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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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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一次头脑空白的醒来已经有两个月之久,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A地与B地的一切,不变地改变着,矛盾地向前滑过。
午后,一个女子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窗外是一大片绿地,雨刚下过不久,夏天就是这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房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那个女子穿了一件长袖T恤衫,还披了一件薄薄的衬衣。除了绿色还是绿色,是工作日,天又异常地热,绿地里没有任何往来的人,外面的世界,激烈而又炎热。她持续这样的出神有两个小时了,而这样持续的出神,是她这两个月以来的必修课。
她叫莫溪,莫非的莫,溪流的溪,今年二十四岁,除此之外,她只知道她失忆了。她失忆了,她唯一记得的,只是失忆。
电话来了,她愣愣地接起来,喂?
小溪。
她笑了一下,平夏荇。
每次这个叫做平夏荇打电话来的时候,她都忍不住会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底有淡淡的愉悦。
“什么事?”她知道他没有什么事,可每次还是喜欢问。
“小溪,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过去——”
平夏荇在那头捏紧了电话,在得知莫溪被奸污以后,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他意外地发现凌扬和司亦雪成对地站在一起,凌扬的眼睛里有着懊恼,而司亦雪的眼睛里有着慌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他没有说话重重地打了一声不吭的凌扬,凌扬跌倒在地上,可是平夏荇并不觉得释然,是他自己,如凌扬所谓的“把心爱的女人”丢给了他,他握紧拳头,看到地上似乎希望得到更多身体上痛楚的男人,觉得他们之间任何人都对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女孩难辞其咎。这时赶到的还有情诔和COPY,他们四个人就这样站在急诊室的外面,然后一个医生出来对他们平静地说,“她被人奸污,大概在反抗中撞到硬物,脑部缝了九针,并且有中度脑震荡。再等到她醒来,当所有人不知如何开口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那样安静地失忆了,像小动物那样怯生生地问道,“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莫溪叹了一口气,微微地笑了,又看了一眼窗外。两个月,两年,二十年,如果对过去一无所知,好像,就没有未来了。她想起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那张脸,清隽俊朗带着浓浓的忧悒之色与愧疚。想起过来拥抱她有着温暖怀抱的叫做情诔的女子,以及那个眼眶里盈满泪水的绝美容颜。以及——那个月夜里的背影,她忽然觉得有些事在今天以后不能再逃避退缩下去。
“平夏荇,今天,是我生日吧?”
“恩,你怎么知……”
“诔姐姐昨天就把礼物给我了,我告诉她,礼物照单全收,吃饭就算你了。今天,我想一个人过生日。”她故意笑出声来,神色却还是恹恹的,“平夏荇,明天讲故事给我听吧,我很无聊,想听故事。”
“小溪……”
莫溪轻轻地挂了电话,去厨房找水喝,冰箱里还剩下两瓶椰汁,她满意地笑了,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
“小溪小溪,”她有节奏地念着,“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在说到第七遍的时候,空白的记忆,终于让她流下了眼泪。那眼泪,晶莹十分,寂寞异常,如同一朵,单薄的白纸花。
从清晨到午后,午后到黄昏,夕阳美什么可观可爱,倒是残余的异色让她觉得很柔和。夜终于来了,莫溪的眼睛在笑,人却还是恹恹地,但她的眼睛笑得很开心。玻璃因为白色的灯光染上一层银白的色泽,她望着玻璃里苍白削瘦的自己,自从醒来,就如此苍白削瘦。她以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为什么无论是凌扬还是情诔都不愿意提及?而平夏荇眼里却又爱又恨……莫溪的指肚随意划着玻璃,乖巧安静地在夜幕下思考着。
