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之吻》絮凡

5、章之肆

　　每一个开始，总是有一定的原因。那时，她十四岁。
　　姬姚生于一个不错的家庭，从小没有为金钱这玩意担过心。在于那个什么都新鲜的年纪，她已经能够分辨物质的优劣，并且懂得自己是不是真得需要拥有它们，于是在周围集体都必须穿着清一色蓝色校服的时候，你总能发现她清秀可爱的身影。从不扎马辫和不用戴眼镜装做小知识分子来彰显好好学生的身份，那时候的姬姚剪着整齐干净的短发露出白藕一般的后颈，乌黑头发上别着粉色的桃子夹子，笑起时露出一口白牙和嘴旁的小酒窝，甚是惹人怜爱。而在她的书包里，除了书册外，还有其他可爱的小玩意，像是一两瓶粉色的指甲油和更多的水果夹子，当然这些东西从不是课堂外把玩的物品，也从没表现自己对毛绒物品的喜好和把手掌放在嘴旁嘟嘴睁眼这样的事情也从未在她身上发生过。
　　她总是显得与众不同又从未脱离过团体，文科的成绩永远高于理科，会写优美的诗句却对阿拉伯数字和几何图形兴趣缺缺。于是在那一年，家里找来了世交的孙子比她年长半岁却高一级的同龄孩子来做所谓的家教，只因为他从未在理科方面得过低于97的成绩，所谓的三好学生和书呆子的叫向阳的男孩。
　　“真是的，又不是请不起老师来教我。”她踢着电脑桌，对房间里那位男孩子投去抱怨的一眼。
　　“你可不要随便动我房间里的东西，我房间不是谁谁都可以进来的，就算是作为我的老师也是不允许的。”
　　说实话，第一次见面，作书呆子装扮的男孩子，在她看来是十分感冒的，尤其还让一个她不认识的性别是男的生物进入房间，要是让同学们知道这样的事，肯定会嘲笑她的吧，姬姚显得特别不快乐，又瞪了他一眼。
　　穿着深色校服的男孩子显然下课后直接被送到了这里，瘦瘦弱弱的人也不高，整张脸被浓密的黑发遮盖掉大半，一副难看的眼镜又覆盖掉大半张脸。让人觉得比较邋遢的形象呢，如果自己跟这样不修边幅的人学习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有这一层想法的姬姚完全被吓到了。
　　不行。她心里想道：等一会儿一定要和老娘说这样下去不行，才不要他来教自己呢。嗯，就这么办，速战速决。
　　她抬起头对始终没有动作的男孩子表现出不满来：
　　“不是来教我的嘛？你说句话啊。”
　　他望着她，点点头，缓慢地走进来。
　　“你有哪里不懂呢？”
　　他发出细弱的声响，脱下的书包却不知该往哪放。
　　她指指一旁：“就放那里嘛。”
　　“哦。”
　　把书包丢在地上后，他又左右望望，惹得她笑起来了。
　　“坐这里啊。”
　　她又拍拍自己旁边，心里笑他果然是一个书呆子。
　　“哦。”他依着指令坐下来，又问她：“你有哪里不懂的啊？”
　　“我也不知道。”
　　“呃……”
　　“我说你坐远一点嘛。”
　　她看到他皱起眉头，但还是把椅子搬离了一些距离。
　　“我不喜欢数学和物理。”她把书册摊在桌子上，转着手里的圆珠笔，歪头朝他看去。“你不觉得它们很没用嘛？以后也不会用到的知识，既然不会用到为什么要拼命学呢？”
　　他的眉头蹙得更深，几乎要写出一个川字。
　　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子，但碍于黑框眼镜的遮覆，没让她瞧出什么来。小小的女孩子的房间里面，男孩子的声音细若蚊蝇。
　　“你不想考高中嘛？如果你想前进，那么你就必须得学习它们。”
　　“我一点也不喜欢它们。”
　　“数学和物理其实很简单，只要多做就能掌握原理。”
　　“我一点也不喜欢它们。”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显得老气横生，抓了抓头发之后，翻起书包拿出一本高中的课本。
　　“你喜欢语文是不是呢？”
　　“嗯。”她不得不点头，她喜欢优美的东西，音乐，诗词，美丽的句子和韵律。
　　“你知道嘛？如果你不学习讨厌的那些东西，那么你也有可能失去学习有趣东西的机会。”他把它们摊在她的面前，“虽然你也已经能看懂它们，可你不会了解其他人看到的世界，你难道不觉得能接触更多的看法和视界更有趣嘛？”
　　她张大眼，看看他又看看那书册，忽然觉得很惊讶。
　　“你也只是不喜欢它们嘛，让我们学到讨厌它们的时候为止吧。”
　　他把她的数学课本翻过来，摆在俩个人的面前，睇了眼她。她还在看着他。
　　“听妈妈说，你叫向阳。”
　　“嗯。”他点点头。
　　她忽然笑起来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你很老土哎，说那种老头子一样的话。”
　　一丝丝赧红爬上他的脸颊，嗓音还是不见提高，男孩子显得不知所措，却轻轻地回了声。
　　“嗯。”
　　——确实很老土啊。连他自己都这么的觉得。

