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好男人》方舟舟

6、青岛的一月之五

　　我神清气爽地坐在办公桌前泡好一壶绿茶，赵小强这才一脸狼狈地走进办公室。一进来就骂骂咧咧。
　　“真伤了，今天坐车一个小嫚挤在我后头，我寻思是艳遇呢，没想到小嫚的男朋友愣说我揩油了。”
　　“别叨叨了，我还不知道你，肯定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了。被卯了吧？”跟着这小子我学会了不少青岛话，常和他闲扯。
　　“别说那小曼真稀罕银。”赵小强还有些念念不忘呢，看来被卯的还不够。
　　有一家纺织品公司对我做的文案很不满意，说什么不够上档次，应该做得再小资一点，比如什么：丝丝缕缕都是我的爱，比如穿xx丝袜，走非凡之路。
　　我一听就想呕，可顾客是上帝呀，再说经济危机时期，像这种小客户都越来越难接了。
　　“穿风浪丝袜，嘿，还真对得起咱这条腿！”赵小强冒出了一句。
　　我差点笑喷了：“千万别叫他们老总听见了，人家要的是小资的，小资懂不懂？你这个80年代的愤青。”
　　“愤青怎么了？有正义感、社会责任感，比只知道无病呻吟的小资强多了。”赵小强是个超强愤青，他的偶像是韩寒和鲁迅，我与他争论过韩寒与鲁迅的区别，但最终败下阵来。可我以为，韩寒和鲁迅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愤青，更别说是愤青的代表人物了。
　　争论归争论，赵小强的工作还是很认真的，而且效率高，否则也不会在经济浪潮中被我最后留下来。以前我们策划部有十多个人的，嘈杂又热闹还不断有八卦新闻听听，现在除了偶尔听到赵小强关于经济和政治形势的忧心忡忡，对于哪个科室哪个老总谁结婚了，谁离婚了，谁有了小三，谁包了小四都不知道了，闭塞得很，因此也郁闷地很。
　　业务与07年比真是差远了，裁员后，办公室开销也大幅缩减，连卫生间的厕纸都由心相印的变成三无品牌。老总倒也不着急，开会只是强调保住目前有的客户，盲目扩大市场只会增加成本，现在主要是蓄精养锐，等待时机。等待时机的过程，做员工的是没法闲下来的，虽然业务量少了，干活的人也少了，手脚依然和过去一样不够用。
　　曹莉莉在市场部，也是大浪淘沙留下的仅有几个业务员，因为曹莉莉是本地人，有人脉、人也漂亮、脑子又灵活，提成总是拿最高的，现在工资一下少了七成，心里也有些慌的，有事没事就来我办公室和我讨论跳槽的问题，我的建议是，非常时期少安毋躁。
　　自从曹莉莉和李默成同居后来我这的时候就少了很多，连中午餐厅吃饭都有些躲着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对李默成身份的怀疑还是她对李默成的不自信怕被我言中？因为这我都不愿意去餐厅吃饭了，叫赵小强帮我捎了份盒饭。
　　盒饭来没到，曹莉莉来了。
　　“晚上我和默成想请你和张炕吃饭。”
　　“我和张炕都不联系了。”
　　“没关系的，做不成恋人还不能做朋友吗？我已经给张炕打电话了，他答应了，你也别推脱哦。”
　　“在哪吃？”这次可是要问清楚了。
　　“放心，去闽江路上，你喜欢的老转村，怎么样？记住晚上八点，我先走了。”曹莉莉匆忙走了。
　　请吃饭？我和张炕？难道张炕让他们为我们的关系说情？还是她和李默成要宣布结婚？不论是哪个都够惊人的。

