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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49:过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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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过新年
今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东港分公司上下进行了一场全员动工的大扫除。
每个科室每个人都要参与到其中,总经理王国华发话了,说这叫扫除霉运,破旧立新。
寓意着新的一年,万事万物开启新的章程。
非车险科内,成员们撸起衣袖加入到大扫除的行列中。
程涂二人将桌面地面擦拭清扫,高修杰有蛮劲,他负责将大件桌椅挪开,由宋予凝扫拖清洗。
几人分工有序,配合默契。
办公室很快便整洁一新,窗明几净。
涂高二人忙活完拍拍手,看了眼时间决定提前溜了。
程萍走时,宋予凝提前祝她新年快乐。
“你也早点回去吧。”程萍笑吟吟的,眼角展露出岁月的痕迹:“对了,回程的车票买了吗?”
宋予凝神色间闪着期待的光,含笑点头:“买了的,下午就走。”
“一路小心,明年见。”
“明年见~”
规整完所有东西,宋予凝探头向着南边望了望。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思索许久起身走近。
办公室的门开着,苏砚和倚在桌前,一身烟灰色的衬衣映得他整个人肃然冷硬,不近人情。
“老大……”她探出半颗脑袋,在门外张望了几秒,“我可以提前走了吗?”
男人脚下扔着一个旧的纸箱,箱子里堆满了废旧的文件。
过期的投保单和作废的报价单被无序地丢了进去,散发出一股陈旧的油墨味。
听到动静,苏砚和直起身扭头看向她,面露疑惑道:“已经下班了?”
倒还没下班,可是大伙儿不都走了吗?
宋予凝琢磨不透他几个意思,脚步在门口扎了根,不解地问:“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男人点了点头,一脸坦然自若的神色。
“这些东西,你拿去后勤办公室碎掉吧。”他伸手拍了拍桌上的纸箱,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宋予凝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耷拉下脑袋走近,神色低落。
箱子不算沉,她怀抱着出了门,到门口时又被人叫住。
“对了——”男人头也不抬。
宋予凝立时回头,眼睛亮晶晶地,脸上闪过一抹期冀:“什么?”
“今年大家都不容易。”苏砚和难得这么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尤其是你,辛苦了。”
宋予凝怔愣片刻,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嘴唇轻颤,鼻子微微泛酸。
她既感动又难过,嗓音很快就哽咽住了。
“老大,其实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的……”
“这半年来谢谢你的栽培,虽然到现在我还是不够专业不够优秀,但是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放心,我不会笨太久……总有一天会成为让你引以为傲的徒弟!”
宋予凝说这番话时,还不忘信誓旦旦地握拳表决心。
苏砚和低头研究手里的文件该如何归档,听到声音隐约觉出不对劲。
他微扬起脑袋,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苏砚和被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感到惊诧不已。
停了几秒,嘴唇轻翕动疑惑道:“你没事吧?”
泪水不知不觉爬满整张脸,宋予凝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湿润。
“我很好!”她说着话,忍俊不禁道,“老大,谢谢你关心我。”
苏砚和:?
他默然半晌,等待对方的情绪彻底平缓下来,才开口:“车票买了吗?”
宋予凝颔首。
他又问:“几点走?”
“两点五十。”宋予凝不解,“怎么了?”
苏砚和闻声,“啪——”地一下收起手里的文件。
继而面无表情地对她施令:“正好还有空,回去帮我把房子打扫干净再走。”
宋予凝:……
苏砚和是表演性人格吧?
有这演技怎么不去奥斯卡拿影帝啊!
*
在公司匆匆吃过饭,深冬的午后,宋予凝搭乘计程车直奔悦湖湾。
临近年关时节,东港市接连几日气温骤降,一出门阴风阵阵,吹得人脑仁嗡嗡地疼。
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线衫和呢子外套,脖子空荡荡的,连条围巾都没有。
车子停在了悦湖湾正门,宋予凝顶着凛冽的寒风走进大楼,不出意外地鼻塞了。
熟稔地输入密码,两声提示音过后,门开了。
屋内亮着明晃晃的暖灯,中央空调不要命地呼呼吹着,客厅里却空无一人。
宋予凝环视一圈,莫名恼火。
屋子里外纤尘未染,哪里需要她特地跑来清扫一遍——苏砚和在故意耍她吗?
闷气没生多久,书房那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男人穿着一身厚实的居家服,得益于平日里的锻炼,即便如此也并不显臃肿。
他刚洗过澡,黑发微湿漉,散漫地垂在额前。
白玉般英俊的面孔上点缀着两颗漆黑明亮的宝石,神色慵懒倦怠,显出几分与他气质不符的少年感。
不要脸!
