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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来迟了。 ...

  •   今天坐公交去上班,旁边坐过来一个小男孩。

      真的是个小男孩,看上去是幼儿园级别
      他手里抱着一本奥特曼卡册
      小嘴叭叭叭地给他妈妈说个不停,看起来高兴得要命。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叫我。

      “姜葵子!”

      我回头,透过车窗玻璃看见了蹲在路边的两个小孩。

      1998年,6月
      我出生,高源五岁
      我剥夺了他独生子的头衔
      他对我恨之入骨
      是真的恨之入骨哦。

      据我妈帮我回忆,在我还没断奶地时候
      他偷偷倒掉我的奶粉,换成白面
      一口下去差点没把我呛死
      大人白天上班
      他们前脚走
      高源后脚就把我拎下婴儿床
      我饿了拉了,坐在地上嗷嗷哭
      他躺在我的婴儿床上玩我的小玩具
      笑得特别大声。

      再后来我慢慢长大,他更过分了
      剪掉我的长生辫,扯烂我的花裙子
      和邻居家的程易一起拿泥巴丢我
      边丢还边嘲笑我。

      “小矮个,长不大”

      我每次都气得要命
      抄起他的金箍棒一顿舞
      什么金箍棒,不过是充气的塑料袋子
      可他当宝贝一样的
      那我就毁了他的宝贝。

      程易赶过来当和事佬
      其实只是一味地指责我
      “诶,你这人怎么经不起逗啊?!”
      高源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对这种评论向来都是报以大笑。

      “算了,别理她了!”
      高源捡起他的塑料金箍棒,拉着程易去边上捏泥巴
      我一个人独占院子里的秋千
      荡的老高老高
      笑得比他当年还大声。

      一转眼
      我六岁,他十一
      我刚小学,他升初中
      从一个家里打到一个学校
      东大楼里没人不知道
      高家的两个孩子,干起架来跟仇人似的。

      每次楼道打架,吃瓜群众都特别多
      程易来劝架
      挡在我们两个人中间
      但根本拦不住什么
      丝毫掐灭不了我们当独生子女的愿望
      家里只留一个
      不是哥死,就是妹亡。

      我们在长时间也长
      我十一,他十六
      我们入学都很早
      我备战小升初他努把力上高中
      每次我们两的房间灯都要亮到半夜
      我是作业写到大半夜,他是小说看到天快亮
      事先声明我成绩很好
      至于作业写到半夜,完全是因为高源。

      他这个天生懒货每次作业都是我写
      写完我的写他的,天就不自觉的亮了
      作业内容当然都是瞎写了
      我一个小学生怎么搞得懂他的xyz
      之所以骂他懒货
      那是因为他的作业连名字都是我写
      所以每次写名字我都恶趣味的写个姜源再划掉。

      然后第二天他都会一脸嫌弃的吐槽我,是一个名字都写不对傻狗
      这气我能忍?
      上去就是一套军体拳。

      忘了说,他跟爸姓,我跟妈姓
      我们两个不和,爸妈也不和
      不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爱上的
      也不知道这份爱是怎么破裂的
      只知道家里能摔的都摔了
      摔到后面没什么摔的了
      就把门摔的震天响。

      第一次我没和高源打架
      窝在他怀里哭
      眼泪鼻涕糊满了他校服
      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哭了多久
      只知道高源一直摸着我的头
      特别温柔地说:“乖,哥哥在。”

      这场意外来的太突然了
      我们当独生子女的愿望就这样实现了
      法院判刑
      我跟了爸爸,高源跟了妈妈
      这两个姓氏又放在一起了
      可是爱已经没有了。

      我高中,高源大学
      我们不在一个学校
      也不在一个家了
      就连去学校的公交都是反方向
      我在城南,他在城北。

      那段时间真难熬
      老爸是个酒鬼,每次喝的大醉
      然后站在门口DuangDuang乱敲
      我整夜整夜不敢睡
      身上也没有零花钱
      就连体育课必备的小白鞋
      都是我用涂改液糊的。