　　那一年，他也十四岁。

　　自己有小家教的事，姬姚自己不会和同学宣扬半句。只是每周会有2天的时间，他被年轻的继母送到家中，从不会换校服以外的服装，校服和框架眼镜几乎成了他的标志性外貌概括，而两个人自第一次见面时那次对喜好的讨论之外，之后的时光里除了习题的讲解再没有更加深入的交谈。当然，这还归于他回复她几次类似搭讪行为的询问时木讷地回答不出半句，被她定义为老土中的老土，老头中的老头之后，有些状态就一直在他们之间维系着，一直到了之后的许多年都不曾有任何的改变。
　　姬姚在文字的世界中的悟性，让她有兴趣参加过几次学校和区里举办的作文比赛，但每每与奖杯擦身而过不得而终。久而久之，对文坛的失望也在她微小的文艺青年般的小心肝里落下了不怎么大的阴影，也是嘛，照样喜欢着偶像明星，照样天天哼着小曲，无忧少年的习气自然没有仰望四十五角的忧悒惹人欢喜。当然，每次在她感叹时不待我时，他也总回不了一星半点的反应，哪怕是好奇她写了什么。
　　而在学年末在理科方面得到质的飞跃之后，姬家更加欢迎向家的少年前来家里。准备了瓜果和糕点，问他吃饭了没有。面对姬家妈妈热情招待的向阳，依然是腼腆地摇摇头，不知该把书包放哪里。
　　坐一旁啃着西瓜的姬姚在心里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想到周围那些小大人似的男孩子，无时无刻不是在表现几乎什么都懂的拽样。在瞧瞧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大半岁的同龄人，腼腆，害羞，怯弱，就像只碰一下便会爆开的大西瓜，姬姚张大嘴大大地啃了一口，丢了皮问他干嘛不留下吃饭。
　　“刚才外面吃过了。”
　　“骗人。”她站起来到他的前面，戳戳他的肚子。“我知道你肯定是从学校直接过来的。”
　　“嗨——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
　　她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警告他：“我老娘花力气做的一桌子菜，你好意思说吃过了。”
　　他眨眨眼，小声埋怨又不饿，得到她瞪视一眼的情况后，转过身和姬家妈妈说：
　　“还是觉得有一点点饿的。”
　　姬家妈妈很开心，拉着他朝饭桌走去，坐下后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
　　他朝她又投去埋怨的一眼，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面。她哈哈笑在心里，又觉得他像只喵咪，哪有男生吃东西是一小口一小口，还小心翼翼怕菜面里有毒呢。
　　于是，闷热的夏日吃了一碗热腾腾呼呼烫的面条还能不冒半滴汗的男孩，指教姬姚称奇。
　　“撑死我了。”吃完之后来到她房间，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他摸摸肚子擦擦嘴。
　　惹得她想嘲弄他。
　　“不就多吃了这么一点点嘛，就说撑了。还是男孩子呢。”
　　他却习若平素地慢吞吞回复她：“中午的时候陪她和公司里的客户聚过餐，所以不饿。”
　　向阳少年口中的她是他年轻的继母，姬姚只在对方接送到家楼下的时候有频繁的接触，却并不熟悉。
　　她好奇少年和继母的相处会发生有趣的事，而被问到怎么会让你跟公司的客户接触的话，他就投来不甚快乐的一眼，像是责怪她的多管闲事。
　　“我只是问问。哼，小气。”
　　“有时间管这个事情，还不如多做几道习题呢。”
　　“我说你这个人，你没看到我期末的成绩嘛？连老师都夸赞我数学方面的进步呢，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好脸嘛？”
　　有点小生气的天之骄女所幸将书本一丢，表现出小姐不高兴后果很严重的事态来。
　　他依然不当一回事，敲敲书桌已然一副严师的模样。说来好笑，姬姚姑娘这次到收敛了气焰，端坐一旁，竟然乖乖地读起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