作为打工人的宋予凝,此刻的怨气简直比鬼还重!
她根本无心欣赏眼前这副美男出浴图。
整颗心早就扑在回家的路上,恨不得长出两只翅膀飞出门。
“磨蹭什么?都打扫好了吗?”苏砚和语气淡淡,发梢的水珠顺着鬓角滑落在胸口。
宋予凝随手找了块干净地方,两指一抹,伸到他面前示意说:“都没灰,要我打扫什么?”
苏砚和见此,移开目光望向别处——是心虚的意思。
沉吟半秒,方才悠悠然开口,吩咐她把屋子里的垃圾收拾完再走。
听到这话,宋予凝如获大赦。
下一秒卷起衣袖,勤勤恳恳地将每个房间的垃圾打包,系上结,捏着鼻子拎到玄关口。
平日里,这间屋子内的垃圾都由物业的清洁人员负责带走,根本轮不到她来动手。
只不过到了年底,负责清理垃圾的阿姨请假回老家了,物业群里通知业主将垃圾带下楼即可。
男人抬起眼望了眼往浴室走的背影。
思绪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
宋予凝快步走进主卧内,穿过衣帽间最后来到浴室。
淋浴间内湿漉漉的,排风和热水器都还没关,垃圾桶旁的竹篓里装着用过的浴巾和衬衣。
她瞥了两眼,心无旁骛地低下头,打开垃圾桶盖的一霎就顿住了。
里面丢着一条黑色的男士内裤。
裤子被揉搓地皱巴巴地仿佛一块不洁的抹布。
她在上面看到了一点淡白色的、类似乳液质地的残留液体。
宋予凝是成年人,即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因此很快就明白过来那些是什么东西。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嫌恶地将袋口扎紧,继而一脸无恙地从浴室里出来。
“老大,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先走了。”宋予凝低声问了一句。
暖气吹得她双颊微微泛红,领口露出来的一截皮肤在灯下泛起莹莹白光。
苏砚和站在茶水柜前,用余光细细观察她的神情。
还好,没什么异样。
等了小片刻,也不见人反应,宋予凝犹疑道:“老大?”
苏砚和凝神回望着她,面无表情地做出宽宏大量的姿态,“……你走吧。”
宋予凝暗暗松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
身后的人鬼使神差地般,盯住她的眼睛问:“……过年就这么有意思吗?”
宋予凝脊背一僵,侧过身和他对视。
这人没完没了了还?
那还用问?
打工人一年到头也就春节能回家约朋友、陪家人。
这么好的假期谁会觉得没意思?
估计也就只有擅长剥削的资本家才会不开心吧。
当然,这种活宋予凝只敢在心里说。
时下她微讪:“……也就那样吧。”顿了顿又表决心似的作保证道:“老大,你放心,假期我也不会忘记工作的!”
苏砚和长长地“哦——”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作出一副了然于心状。
继而挑着眉,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说说看吧,假期有什么计划?”
宋予凝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场晕厥过去。
这是在给她布置年终总结的任务吗?
她嘴角轻轻抽动,表情也不太自然。
“贴对联,粘窗花,吃团圆饭,包饺子,放烟花……”
苏砚和认真聆听,如有受教。
待回答完毕,他眼角微眯话锋一转道:“说了这么多,没一件跟工作有关。”
宋予凝干笑两声,试图辩驳:“其实我……”
“算了,回去吧!”苏砚和觉得无趣,挥了挥手不耐看她这副委曲求全的表情,又蠢又呆。
宋予凝眼睛“噌——”地一下发出亮光。
“谢谢老大!”她拎起垃圾袋,一边别别扭扭地换鞋一边还不忘嘴甜,“也祝你新年快乐~拜~”
全程用不到十秒,根本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不多时单元楼外窜出一道单薄的身影。
天色阴沉晦暗,少女颜色鲜亮的外套在青葱的绿植闪过。
冷冽的寒风吹起她的短发,在空中轻轻飘荡了两秒,眨眼便脱离了视野。
*
宋予凝这一趟回家,不可谓不隆重。
除却一个十四寸的行李箱外,大包小包买齐了东港的特产。
宋家二老站在高铁站望眼欲穿地看着女儿从春运大潮的队伍里出来,眼角一红满脸怜惜。
“噢哟……宝啊,带这么多东西回来累坏了吧,来……赶紧上车。”
陈女士拉着她的手不肯撒,又开始了老生常谈的话题。
“你说你……去那么远干嘛!这回知道辛苦了是不是?还准备野多久不回家,宝啊……”
宋予凝表情恹恹地抬了下眼皮,撒娇说:“妈妈,我坐了一下午的车,累得没力气说话了。”
宋父心疼女儿,忙用眼神暗示妻子:“是啊,孩子累了,有什么话都先回家哇?”