深夜了,最外面的木门轻轻地被打开。莫溪微微动了动,终于笑了。她没有害怕,反而环视起她的房间,来的人,是住在她隔壁的邻居——也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他叫——冷诺。出院的时候,诔姐姐告诉她,她会住在这里,因为从凌扬的口中得知她的家人在很久以前都已经全都不在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在笑,从床上穿好睡衣轻轻地穿上拖鞋,冰冷的冷,承诺的诺,诔姐姐叫他小C,她不知道是为什么,直觉认为小C比冷诺好听,更加有人情味。来人没有进她的房间,而是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向了窗台——那个,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驻留的地方。
月夜的背影。两个月来,那个背影常常会来。会在窗台缓缓地吞云吐雾一番,对着月光静静地凝望。然后,又离开。他以为她察觉不到,可她偏偏却,从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就清醒地站在他背后。
是悲伤吗?我和冷诺你,会有什么故事呢?莫溪还是站在没有防备的他的背后,那样的背影,很可怜。她默默地走了过去,柔声道,“喝不喝椰汁?”她走近他,看着他,他手指上还有未燃尽的烟灰,通红,他怔忡,表情依旧冷峻,与她一般,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莫溪已经拉开拉环,喝了开来。
“冷诺,快喝吧,大半夜还抽烟,不对。”
她……竟然是这样的口气?他记起她以前每次劝他戒烟的情景,心无可避免地被击中,那种温暖的关怀,强势不做作。他没有料到,他还可以拥有,在这个与昨日与明日毫无差异可言的,寂寞的月夜。应该感激吗?他也拉开拉环,浅浅地喝了一口。椰汁很冷,却清甜。
“今天是我生日呢,冷诺你有没有送我的礼物?”
冷诺又是一怔。
“我从来……从来不送别人礼物。”
“噢?”莫溪已经在窗边坐下,舒展四肢,“你不会开心吗?送别人礼物不会开心吗?冷诺,是很可怜的人啊。冷冷地承诺,连自己都不会有喜悦。冷诺,为什那么总会来这里?为什么要抽烟?为什么喜欢看月亮?冷诺,你告诉我,你很可怜,就当生日礼物,好不好。”她又喝了一口椰汁,“反正——莫溪,已经不在了。我们今天,坐在这,一起可怜地谈谈你谈谈她,然后日出就忘记,可以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好过一点。”
莫溪转过头,对上冷诺的眼睛。他的眼睛很黑,可她并不觉得那是深邃的。他说“好过一点”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微微沉了下去,一点一点,莫溪想连他都没有发觉,他高高在上,优秀而冷漠,没人会把他当作可怜的人——也许包括他自己。即使知道,也还是会很放心,因为他是冷诺啊,他就算挣扎就算痛苦,也一定会处理好的。处理好,呵呵——可是,悲伤眼泪,怎么处理呢?
莫溪是失忆的人,可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这些月夜的背影到底给了她什么,记忆与爱?同情与理解?她不明白,她只是知道,他很可怜,背影、眼神、声音、动作,说的话,抽的烟,站在那里的样子,统统都是无所适从、不知所措、茫然失落的可怜。
他肯定不知道,他两个月记三十六次来到这个窗台,背后的她留过多少眼泪,多少不解其中味就眼泪,多少连掩饰都来不及,就纷落的眼泪。
你肯定不知道,莫溪想,我没有过去,却有你。“你好像……并不属于我的过去,而是而是……”莫溪想了想,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她只是慢慢靠近冷诺,然后把冷诺抱住,她的拥抱很清淡,没有怜悯没有爱欲没有难过,那真的只是一个拥抱,她很依恋地闭起眼睛,眉微微弯着,“我想不起你来,怎么办?”
冷诺的身子僵了僵,想把莫溪推开,可是反而抱住了她,紧紧的。莫溪你明白什么,我可怜?你很聪明和善良,但你不了解我。你只凭你的感觉以为冷诺是个如何的人,从来不试着了解我。如果你了解,你不会从一开始就放弃我。如果你了解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我。如果你了解,你不会再风里开口说,小C我们在一起吧,交别的女朋友或者结婚对象,都不要紧。我很可怜——却是你给的。我——他的手微微发抖,低眼看着依偎在他怀抱里的她,我——有多需要你,你怎么能给了我泉水,却不告诉我源头。我——爱——你。冷诺的脑海里划过这三个字,他痛苦地闭起眼睛,一个不会爱人的人爱你,除了双方的苦难,什么都给不了。小墨——我什么也给不了,想给点什么,却什么也给不了。都是、都是你给我的。我还不起——想还还不起。
我们一起可怜地谈谈你谈谈她,日出就忘记。月光太冷绝,太缠绵,有多少次告诉自己日出就忘掉,忘掉以后,却期待下一次月夜。
下一次。冷诺的心收了起来,我们还会这样,下一次吗?