      我已经高二了
      酒鬼老爸从来没去过学校
      我最怕学期末,因为期末要开家长会
      而我没有家长出席
      班主任不知道我的情况
      在全班同学面前点名批评了我
      骂我没把他的安排当回事
      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后又去夸奖其他同学
      所有人继续谈笑风生
      只有我低头看着脚尖。

      其实我也想有人给我开家长会
      其实我也想有人关心我的学习
      可是我没有家长,连家都没有
      虽然之前有过。

      后来我开始叛逆
      我太喜欢灯红酒绿了
      太喜欢烟雾缭绕勾肩搭背了
      我在市中心的酒吧卖酒
      一瓶酒卖三千,净利润我拿两千一
      又有钱,又消遣
      我开始习惯这种生活。

      直到我再次遇见高源
      那天是刘姐的台子
      但她要去陪男朋友就推给了我
      我也没矫情,说了句谢谢
      毕竟有钱不赚是傻蛋。

      一推开门,里边是呛人的烟
      坐在烟里的是我的哥哥
      还有很久没见面的程易
      他们两个人西服革履
      手里抽着雪茄
      一支顶我卖一个星期酒
      气氛尴尬且诡异
      高源好像特别生气
      因为他说:“滚过来。”

      我们快三年没见了
      第一句话不是温情的寒暄
      而是命令,过来,还是用滚的
      这下我真成了傻蛋。

      “我让你过来你没听见?”
      高源坐在皮质沙发上
      包厢里红□□光还在交替
      偶尔落在他的脸上
      高挺的鼻梁抿直的唇
      以及那双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包间开了空调我却觉得好冷
      冷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叽里呱啦滚到地上
      嘲笑我:你真让人失望。

      后来...

      后来我被高源接到了他身边
      才知道这几年他过得很好
      离开渣男的妈妈开始自主创业
      高源的高中过得很好
      起码,比我好。

      其实我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高源就是一个充满优越感的人
      从小学开始就有女孩子来和我套近乎
      都是高源班里的
      每次给很多棒棒糖,让我帮忙送粉红色的卡片
      初中的高源就已经长得很好看了。

      他爱打篮球,校服下头藏着他的23号球衣
      往球场上一站比同龄人要高半个头
      丢一个三分球能引不少女生尖叫
      但他从不回应,掀起球衣搽汗
      无意间漏出的腹肌让欢呼声跟高了。

      回到高源身边
      我的生活发生了改变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帮我办理了转学,就在他大学旁边
      带我去了他的房子
      很大,也很漂亮
      有一间粉粉嫩嫩的房间
      一看就是留给我的
      高源说,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我开始重新读高二
      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好
      高源不想让我处理乱七八糟的宿舍关系
      帮我办的走读
      每次下自习回家都有热腾腾的饭。

      这种感觉,久违了
      高源跟我说,家里不止我们两个人住
      我点了点头,以为是妈妈
      但是高源说不是
      妈妈交往了新的男朋友,和男朋友住一起
      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是程易。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端着碗愣了很久
      程易从卧室出来,走路有些别扭脸也红得奇怪
      高源十分自然地拉过他
      他们两个并肩坐在一起
      这种感觉就像
      一对情侣。

      见我没反驳,日子也就这样稳定了
      每天放学有热乎饭吃,回家有灯亮着
      还有一只猫在脚边跑来跑去
      对了,它是蓝灰色的英短
      十分高贵的血统
      可名字叫阿花
      这个土气侧漏的名字是程易起的。

      真的是
      长得这么帅,起名字却土得不行
      不管怎么说,这个家很温暖
      看到这儿
      是不是觉得我哥特好?

