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同人衍生——折子戏》慕月痕

2、红莲

　　火焰化红莲，天罪自消衍，闻说福寿俱增延。

　　小小的手，抓不住那褐黄色僧袍的一角，只能无助地喊道
　　——大师，那我的红莲在哪里？真的会有红莲开在冰天雪地之间么……

　　僧人不答，露出一抹宛若佛祖拈花般的虚无笑意。
　　菩提树下的白马，转瞬即逝，宝相庄严幻化作了一树枯叶，簌簌散去。

　　听到这里，正襟危坐以显示其良好教养的万安公主终于忍不住将她那刚刚经历丧母之痛的堂弟抱进怀里，狠狠揉着那张白玉般清秀的小脸，从心底深处滋生出微妙而悲哀的情愫来。
　　讨厌被当作女孩子对待的小琅琊挥着小手以示抗议，嘟哝着，“皇姐，难道你也不相信我么？我真的真的是遇到那个高僧了啊……”
　　“我信，我当然信，琅琊说什么皇姐都相信哦~”抱着可爱堂弟不愿松手的小公主，忍不住又摸摸那张粉嫩的小脸，想着，唉，这可怜的孩子又在胡言乱语了。

　　皇姐这种哄骗小孩的口吻，让琅琊不甘心地吸了吸鼻子，讨厌，为什么每个人都不信他呢，连皇姐都只会哄他，明明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呀。
　　握着小小的拳头，琅琊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找到那朵属于他的红莲花，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不是他说的谎言。

　　“啥？你要找大冬天里开的红莲花？”趴在树上的红发少年不可思议地探下头来，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稚气未脱的脸上隐然地刻画出日后那般浪荡不羁的模样。
　　跺了跺脚，琅琊想着怎么连皇甫家出了名的傻儿子都怀疑他时，端华忽的从树上跃下，落地时却绊到了枯藤，将琅琊压了个正着。
　　“这么冷的天，找什么红莲花嘛，冷死人了。” 蹭了蹭琅琊裹着素锦袄的身子，端华心里想着，琅琊身上好暖和呀，压着软软的，又嗅了嗅，是乳香温暖的甜味呢，不知道咬上去好不好吃……
　　“大冬天在雪地打滚的人不要和我抱怨天冷！端华，你到底去不去？”看着一副饿狼相的死党，他忍不住加了一句，“你快下去呀，啊啊，口水流出来了啦。”
　　“我去啦，你别推我，让我再抱抱嘛~” 擦了擦嘴，也不管好友蓦然停下的推搡和那一句“端华你这个傻瓜”里有多少不可言说的意义，端华只是抱着琅琊心满意足地喃喃着，“好暖和，好暖和啊……”

　　那一年冬天的长安城里，总能看到两个粉团子似的富家小少爷满城乱串。

　　——琅琊，琅琊，红莲花~~
　　——笨蛋端华，那个是小孩的帽子啦~

　　——小九，小九，红莲花~~
　　——你个傻瓜，那个是花灯啊……

　　——喂，喂，快看，这个！
　　——啊，这个是……！

　　——是哪家的死小孩偷了老娘那绣着红莲花的肚兜啊！

　　——端华……
　　——啥？！
　　——快跑啊！！！

　　靠在桥边不停的喘息，琅琊有种被打败的无力感，忍不住吼道：“那个诓人的臭和尚，大冬天的哪里来的红莲花啊！！！”
　　“小九，你别急嘛，总会找到的。”有些无力的安慰着颓败的好友，端华束手无策地挠挠头，忽然福至心灵般喊道，“对了，琅琊，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吧。”
　　言罢，转了身便朝着街市跑去，半途中忽又回头，朝着发愣的琅琊挥了挥手。

　　像是就此别离一般。

　　一个人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琅琊感到一阵不安，他跑到桥上，想着站得更高些，是不是能看得更远一些，然而直到暮色西沉，都不见那一抹熟悉的红色出现。
　　“端华……”自言自语地念着，从来如此，若端华不等他，那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人，所以，唯有在此等待，念及此处琅琊有些委屈地把头埋到膝间。
　　他忽然觉得找不找得到那灿烂绽放的红莲并不重要，他此刻只想看到那个人的笑容，在日光下，没心没肺，无羁无绊，比红莲还要灿烂的笑容。

　　潮气氤氲双眼的时候，却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碰了碰他的侧脸。
　　“小九，我回来了！”笑容在看到琅琊青紫的脸色时瞬间凝固，端华伸手将那个人抱进怀中，“你冷不冷，先喝点这个……”
　　“端华？”本能地没有抗拒那个熟悉的怀抱，琅琊又冷又饿，就着端华凑过来的瓷瓶喝了一大口，炽烈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下一刻全身仿佛都燃烧起来，“ 呀，这是什么？”
　　“酒啊。”少年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完了，琅琊只来得及在心底哀号了一声，理智便风卷残云般不见了踪影。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轰鸣声回响在耳膜上，琅琊无力地撑在桥沿，恍惚间看到了水中艳丽的红色。
　　“啊，红莲花！”他一个前倾，直直向着水中那朵浮浮沉沉的红莲扑去。
　　“小九！”谁在叫他，声音熟悉得让他想要哭泣？

　　背着醉倒的琅琊缓缓地往薛王府走去，端华不断地嘀咕，“好不容易把那些祈福用的红莲河灯买下来让他们等天全黑了放到河里你居然连看都没看到就晕了真是的酒品还那么差早知道……”
　　温热的气息缓缓传到胸口，朦胧中，琅琊看到了一朵红莲，宛若火焰，触手可及。屏息凝神，他小心地伸出手一把将那朵莲花拽进怀里抱紧。

　　——哎呀，疼疼疼……！！！
　　少年的惊呼声中，梦中的人笑得心满意足。

　　那一个冬天的闹剧是怎样落幕的，谁都记不清了。
　　那朵曾经被他抱在怀中的红莲，也在梦境之后消弭无踪。
　　而琅琊，也只能苦笑，或许那朵属于他的红莲真的是不存在的。

　　直到许久之后，久远到他几乎要将那一切忘怀，有位风姿绰约的异国女郎对着他轻轻说
　　——我是在夏天第一次看到端华公子的，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就是不能够忘记……
　　——他的头发映在水里，好像开得最美的红莲花一样。

　　琅琊才恍然，原来那冬日的红莲，早已在不经意的时候，蒂固根深于他的生命之中。
　　终其一生，不见凋谢。

　　【章二红莲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