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unted City》光景

3、智子

　　“千秋，你知道月下香是什么样的花吗？”
　　“呃？”她没反应过来。
　　“看来它对你很是中意，既然如此，这花就交给你打理罢。”
　　舅舅丢下意味不明的话之后似乎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就自行离开了。
　　千秋在院子的角落里找了个旧花盆，便自作主张将那株月下香移栽到盆里，放在她的房间的一隅。
　　最初房间里总是充斥着一股幽微的香气，随着时日渐长，慢慢地也不甚在意了。
　　只是那晚门外奇怪的声音终于没再出现了。

　　暑假一过，母亲就替自己找好了学校，还没等千秋回过神来，那个夏天似乎就要这样悄悄地溜走。
　　新学校也没有什么格外令人惊喜的地方，除去一开始的拘谨，很快的千秋就适应了在大城市的高中生活。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在学校里总是安安静静的上课学习，并不太关注周围的人和事。
　　并不讨人厌，也算不上有人气，不过和她要好的朋友总是有几个的。比如说同班的智子。
　　千秋一度觉得智子是个很奇怪的女生。从某种程度上看来，她有点像猫。会这么认为不仅是因为智子长相甜美可人，更是由于她性格特别黏人。
　　最初是智子向她搭话的。千秋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总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学校教学楼的天台是学生们都比较喜欢的场所之一，尤其是在午休的时候，总有男生女生三两成群地聚在那里，一边吃午餐一边聊天开玩笑，或者是交换一下各自掌握的最新八卦情报。
　　不过千秋很少去天台。
　　那一天放学之后，她突然心血来潮，爬了好几层楼梯，来到几乎从未踏足过的天台。
　　然后在那里看到了站在围栏旁边貌似正在发呆的智子。
　　她们双目相对，一时间安静下来，谁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那时正值黄昏，远远的夕阳被稀薄的一层云笼罩着，正散发着橘红色的柔光，空气是金黄色的。
　　然后智子突然向她搭话了——
　　“呐呐，你昨天晚上吃了什么？”第一句话确实是这样的。
　　“呃……”为什么要问这个……
　　“啊，果然还是觉得胡萝卜汁比白菜汁要好太多了啊^^”
　　“这样啊……”千秋心里开始莫名其妙地认真进行对比，结论是自己好像两者都不太喜欢。
　　“我觉得香蕉汁也许不错。”连自己觉得有点脱线的回答。
　　对面的女孩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得大大地盯着她看。
　　“……我们是一个班的吧，我叫井泽智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好。我叫苍井千秋。”
　　“……你真有意思，我很喜欢你呢！我们来做最好的朋友吧^^”看得出来对方是一个很干脆的女孩，直率地表达好感，理直气壮地要和自己做朋友。
　　千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智子单方面坚持认为的大亲友。
　　交往的时间久了，千秋慢慢地就发现她是个很独立的女孩。虽然外表看上去十分可爱、一副喜欢依赖别人的样子，实际上却相当有主见，做事情的风格也非常利落理智。
　　千秋曾经邀请智子到自己家来玩，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很担心这样的邀约会不会显得太过唐突，没想到智子意外地非常喜欢来她家玩，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大叫着“千秋千秋，你家好大好漂亮啊！”，一边东窜西跑，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两人渐渐熟络起来之后，千秋也尝试着问智子一些关于她家的事情，不过她总是一脸无所谓地一句带过。千秋猜想着智子大约是有些什么不愿意说的烦恼，她不喜欢刺探别人的隐私，也不再多问。