      呸
      高源好个屁好
      照顾我和猫的人是程易,高源总是很忙
      程易说他在忙一个重要项目
      忙完就能回家吃饭。

      有人关心有人疼
      换了新环境的我也适应的特别快
      我像一颗被埋得很深的种子
      有人来帮我松了松土
      我一下子就窜起老高。

      新同学很友好,对我十分热情
      其中有一个男生格外热情
      每天给我买早饭,替我做值日
      对我好的不自然。

      “如果一个男生突然对你示好,一定是对你有意思!”
      程易坐在沙发上剥橘子,高源躺在他腿上
      橘子全部进了高源嘴里
      教育的话全部进了我的耳朵外
      我当然不会越界去早恋
      好不容易从黑暗里爬出来的
      怎么可能轻易再回去。

      我低头看脚尖,等着高源的下一句
      等着等着,身上接了个橘子皮
      “快滚去把碗给洗了!”
      我翻了个白眼,果然高源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阿花在我脚边跑来跑去,希望被我rua一把
      但我跟高源闹脾气呢
      于是我拍掉橘子皮沉着脸,把门摔得震天响。

      客厅很安静,他们不爱看电视
      每次高源就窝着他的老爷椅上玩手机,程易看书
      要么就是互相按摩
      程易给高源按摩,都是正经按摩
      但换到高源就会跑偏
      像现在这样
      程易被高源压在身下....

      日子和每天的太阳一样照旧
      我进入高考倒计时
      其实只是升高三
      但是程易特别在意
      每天早中晚饭包齐
      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直接表现为,我胖了十斤
      但是阿花比我还要胖!

      我不知道程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惠
      鸡蛋煎得极好,一戳会流心
      中午他会送过来,陪我在食堂一起吃饭
      导致我们班主任老找我谈话
      三句叹息夹着劝导。

      我忍不住开口反驳
      “他不是我男朋友!”
      班主任不买账,托着脸等我下半句
      不是男朋友那是什么?
      朋友?哥哥?长辈?还是...

      班主任见我不讲话,拍了拍肩膀让我回班了
      我却被这个问题搅的不平静了
      程易不是男朋友那是什么?
      他又以什么名义对我这么好
      还好的这么过分。

      一直到晚饭我还是没想通
      看见酸辣土豆丝,所有的话都咽下去了
      粗细不均匀的土豆丝一看就是手切的
      因为不是手切的我不吃。

      程易端着碗看着我
      得到我的点头后咧嘴一笑
      漏出两个小小的虎牙
      一下子让我想到高源脖子上的痕迹
      暧昧的红里有被轻咬过的痕迹
      两颗犬牙磨出来的小凹陷。

      不该妄想的话被我连饭一起咽下去
      我的人生现在只剩下一件事
      “高考”
      早上五点起来的英语单词
      晚上两点的政史地
      弥漫房间角落的风油精味道。

      我熬着不睡觉客厅灯也不灭
      写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的时候已经两点了
      揉了揉有些麻痹的胳膊去接热水
      他们两个窝在沙发里
      高源像是刚回来衣服还没脱
      窝在程易怀里
      程易在打游戏,看样子是逆风局
      他皱着眉,阿花在脚边蹦跶也不搭理。

      我站在门口盯着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目光该落在哪里
      一个不注意就闯进程易眼睛里
      空气仿佛定住了,我们谁都没说话
      我先一步挪开视线,落在睡得正香的人身上
      他拍了拍高源,我反锁上房门。

      咬住牙定住气
      我用所有的力气往前跑
      那个地方是我的目标
      至于目标背后是什么
      这是下一件事。

      以至于我忽略掉很多事情
      程易和高源已经很久没有同时露面了
      高源是很忙,程易也是很忙
      我不知道高源在忙什么
      但是程易的忙都在我身上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百日誓师大会
      大忙人高源终于露面了
      还有许久不见的妈妈
      我很开心,不仅仅是收到了成人礼
      而是我们一家人聚齐了。

      高考倒计时五十天
      高源拖着行李箱在家小住
      他的文件甩得到处都是,和我的卷子混在一起
      一找东西我们准打架
      程易当和事佬来劝架,和我一起欺负高源
      一打二的结果就是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和程易哈哈大笑然后说他
      “你这个人怎么不禁逗啊!”