莫溪是被电话吵醒的,冷诺已经走掉,她看见窗台边的椰汁罐子也已经不见。“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她皱了皱眉,“凌……凌扬?”
“恩。”
她的声音微笑起来,“什么事?”
“好吗?”
“你回来了吗?”她没有回答他,“你回来了吗,今天?爱尔兰好不好玩?”
“恩,呵呵。还好,我去那里出差啊,没有怎么玩。昨天你生日,大家有没有给你过啊?”
“我忘记了。”莫溪抓抓头发,“真的忘记了。”
莫溪挂上电话,又站到窗口前,我忘记了,我真的忘记了。我只有未来,我只要未来,不要过去。好不好?
门铃响了,是平夏荇。
“啊,一箱椰汁都喝完了,平夏荇你喝水行吗?”莫溪对他歉然地笑。
平夏荇定定地看着莫溪,莫溪变了,可不是因为失忆。这样的莫溪,不再可爱。不过,他还是觉得把一些事情告诉她,她头部伤得并不厉害,然而却撞得不巧,回复虽然是时间问题,但需要太多的时间。有些人,有些事,等不起。
一个上午,他说,她坐在沙发上抱着靠垫静静地听,面带微笑,连苍白的脸色都似有些容光了。平夏荇在这样一张乖巧秀气的脸上却看不到从前那个憨直的莫溪,“然后,一切就是你醒来的这个样子。嗨,小溪,不论你心里怎么想的,是凌扬伤害了你,是我和凌扬联手伤害了你,你怨就怨,却不要醒过来再伤害自己,你本来……”
“本来小溪是傻瓜,对不对?小溪是人见人欺,恩,是个自虐主动送人被人欺的傻瓜。我知道。”
平夏荇想反驳,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这原本的事实。他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莫溪的肩头就走了。
呵——走了,莫溪双手抱膝目送平夏荇离开,夏荇你知不知道,当傻瓜对现在的我来说,太浪费太奢侈了。在你来之前,头撞到了门板,你给我讲的故事,现在已经,一点一滴,统统记起来了。那个像王子一般的男生啊,把我当作公主一般对待。却因为我不再可怜,就不再可爱了吗?莫溪环视了屋子一遍,又环视了一遍,才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一个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再被爱的人。
可是——明明受伤的人是我啊。
自己伤害自己?莫溪笑,啊,怎么会,都是你们给我的,而我——只是想为自己,拥有一点未来,好的未来。
“凌扬,椰汁喝完了。你过来啊,我有时同你讲。楼下有个咖啡店,我在那里等你。”
莫溪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搅动着咖啡,没有喝得意思,只是很好玩滴看着咖啡变成一个浅浅的漩涡,慢慢转动。
“莫溪。”
“凌扬,”莫溪抬头看见风尘仆仆的凌扬,淡淡地说,“你瘦了,坐。”
“好吗?”
莫溪意味深长地看着凌扬,“平夏荇都告诉我了,过去的事情。我想回华卫,这里的华卫。我的工作能力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我不想再这样闷在家里。”
“莫溪……”
“至于我们之间,凌扬,你说,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莫溪说完,继续搅动着咖啡,把决定的权利留给凌扬。
“分手吧。“凌扬深深地吐一口气,终于说了三个字,那不是我爱你,那是,分手吧。
有些索然地笑了,仿佛预料到结果一般,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分手”,只是这次她觉得自己心突然就这样“倏”地一声,变成了灰色,“好。”
凌扬,我怨尽天下人,怨恨你,可我会原谅。你说过不要报复,你为我做过的努力,我在你说“我分手”三个字前,还记得,还——想去相信。我说过我不会先放手。你都忘记了?不是很了解我么?不是很了解我么?莫溪悄悄地滴下一颗泪,没在褐色的液体中,不见其色,不解其涩。
“祝你幸福。”
“好。”莫溪把头抬起来,甜甜一笑,“椰汁——还没有买。”
又是两个月。
莫溪仍旧住在冷诺隔壁的房间里,冷诺再也没有来过。凌扬回了B地,再也没有遇见过。活寻去了法国工作,没有三五年大概不会回来,情诔一如既往地忙。谩笔——他们都不再去了。当年的轻狂与执意,尽是不堪一击地没落了,好像他们都已经被轻而易举地打败了。若是从前,也许谁都不会甘心,可现在,每个人都是那样安然无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尤其是莫溪。
“我昨天看见殷处送小桃回家。”莫溪边打文件边笑嘻嘻地八卦起来,“看上去很甜蜜的样子噢。”
“哈,我在就发现他们关系有暧昧了,不过这下唐唐可能会伤心,她暗恋殷处都好久了,唔,可是怎么看都是小桃比较配他吧。没有夫妻相就只好认命咯。小溪,你信命吗?”