　　下班还有一个小时，赵小强期期艾艾地在我面前欲言又止，我故意不去看他，并告诉他晚上看来得加个班，因为丝袜广告还是没搞定。赵小强急了，伸了脖子涨着脸说：“这丝袜老板真各应人。”
　　“销售部的那个小嫚，你喜欢的那个，像模特的？叫什么艳来着，说这丝袜老板青年才俊，说起来哈喇子都流老长，我看你是没希望了。”我边说边斜着眼看赵小强。
　　赵小强不愿意了，走过来：“模特？俺看她就是毕加索大爷专用的模特！”
　　“我可告诉她去了，正好换一点关于丝袜老板的内部信息。”我继续逗他。
　　“去吧，现在你就去，正好放我走。”赵小强凑到我身边，“万姐，行个方便吧，晚上我有个相亲，据说女孩子是老师，很纯情的，我得回家捯饬捯饬。”
　　他才多大点都开始相亲，我这么个老女人真要抓瞎了。
　　放走了赵小强我也没心思工作了，对着丝袜广告发呆。
　　记得原来的房东拉着我去见第一个相亲对象时，我还满心的鄙夷，自以为奇货可居。大概每个刚开始相亲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心态，只是随着相亲的次数越多，心理就越受打击，条件也就逐渐降低了。所以对于女人来说能不相亲最好别相亲，要相亲也赶早，这样至少不会知道相亲市场自己到底处于什么价位，也就不用根据行情不断修改筹码了。
　　相亲的结局无非三种，你相中他他没相中你，他相中你你没相中他，这两种占绝大多数，少部分的对眼终成眷属。
　　张炕算是我众多相亲对象里条件比较好的，又看上了我，我也不讨厌。在认识他以后我强迫自己去接受，也停止了很长一段时间去相亲，现在看来又要重新开始一周见七个的相亲历程了。
　　下班前我重新做了丝袜广告的文案，然后直奔闽江路去了。闽江路有美食一条街，这里的餐店装修都很精美，有白色的桌布和漂亮的服务员，还可以观看印度甩饼的制作过程，比起麦岛路得美食街强多了，至少不用挨冻。

　　青岛有两家老转村，都在闽江路上。一家专门经营山东菜，一家专门经营川菜，我去的最多的是川菜馆，糯米蒸排骨和小炒肉是我最爱点的两个菜，白吃不厌。如果是夏天就要上一瓶冰镇的杨梅汁，如果是冬天就来一壶热乎乎的豆浆。
　　我盘算好了，到了那就先要上一壶豆浆，得多给点糖。风很大，我基本是被吹进了餐厅，惊魂未定就听到曹莉莉清脆的声音：“万美，万美，我们在这。”
　　我低着头整理着被风吹得七倒八歪的头发，心里恨恨地骂着曹莉莉。最讨厌别人在公开场合大叫我的名字了。“万美，万美。”从知道美以来我就想方设法改名字，可小小的我起先斗不过父母，后来斗不过户警，也就拉倒死心了。
　　张炕稳稳坐在我对面，一心看着菜谱，好像不知道我到来似的，看那样就知道他心里并没放下我。
　　装吧，本小姐懒得和你计较。
　　我高声呼服务员来壶豆浆先，另外再上一满碟白糖。
　　“张炕早点了，等着吧一会儿就上了。”曹莉莉说完朝我挤眉弄眼。
　　张炕这时也放下菜谱了，我笑呵呵地看着他说：“好久不见呀，你越来越帅了呀。”
　　张炕板着的大盘子脸松动了，跟着嘴角咧开做了个笑给我看。
　　“张炕，她们喝豆浆，咱们来点散啤。”李默成随即要了一扎散啤。
　　男人一喝酒话就比较多，胡扯开来。
　　李默成：“两情侣吵架，男人说女人不丰满，像飞机场，用青岛话这么说：嫩的飞机场哈不如个鸡蛋黄大，要不是嫩整天介的在前面捣持个假胸，俺哈真就分不出来嫩的正、反面呢！女的反击：就嫩好！细的跟根儿牙签似的，跟茶匙儿似的，平时堆在一块一大坨也就罢了，每到涅个时候，俺就跟梦见俺姥姥在缝衣裳一样。男：缝衣裳？嫩家缝衣裳捍那么长地针？女：长有什么用？这又不是买鱼线钓鱼！ 男：安阳！哈真让嫩说中了！这关键时候，特就能钓鱼！这就是资本，嫩懂？安？想当年有个姜子牙……女：姜子牙？操，嫩真一牛逼鼓子！真让嫩踢蹬了！充其量嫩也就个绿豆芽！”
　　这笑话我老早在笑话论坛里看过，不过还是第一次听青岛人用青岛话说一遍，而且李默成说得惟妙惟肖，不但我们笑得前俯后仰，服务员都捂了嘴躲一边笑去了。这个李默成真是女人的克星，不但长得帅还有钱，不但有钱长得帅还这么幽默，不但有钱长得帅又幽默还这么绅士。
　　他边说笑话的时候，还不忘了给我和曹莉莉杯子里添豆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水到渠成。难怪曹莉莉根本不追究这个男人的底细，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招家里去了。要是我碰到这么个尤物，也许也会奋不顾身一下。
　　只是说了大半天的笑话我还是搞不清楚，今天这个聚会的目的是什么？仅仅为说这个笑话？或者只是为了联络感情？我看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