潺流出。
“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弹了，没有绫姐姐教，更没意思了。”
她弹到一半怔怔停住，看着琴键。
“绫姐姐，你……真的爱姐夫吗？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也行？婚姻……可以让你喜欢上陌生的另一半吗？”
绫织子也沉默良久，自嘲地笑了：“嗨，都结婚那么久了，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之后便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大学的时候，暗恋过一个男生。”
绫织子看着窗外，脸上挂着微笑，身陷遥远的回忆中，悠悠道来。
“他和我都是钢琴表演专业的，是我的学长。他是个很安静的人，不善言辞。有一次专业汇演，他上台演奏了《革命》。那一曲演奏，他似乎把这些年安安静静沉淀下来的所有愤怒和力量都灌在了指尖，从此，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了。
“我暗恋了他很久，苦于没有勇气开口。他家境贫寒，我知道家父绝不会同意。他毕业的前一天晚上还在琴房练琴，我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在他的琴谱上留下了一支和音玫瑰，算是对自己这些年的青春有个交代。”
绫织子深深呼了一口气。
“带着这样的回忆走入婚姻，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
阿苑呆呆地看着绫织子，怔怔听得痴了，喃喃道：“难怪肖邦练习曲你第一首教我的就是《革命》，原来……绫姐姐上学时也是这样的……”
“嗯？”绫织子收回心神，微笑看着阿苑，“'也是这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阿苑你……也有暗恋的男生了？”
呀，糟了！阿苑心中叫苦，不把门的臭嘴，这都能说漏！
“没…没有！那个…那个不能算！啊不是，没有，没有。”
她心下懊恼，完，越描越黑。
绫织子捂着嘴开心地笑起来：“哎呀，快看看呀，我们的小若苑也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呢。快跟姐姐说说，是什么样的男孩子能捧得我们阿苑的芳心？”
什么样的男孩子？阿苑愣住了，对呀，他是什么样的男孩子？除了他喜欢打篮球，其他我一概不知。他是内向还是外向，他有没有女朋友？我甚至连他的全名都还不知道，可笑。再说，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香取若苑，你又能怎样？阿苑一时间呆住了，神思恍惚，不知所以。
绫织子看到阿苑突然消沉下来，心头不忍，起身走到琴凳上坐下，握着阿苑的手：“阿苑……唉，姐姐也不知道鸠谷的事对你是福是祸，姐姐只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绫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阿苑看向远方，仿佛想要看穿时间的流逝，“我只能跟老天爷祈祷，等一切尘埃落定时，也许我也能像你今天这样，把我大学的故事平静地讲给你听。”
她抬手接着弹起后半段夜曲。琴声袅袅，不知该飘向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