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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我影儿俩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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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影儿俩个
白小央人如其名——白,小,恙。皮肤似雪,小鸟依人,病骨支离,楚楚动人。是那种使男生心生怜悯,不忍拒绝,不忍伤害的类型。因此,在她不知所以的情况下,很快就成了女同胞们的众矢之的。第一个“旗帜鲜明”地诋毁小央的就是在开学初和她关系最好的李萼,由于都是北方人的缘故,刚开始俩个人好的真的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萼发觉每次碰到男生,他们的目光总是落在小央身上,对自己视而不见。妒火中烧,李萼很快就与同寝的另外两个南方人形成了“抑央”统一战线,紧接着这条战线迅速在班里蔓延开来,甚至有跨班级成员出现。她们认为小央太虚伪,太做作,故意装出可怜样吸引男同学,而李萼给她下的定义则很简单——装!小央却毫不知情,依旧把李萼看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读了快半年的大学了,白小央终于明白,原来,大学和中学没什么区别,还是天天吃饭,学习,睡觉,单调的象是数学公式,乏味的如同英文字母。偶尔收到几封情书,要是别人或许会很兴奋,小央却早习惯了这种东西,“不过镜花水月罢了!”小央觉得在校谈恋爱就是在虚度光阴,浪费生命,反倒不如去图书馆里看看书,一来打发时间,二还长些见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圣诞的时候,班里的男生想请女生,尤其是(男)人见人爱的白小央去附近的景点游玩。小央怕自己的存在会使男生们只关注自己而忽略了其他女生,弄得她们不高兴,便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不成想随即就有几个男生掩饰不住自己失落的情绪,一下子成了哑巴,不再积极,显得无精打采。李萼看着他们的样子,无名火起,也选择了放弃,很快,这个计划就泡汤了。男生只得集体去酒吧了。
回到宿舍后,李萼赌气上自习去了,同寝的一个室友决定在寝室上网,剩下的一个去找男朋友——也不知是和上一个男友谈分手,还是和未曾谋面的下一位玩邂逅。白小央本想和李萼一起去学习,但她从李萼的眼中读出了拒绝,便只好自打圆场:“自习室人太少了,外面又刮着大风,多冷啊!想想都打个寒颤。”说着,身子竟真的配合着谎言颤了一下。小央偷偷瞄了瞄李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没等她的最后一句“我还是去图书馆看书吧”冲口而出,李萼早已挎上书包飘了出去。
冬季的图书馆特别的冷清,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吧。白小央像个幽灵似的在书架之间穿梭,穿来穿去,还是没能找到一本吸引自己的书,随手翻开一本《中国古代诗词集》,看着自己小学中学时学过的诗词,真是“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啊!翻着翻着,小央发现了一首陌生的词——“谁伴明窗独坐?和我影儿两个。灯烬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好凄凉的一首词啊,记下来。小央默背了几遍,印在了脑子里。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书了,小央只得第四次捧起了《射雕英雄传》。
与其说是看书,还不如说是翻书,白小央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无意之中瞥到黄蓉:“‘破了处女的身子,是杀了她们吗?’ 洪七公道:‘不是。……’黄蓉茫然不解,问道:‘是用刀子割去耳朵鼻子么?’洪七公笑骂:‘呸,也不是。傻丫头,你回家问妈妈去。’黄蓉道:‘我妈妈早死了。’”时,睹字思人,小央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关于妈妈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六七岁时,那时一家人还住在乡下,日子虽苦,但很是温馨。每年夏天,妈妈总会用母鸡孵出一窝窝的小鸡小鹅。小鸡破壳儿后便跟着母鸡一起生活,小鹅就惨了,母鸡见孵出的东西完全不像自己,便撒“爪”不管了。每当这时,小央便会以“慈善小天使”的角色欢快地帮着妈妈给小鹅们修建一个临时的“孤儿院”。
等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长得大了些,白小央便会领着她们去村外觅食。此时的小鹅,黄橙橙的绒毛,小央说像极了妈妈才做好的千层饼中间那最嫩最可口的一部分。小鹅们听了后便“哦哦”“喔喔”地叫,似乎很满意这个比喻。阳光暖洋洋地照着村庄,照着草地,照着小鹅,照着小央那未被树荫遮住的小脚丫。这么暖的阳光,就算是移山的愚公也会给晒得懒洋洋,放弃移山的。只有草地中间那条小溪一如既往辛勤地淌着。小央晒热了,便在溪边洗把脸,涮涮脚;小鹅渴了,也会去溪边抿几口,解解渴,降降温。
到了中午,暖洋洋的太阳变成了毒辣辣,白小央也该回家吃饭了。她在前面一走,小鹅们便会像起义军般呼啦啦地跟上。几只专心致志埋头苦吃的小鹅猛一抬头,发现大部队已经上路了,立马拍着才有个雏形的小翅膀就跑了过来,像一架即将降落时却出了故障的飞机般横冲直撞,有时竟会把整个鹅群弄乱,所有的小鹅都“啪啪啪”地跑起来,如同举行狂欢节一般,遗憾的是规模小了点。
吃过午饭,妈妈便坐在院子的树荫下乘凉。白小央不睡,紧挨着妈妈坐下,看小鹅们在院子里闲逛。小鹅见了小央的小脚丫,以为是虫子呢,便争着抢着跑来吞食,脚趾头给弄得痒痒的,。小央想把脚缩回,但却又很享受被小鹅们乱咬的感觉,没办法,只好向母亲嚷嚷:“妈,妈,你看这帮坏家伙!”心里却欢喜得不得了……
当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嘴里不知是嘲笑还是讥笑时,白小央才回过神,发觉不知何时笑容已经爬到了脸上,自己的神情一定像黄蓉那一声声“靖哥哥”般的甜美了,于是忙用书挡住了脸。脸可以被书挡住,但心怎么也收不回来,一遍遍地想着童年,想着母亲。妈妈,你在哪里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我好想再和你说说话,哪怕是再见你一面我也知足了啊!沉积在心里已久的感受一下子爆发出来,小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过去的留恋,对家人的思念,现实生活中的琐碎,在学校里经历的种种苦楚,在寝室内遭受的白眼和委屈,她一定要宣泄出来,而且马上就要!小央似乎有点失控。合上书,她决定找个人聊一聊,谈谈自己的内心世界。室友不行,就算是和自己最要好的李萼却也不如自己的小鹅,她们只会说自己是装纯真,或是神经质。还是往家里打个电话吧!