“恩,信呐。是女孩子都会信这些玄乎的东西吧。”打完最后一行,保存,莫溪把U盘丢给和她一起八卦的小林,“一式两份,记得装订好,这里有一叠文件等我拿去签名,最近忙翻了真是。”
“过一阵子就好了,可以休假,听说是欧洲四国游,不过我宁愿在家里睡觉,然后逛街。”
“同好。”莫溪一边举双手赞同,一边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小林有气无力地拿起U盘,干巴巴地发了一阵呆,喃喃自语道,“小溪失恋了吗,居然忙成这样手脚还这么麻利……”
B地
莫溪离开以后,凌扬又回到了没有秘书的状态,一个人在空空如也冷冰冰的办公室里,他叹气,昨天父亲试探地暗示他和一些名媛接触,说既然无法找到真爱,不如快点安定下来。事业才是一辈子的。
他身上的铜臭味越来越侬了,可是没有人提醒他洗掉,在纸上随便划了几笔,他理智地分析,告诉自己,尽快结婚。结婚,他狠狠地戳穿了那张白纸。
谲沁。茶烟袅袅,香气四溢,水雾腾腾。凌扬静坐在那里整整一个小时,他神色安谧,然而眼神中却有更深的空白。谲沁的老板已经把那些好久没用的茶杯从头到尾洗了一遍,又擦干。凌扬依旧一动不动,他从不浪费好茶,也很少有那么深的忧悒。在老板的记忆里,凌扬有多不快乐,也是会微笑地呷一口茶,不过缓缓吁口气,沉默一段时间。
“怎么了?”老板把凌扬面前的观音王拿走,留下一壶新的茶,“她呢?”
凌扬扬了扬嘴角,不是笑,她……他只是发出一个音节,她……他结果老板给他的茶杯,喝了一口,忽然就流泪了,“她……”凌扬仍旧是那么说,固执地闭上眼睛,“分手了。是我,害了她……差一点,害死她。是我为了自己的无私牺牲了她,是我用她的命运做了堵住,是我……不相信注定。不是不相信,是装作不知道。爱了亦雪那么多年,我的爱早已付出完了,只剩下一些不幸的感情。那……那,好像不是爱,绝对不是爱。“凌扬说得有些平静了,才睁开眼睛,继续说,“我加深了她的不幸,我毁了……她。”
毁了她。如果将来凌扬你离开我,会毁了我的。那不是威胁,是分明地了解。那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在一起呢?
是不害怕我毁了你,还是……你一直以为,我不会离开?
凌扬的眼角细细地扯动着,“而我……而我,竟然,离开了。”
A地
“放大假,放大假!”小林大吼一声,“放大假了!”
“恩。”莫溪淡淡地抬眼微笑,收好自己的包,“我回去睡觉了。”
“明天一起去逛街,K歌?”小林抓住莫溪的手背,高兴地问。
“又是联谊吧?”莫溪点点小林的鼻子,“工作就喊累,联谊就那么积极,嗳,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啊。”
“那去不去?今天回家好好睡觉,明天说不定能交到个好男友噢。”
莫溪摇摇头,“不了。”说完,她摸摸小林的头,转身走了,走得很潇洒,潇洒得又有一点优雅。
平夏荇,小C,凌扬。
她想起这三个名字,笑得很开心。不会再有爱情了,得到不了也付出了。要一个未来,好一点的未来,一个人的好一点的未来。她笑容里有了苦涩,快步走出了华卫。
“小墨。”
“诔姐姐?”