到家以后,屋子里暖意融融,窗花、对联早早地贴好了。
小区楼下传来爆竹的声响,以及小孩大人的欢声笑语。
隔天便是除夕,今年的宋家格外热闹。
姨妈舅舅们齐聚一堂,小朋友们围坐成一桌,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陈女士借此机会大展厨艺,几道硬菜上桌,把宋予凝馋得口水直流。
吃过年夜饭,长辈们在客厅看春晚。
作为大姐大的宋予凝带着弟弟妹妹在楼下放烟花、打爆竹。
舅舅家的两个双胞胎表弟和姨妈家的小表妹对她这位大表姐既崇拜又艳羡。
震耳欲聋的几声鞭炮过后,孩子们纷纷掏出仙女棒。
烟火徐徐燃起,他们忙不迭地掏出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瞬间。
照片里的宋予凝又美又仙,还被表妹调侃一定要发波朋友圈。
新一年有没有桃花运在此一举。
宋予凝红着脸把人赶走,摸出手机细细翻看。
她的交友软件自晚饭前就开始滴滴响个不停,杨千昭、赵妍妍、涂一沅等人不约而同地给她发来新年祝福。
宋予凝一目十行地翻阅完所有简讯,后又不厌其烦地一一谢过对方。
朋友圈里,从前的亲朋旧友,以及现在英华的同事,大家都在刷屏感谢过去一年发生的点点滴滴。
宋予凝意兴阑珊地读完其中几条,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刚才的照片被人点了赞。
退出界面一看,竟然是久未联系的林深教练。
林教练的头像和他十分不符。
照片是他穿着休闲衫和牛仔裤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健身大牛的气质。
想到林深,思维不可避免地发散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宋予凝打开聊天界面,字斟句酌地打下一串话语——
几分钟后,这条带着真情实意的简讯透过无线电波传到了百公里外的东港市。
在这个举国上下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悦湖湾内却是一反常态地冷冷清清。
屋里所有灯都亮了,暖气被开到定格,电视频道停在了春节联欢晚会上。
客厅里响起欢声笑语,厅内却空无一人。
落地窗开了道缝隙,万家灯火照亮了如墨的夜色。
角落的围栏旁,一点刺眼的猩红成为唯一的暖意。
苏砚和孤身一人站在室外抽烟。
期间偶尔抬头,望着深蓝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意识不知飘到了哪里。
“还真一个人过年?就不找个女人陪陪你?”
手机开着免提,谭夏的声音从话筒里透出:“我听松平说你已经单身有段日子了?是不是有情况了?”
苏砚和咬着烟屁股,咧嘴嗤笑,“他的话你也信?”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你怎么想的?上回那个……”
“别提了……不是一路人。”苏砚和开口打断他。
忽地脚下一热,发现对方养的那只傻狗又开始舔他的脚。
“你家狗爱舔人脚趾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苏砚和痞痞地笑了一下,打趣说:“……狗随主人是吧?”
谭夏愣了愣,回过神后气得大骂:“放屁!还不是被你给带的!”
骂完叮嘱说:“这回遛它可得注意了,别把野狗身上乱七八糟的坏习惯学回来。”
苏砚和俯身摸了摸狗脑袋,那狗歪头吐舌,傻乎乎地跟他装可爱。
“没别的事我挂了……对了,这狗你什么时候领回去?”
“耽误你春宵了?”谭夏不以为意,戏谑说:“大过年的,你们俩单身狗不挺般配吗?”
苏砚和笑着骂了句脏话,正色道:“初三吧,最迟初三……我得回趟北川市扫墓。”
说到正事,谭夏也收敛了玩闹的心思,“行吧,我尽量赶回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砚和挂断电话,低头发出“啧啧啧”的指令。
可爱狗狗闻言,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鼻子,还有点痒。
心头为数不多的那点郁结也由此一扫而空。
手机嗡嗡响起,一则简讯赫然点亮屏幕。
男人将狗狗带进屋,关门的间隙,百无聊赖地点开查看。
Sally宋予凝:祝老大新的一年业务满满,钞票多多,吃好睡好、万事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