这么想着,白小央离开图书馆,来到电话亭,按下了那个有点儿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号码——0475-40861250,再加上“#”号键,“嘟…”、“嘟…”的声音从家里直传到她的耳畔,再经耳膜直刺入内心。父亲定是又喝多了,自从母亲走后,父亲日渐颓废。不接也罢,即便接了,父亲也是说不上两三句就挂断了。找谁呢?小央想起了那个很会掉书袋的辅导员老师,“你们蟾宫折桂,来到这才墨之薮……”“有人说大学教师是尸位素餐,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那完全是天方夜谭!”虽然有很多词都听不明白,小央还是把导员的精彩演讲熟记于心。“我们教师队伍的含辛茹苦,真可谓罄竹难书!”每当想到这一句时,小央总有一种篡改字典的冲动,以此来改正导员的错误。冲动之情还没消,小央已来到了导员的办公室外,门未被关严,导员和学姐们的欢声笑语便从门缝中钻了出来。小央想起了导员挂在嘴边的那句“当代大学生理应推崇‘程门立雪’之精神!”自己的时间又没有导员的重要,那就“立”吧!许久,小央估计早过了午饭时间,也不见他们有停下来的意思,小央怕自己的出现会使那些学姐们不满,只好选择放弃。既然导员在“工作”,那导师该有空吧?于是,小央向导师的办公室走去,结果,导师办公室的门被如同今天的天气般寒冷的锁锁得严严实实。今天也不是双休日啊!教师队伍,真的是“含‘薪’如‘喾’”啊!
白小央一时之间没了方向——书,看不进去;习,学不下去——就想找个人交谈一番,交流一下心里的感受。追求自己的男生倒是有很多,但他们看重的是自己的外表,再说怎么也不能去和一个不熟的人谈心啊!女生圈子里,只剩下正在上网的室友了,可惜人家在和网友聊,自己的话,哪有时间听啊?对了,她还说自己普通话不标准,她听不懂的。而自己买不起电脑,又不会上网,会的只是在这儿傻站着,可这也不能解决问题啊?唉,还是去校外走走,散散心吧!
当白小央踱出校门的一刻,天上散了些雪花,风一吹,直往脸上扑,弄得小央连眼睛都睁不开。华灯初上,街上偶尔出现一两个行人,不一会儿忽地又消失了。这么冷的天,他们怎么不呆在家里呢,难道他们像我一样,是出来散心的吗?不,不可能,怎么会呢?他们都高高兴兴的,没有一丝忧愁,没有一丝苦闷……这么想着,小央走过了一家seven-eleven,走过“风车屋”酒吧,走过一个个休闲娱乐场所,那里的灯红酒绿,火树银花,完全没能引起她的丝毫注意。各种各样的人正以多种多样的方式享受着生活,却偏把所有的不幸都抛给了路灯下踽踽独行的白小央。很快,小央的鼻子和耳朵就被冻得红通通,似乎风婆婆将她视为倾诉的对象,可谁又能听听她的心声呢?迷惘、惆怅、踌躇、郁悒、压抑、失落……小央脑中迅速闪过黄蓉的那句“今日才知在这世上,欢喜快活原只一忽儿时光,愁苦烦恼才是一辈子的事。”的确,自己“欢喜快活”的生活早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是无休止的“愁苦烦恼”。一阵风吹来,片片雪花将小央视为避风港,拼了命的往她的脖子里钻。小央却感觉不到冷,任由它们放肆。
“天空越蔚蓝,越怕抬头看
电影越圆满,就越觉得伤感
……
熟悉的旋律传来,白小央立马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精神一紧张,小央竟把来时的路给忘掉了,这下子她完全没了方向。忘了也好,本来就没打算记住的。罢了罢了,既然自己已众叛亲离,那就干脆离亲叛众吧!打定了主意,小央随便找了个方向,继续孤独之旅。
白小央走着,走着,一直走着……
……
谁伴明窗独坐?
和我影儿两个。
灯烬欲眠时,
影也把人抛躲。
无那,无那,
好个凄惶的我。
——向滈《如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