      高考倒计时二十五天
      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薄荷糖和风油精已经免疫没用了
      我开始抽烟
      尼古丁让人兴奋,支撑我度过漫漫长夜

      这个习惯被程易发现了
      吓得我一整天没安心,但他没生气也没质问我
      又熬到凌晨,我才发现烟被换了
      淡蓝色的烟嘴,浅浅的薄荷香
      是一款女士香烟
      桌子角落也多了个摆件
      是个小猪烟灰缸

      千盼万盼的高考终于结束
      踏出考场的时候我人都软掉了
      像是被抽了肋条的布偶
      一下子就没了支点
      赖在高源身上,怀里抱着盒切好的橙子。

      高源就在我考完的时候短暂的出现了一下
      给我一张副卡让我出去玩
      他又没时间陪我,我都习惯了
      倒是程易也没时间,好像是和高源吵了架
      那段时间他们两个经常不在家。

      后面怎么和好的我不知道
      程易又回来了,但我却开始了作死
      说走就走的旅行是猝不及防
      我约了姐妹栗子一起逛太古里
      封闭管理下我快被逼疯
      一逛就没谱,我们跑到城外的民宿里数星星。

      “你哥有没有女朋友?”
      这是栗子问我的第三次
      前两次我都用高考搪塞了过去
      这是第三次,我的回答是摇头
      脑子里却闪过程易的脸
      一秒钟的罪恶很快被我压下去
      耳边是栗子的轻笑。

      疯玩了一个星期我们才回去
      推开门,高源板着脸坐在沙发上
      还有微微红了眼的程易
      躲在我身后的栗子雀跃了一下
      很快被高源的脸色给吓得不敢出声
      还是程易出来打圆场,我们才得以脱身。

      虽然我很不服气的顶了嘴
      晚上依旧屁颠屁颠跑去和程易撒娇点菜
      就因为搂了他一下腰
      高源这个小心眼子开始找我茬
      但结果是
      我不仅吃到了土豆丝,还吵赢了他
      毕竟我可是一个成年人了。

      说到成年,我的成年礼很随意
      没有大操大办,所有的菜都是程易做的
      但他没有陪我们一起吃
      因为妈妈带了她小男朋友过来
      不过饭局结束后他又回来了
      默默收拾完了厨房和客厅,我给他留了蛋糕
      但他没吃,小蛋糕下的纸条也没看。

      高源破天荒修了假带我和程易出门看海
      就一天的行程,我们玩的却很痛快
      我在海边跑来跑去
      程易和高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等我玩累了回酒店时
      两个人穿着裤衩子玩贴贴
      呸,狗男男。

      快乐短暂,高源又又忙了起来还带着程易
      我就叫了栗子来家里玩儿
      “你哥真没有女朋友?”
      栗子躺在我身边又确认了一遍,我摇头
      “那我想要你哥的联系方式!”
      我把这句话的潜台词听得明明白白
      脑子里又是程易,他红红的眼眶
      但就一秒
      下一秒我就忘记了
      鬼使神差般的说“我帮你。”

      帮什么?怎么帮?你是谁?
      我不知道,因为我对爱情一窍不通
      借着帮忙推荐学校的理由
      我把高源的微信推给了栗子然后帮他们拉线

      我买好迪士尼的票券
      把高源和栗子约到一起
      告诉栗子高源喜欢的球星以及他的习惯
      不吃葱花香菜和豆腐也不能碰花粉
      高源应该喜欢萌妹子
      因为他掐住我的婴儿肥夸我真可爱

      高源被我安排的一愣一愣
      我和栗子度过了非常快乐的一段时间后
      分数出来了,我考的很棒
      也算对得起我的风油精和薄荷糖。

      高源曾经许诺过我毕业假期
      接下来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牵红线
      我们去了丽江、拉萨把终点定在埃菲尔铁塔
      这个是预想了很久的毕业旅行
      原本的三人行,但是好像不太对劲
      看着喝得迷迷糊糊的栗子
      我又看见了高源沉下去的脸

      这个三人行里少了程易
      事先声明不是我不带他的!
      虽然和我也有关系吧
      但是高源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女朋友
      身为妹妹也该操心了。

      更何况妈妈也暗地里让我加把劲
      但可能是物极必反
      在我‘不小心’把高源和栗子安排到一间房后
      高源大发雷霆,骂我是傻逼
      然后这荒唐的三人行就结束了
      高源定了机票提前走了
      洗涤心灵的西藏拉萨
      我洗了个寂寞。