“晚上我来你这儿好不好?我忘记带钥匙了,室友明天才回来。”
“恩,好啊。只要你不介意我睡沙发。”
“其实我更加喜欢睡地板的,哈哈。”
“出去吃?”情诔看着莫溪一冰箱的椰汁露出无奈的神色,“早知道就去超市买菜了。哪知道你这里连个鸡蛋也没有。”莫溪在一边双手环胸看着既无奈又好笑的情诔,一边笑说,“诔姐姐,我们有两个月都没有见面了呢。”
情诔转眼看着笑容温和的莫溪,觉得有些心疼,莫溪笑得很自然,可是她看得却分外刺眼,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出来的辛酸的感觉,那个倔强不怕伤害的小墨,那个完了要别人的思念就远走流浪的小墨。情诔莞尔一笑,终究放弃了,变成了笑得轻松闲适的莫溪。该庆幸还是该可惜?
“恩。你工作忙,我工作也忙,大家工作都忙。”情诔搭上莫溪的肩,“可是,两个月算什么,一辈子太久,幸福却那么少,不若细水长流。”
“两个月算什么……”莫溪惶惶然失了神,脸上的笑却还带着,没头没脑地问,“我们去哪里吃?”
“窄隙,怎么样?”
莫溪点点头,“随便,反正我也不记得哪里好吃了。”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冷诺恰好从电梯里走出去,莫溪的心一紧,竟是想念起夜钩,想念起那甜中带涩的芒果布丁来。情诔只当没有看见这一幕,与冷诺擦身而过。
窄隙
“这里很漂亮。”莫溪吃着牛柳烩饭赞叹道,“饭的味道也一极。”
情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红酒,“这里的格调像水晶,艳得太冷,只合适心死的人。”情诔故意把声音往下滑,语调平直,像人生的旁白,叙述。
莫溪咽下最后一口烩饭,情诔的话刚刚落下,“诔姐姐的心,死了吗?”
情诔又抿了一口红酒,“恩,对啊。”她转起高脚杯,纤细的手指优雅自如地跟着转动起来,窄隙里防着暧昧的蓝调,连忧伤也显得如此缠绵悱恻。情诔最终说,“心死的人,一无所有,连忧伤都没有。”
莫溪若有所思地饮尽了杯子里的酒,“明天我就放假了,不如去唱歌吧。”
情诔耸肩表示无议,“弦无边,小莫请客。”
弦无边
“失忆果然是可怕的,莫溪你知道么,你以前从来不敢拿话筒的,拿话筒就脸红,我都不晓得你唱歌那么好听。”情诔扔了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突发奇想,“小莫,我们何尝吧,Lydia如何?”
“他走了带不走你的天堂,风干后会留下彩虹天堂,他走了你可以把梦留下,总会有个地方等待爱飞翔……”
吼完情诔倒回沙发,莫溪说喝多了要去上厕所,C包房,情诔环顾着,拿起话筒,幽幽地说,“冷诺,她走了的确带不走你的天堂,天堂何方,沦落地狱的你不敢奢求,迷失在你的满足中,是否曾经有泪光,有梦、有爱,是否可以飞翔,为什么,不把她留下,为什么,谁都不把她留下?”
那个夜晚,因为记忆,也因为压抑,莫溪为弦无边的营业额增添了四张伟人头像。
“喂,你好,哪位?”
“是,是,啊?可是……能不能我明天再飞过去?对,昨天我就有一点不舒服了,约了医生。好,可以,麻烦你了,再见。”
“天!”莫溪哀怨地吼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可怜的喉管已经不堪重负,无奈地咳了两声,她躺在床上对天花板翻白眼。
“怎么?”情诔困困地问,转个身,继续睡。
“欧洲旅游,副总顺便出差,我被勒令陪同……明天又要飞巴黎!我的假期……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