　　转眼已过了一个多月，时节逐渐入秋，夏日的暑气似乎也正在一日日地消散在空气当中。
　　临近深秋而即将入冬的某一天，班里突然宣布要举办一次集体秋游。这次秋游的规模似乎比往常都要大，不仅是千秋她们班，而是同年级的四个班一起。
　　且不论规模大小，这是千秋第一次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以前在乡下上学的时候学校从来都没办过这类的集体活动，毕竟是小地方，无论如何是比不过大城市的。
　　刚听到通知的时候，千秋愣了好一阵子，智子倒是意外地没有像周围的同学一样兴奋雀跃，反而有点奇怪地情绪低落。
　　回家之后，千秋找了一个机会在餐桌上向母亲和舅舅汇报了秋游的事。
　　雪江沉默着没说话，舅舅一幸倒是颇有兴致地询问了不少关于秋游的一些细节。
　　“说起来最近也入秋了啊，说起秋游倒是有不少乐趣可言，无论是山里还是海边，想来都别有情致，尤其是年轻人结伴同行的旅程，最是令人难忘啊。”
　　千秋听罢也感兴趣地问道：“舅舅以前也和朋友一起去过旅行吗？”
　　“那是当然。”千叶一幸微笑着说，“不只是以前，即使是现在也常常这样。我可是去过不少好地方的呢，呵呵。”
　　看着千秋眼中盛满的向往，他微微一笑，接着说：“千秋，你们这次打算去哪里秋游呢？”
　　千秋想了想回答道：“嗯，应该是叫陆鸣山吧。我们还要在那里住一个晚上。”
　　一旁的雪江刚拿起茶碗，闻言手下一顿，精细的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千叶一幸眼角余光轻轻扫过姐姐，沉吟道：“住一晚啊……”
　　“嗯。”千秋继续道，“听说山上有一间旅馆，好像还有露天温泉，所以大家都很兴奋。”
　　一幸点点头，温和地笑道：“你来这里也快小半年了，老关在一个地方也不好，就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去好好玩玩吧，晚上太晚了就在那里休息一晚也可以。”
　　“还有，记得注意安全。”那双美丽的眼睛闪着温柔的笑意注视着她。
　　“……好的。”千秋感觉自己的双颊又红了起来。
　　吃完饭之后，千秋怀着稍微有点轻快的心情回房间。她已经开始构想着应该如何准备秋游了。
　　当然，她没有留意到母亲雪江始终保持着的沉默。

　　夜里
　　雪江披着深色的长外套，站在庭院中央。月色如练，夜凉如水，她的身影看上去仿佛永远都充满着哀愁。她已经快想不起自己也曾有过为了什么而欢欣雀跃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这么急？她还什么都不懂。”她突然开口，转身看向身后的回廊。
　　廊下映着一排阴影，那是月光照在屋檐上形成的，与庭中的盈盈月色形成鲜明对比。阴影中隐约有一个轮廓，那人轻轻笑道：“你也曾经什么都不懂，我又何尝不是。”
　　“可是……”她暗暗咬牙。
　　“放心吧，她是你和那人的女儿，是我亲自选的人，她的能力恐怕会超乎你的想象。”
　　雪江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人，心中一阵恍惚。

　　秋游的那天，早上还不到8点钟，学生们都集中在学校门口，女生们笑嘻嘻地三两成群地聊着天，时不时爆出几声笑声；不少男生则是聚在一起捧着地图津津有味地研究山上的探险路线。
　　千秋虽然到得比较早，但是她不像一些女生那么活泼，只是站在女生堆旁边，饶有兴趣地听着她们的那些可爱别致的对话。
　　不过，渐渐地她也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了。
　　“智子，好慢啊。”盯着两人平时一起上下学的街道，千秋不自觉地嘟囔出声来。
　　“对啊，果然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吗？前几天还一直说来着……”听到她的担忧，同班的理香凑过来说了一句。
　　闻言千秋心里一惊，连忙转过头去问理香：“智子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理香点点头，语气稍带点担忧地说：“好像是这样的，前几天智子就一直跟我说‘不想去’、‘可能去不了了’之类的话，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能确定。”理香是她们班的班长，这次活动的人员统筹是她负责的。
　　千秋使劲回想这段时间以来智子的状况。的确，自从宣布秋游以来，智子的情绪就一直不太高，自己当时也是兴奋得不得了，也就没顾得上她。
　　早知道就好好问一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了。她自责地想着。
　　没过一会儿，学校安排好的几辆大巴缓缓开来，出发的时间到了。
　　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说笑着上车了，千秋一边看着他们上车，一边频频往回看，幻想着智子说不定会在最后一刻及时赶到然后一边喘气一边对自己说：“对不起，早上起晚了！”
　　已经没多少人在车外了，千秋朝着校门前的街道最后张望了几眼，终于确定智子是不会来了。虽然无奈，她还是上车了。
　　由于之前一直盼着智子来所以迟迟没上车，等她终于上车之后才发现车上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原来自己没上到本班的旅游车，而是被剩下来上了别班的车。
　　还好车上的同级生们都在兴奋地互相聊天打闹，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这个不速之客。其实也没什么，像这种来迟了只好搭别班车的情况也并不少见，只是千秋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加上性格本身就比较腼腆，所以在发现自己上错车之后她便顿时窘在那里，几乎连手脚该怎么摆都不要搞清楚了。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几乎想下车的时候，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从她身旁传来：“你是别的班的同学吧，不用害怕，坐这边吧，刚好有个空座哦。”
　　如蒙大赦一般，千秋赶紧低着头小声说“谢谢”，然后迅速抱着行李包坐在那个声音的主人旁边的空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