      两个人的闺蜜行也好玩儿
      栗子是个话多的女生,虽然最近被高源迷了心
      我俩挤在床上讲悄悄话,她问我
      “你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
      像是怕我不信,她就给我举例
      戒指、手腕带、钱夹子的照片以及我哥偶尔响起的信息声。

      我被她说愣了,半天没说话
      戒指我被他接回家时手指上就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
      手腕带好熟悉,钱夹子的照片也像是见过
      但是那一瞬间我说不出口
      也像是不敢说。

      旅行结束后栗子又特意来我家找我玩了几次
      每次都打扮得美美的来失望的走
      我知道她想见高源,可是没办法
      高源老不回家
      别说她见不到了,就连我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到过
      自从三人行后程易也不回来了
      一起带走的还有阿花
      原本闹腾的家一下就冷清了。

      暑假倒计时
      我马上得上大学了
      志愿填在北京
      这个学校还是高源选的
      他说我该多出去看看
      目光才不至于这么短浅。

      虽然这句话说得十分欠揍,但我也没反驳
      在我的送行宴上,来了很多人
      朋友老师亲戚,妈妈和她的新男朋友
      高源也来了,可是我却总觉得不完整。

      这顿饭无非是打发亲戚和收缴礼钱的
      因为祝福和夸奖我已经听腻了
      高源的脸淡到没表情
      坐在沙发上抽烟
      尼古丁的燃烧莫名勾起了我的回忆
      但又被我甩开了。

      这次送行宴后我开始收拾东西了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
      妈妈也格外上心,隔三差五来和我讲话
      我俩关系生疏但毕竟是母女
      曾经共用过一个身体
      有些东西是磨灭不掉的。

      高源一直没出现,像是故意躲着不肯见我
      不见就不见吧,可连消息都不发是几个意思?
      忍不下这口气,我自己找了过去
      总经理办公室里却意外撞见个人...

      程易!
      额...
      应该是衣衫不整的程易 。

      他的桃花眼里满是水雾,牙紧紧咬住唇
      整个人倚靠在办公桌上不断地晃动
      表情看不出是欢愉还是痛苦
      在和我对视上后立马收紧了瞳孔
      我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慌乱
      但他身体晃动地幅度更大了
      咬住的声音开始往外跑
      眼睛里泪也滑落了下来。

      接着我就看见了好久不见的哥哥
      高源生得好看,不论是干什么事都勾人得要命
      哪怕他现在正伸出舌头舔去程易滑落的泪
      也都是好看的。

      “看够了就滚。”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确实这事换谁都尴尬
      本来一肚子话的我连个屁都不敢放
      顺便帮他关紧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门关上后屋内传来了更大地撞击声
      以及微微的哭声。

      大学四年
      我极少回家
      假期留校兼职,存够了钱就旅行
      果然如高源所说
      去的地方多了见到得也多了
      路边流浪的乞儿、奢靡豪气的富家千金
      我出席高级酒会与名流精英侃侃而谈
      也因丢了钱而下榻民工旅馆
      落差和对比让我更加清醒未来。

      我学的法,干这一行全靠脑子记
      所以在勤工旅行的同时我也拼命地学
      民法典刑法典背得昏天地暗
      也慢慢在老师眼里混出了头
      开始处理些小案件
      第一个案子就是情感纠纷。

      学业上顺风顺水
      感情里却停滞不前
      其实我长得也还行吧
      起码追求者一路没断过
      但是都被我拒绝了
      室友取笑我爱无能,我也不生气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不无能
      对爱也曾燃起过疯狂。

      只是疯狂不能成为全部
      于是我亲手掐灭了爱
      抛在回忆里的温柔
      以及不愿面对的东西。

      我以为自己还能躲个几年
      但高源要结婚了
      消息是在我留学时候传来的
      彼时我二十四岁,依旧母胎solo
      身边不乏追求者,可没一个能入眼的。

      和导师请了假我匆匆赶回去
      新娘我第一次见
      是个短发欧美风的辣妹
      没有婴儿肥也不够小萝莉
      但高源搂着她挨桌敬酒
      新郎胸花扎得我眼睛难受。

      但我却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跟在新郎身后的是伴郎
      因为顾及新娘情绪
      很多给新人的酒都灌给了伴郎
      当厕所冲了三次水后呕吐声才停止
      程易捂着胃脸色惨白的打开门。

      我礼貌地递出卫生纸,对上了他的视线
      好久没见的人和记忆里相差甚远
      白净的青葱少年也会有老去的一天
      只是我没想过会老得如此快。

      程易喜欢穿白衬衣
      他长得很幼
      一笑不仅有虎牙还有对梨涡
      用现在流行词来说,他长了张少年脸
      可少年憔悴得不像样子。

      像即将高考的年级第一跌下排名
      直接进入末尾圈
      没时间再弥补的东西
      连努力的劲儿都用不上。

      “好久不见。”
      这句话真的很适合聊天
      因为接在后面的话题是现在
      就是你崩溃或得意的现在进行时
      新郎新娘正在婚礼致谢
      我和程易在酒店休息室聊天
      大多数都是我讲
      突然发现我也不是不爱讲话 。

      这一下就把回忆拉到了高中
      我压力最大的高三,就是这样和程易聊过来的
      他把自己在网上看到的笑话和段子讲我听
      把我撕掉的卷子重新粘好,一遍一遍对我说
      “没事的,我知道你能行的。”
      我们躲在天台上聊
      一聊就是大半夜,回去会看见高源的臭脸
      可就是不告诉他我们聊了什么。

      但是回忆的话我却不敢对程易说
      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很不行
      黑眼圈红血丝,还有惨白不堪的脸色
      像一个有瑕疵的美丽瓷器
      破碎就在下一秒。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好久
      走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我有一种错觉
      穿着西装的高源会出现在沙发上摆臭脸
      问我们聊了什么
      可是这次却没有,一直到婚礼结束
      高源也没有过来和我们讲话
      而且他还干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就是把我们扔在了酒店。

      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
      之前我缺一本资料,拉着程易陪我出去买
      笨蛋高源说会来接我们
      可是转头就忘个干净
      害我们在书店等了好久,才被他想起来
      他工作忙,经常错过时间接我们
      认错态度也相当诚恳
      但这一次我却很清楚地知道
      高源不会来接我们了。

      熟悉的地方让我压抑,想逃离
      参加完婚礼第二天我就买了回学校的票
      昨夜程易惨白的脸色跑了出来
      恍惚间有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错觉
      飞机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在跟程易告白,正说到我爱你的时候
      高源出现了,他说:“看够了就滚。”

      我这个怂蛋不仅滚了,还滚得十分利索
      课业渐忙,婚礼这个小插曲被我遗忘
      但白衬衣少年却在记忆里活了
      回忆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会食人理智诱人痴狂。

      于是我更努力去学专业课
      妄想把杂乱的情绪溺死在学海里
      可是和往事浮浮沉沉
      被溺死的却是少年。

      后来的事情都很突然
      像极了狗血小说的桥段情节
      撑着我前进的弦断了
      我也走不动了
      收拾行李回了家。

      这下憔悴的人换成了高源
      刚新婚两个月的他脸色凝重
      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的抽烟,抽猛了就咳
      这个家是我高中住过的
      一切都是熟悉的布局
      高源爱坐的老爷椅,粉嫩的小猪烟灰缸
      可是没了那个来给他拍背顺气的人。

      程易走了
      就是字面上最不好的那种意思
      他死了,自杀。

      就像平常一样收拾完东西
      叮嘱高源少抽烟警告我早点睡
      给我做了土豆丝给阿花放了猫粮后,跳河死了。

      我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很不真实
      叮嘱和警告都是写在便利贴上
      猫粮和土豆丝都在餐桌
      可是他忘了阿花不能上桌吃饭
      这是他定的规矩
      而且他也忘了,阿花早死了
      我们也不回这个家,好多年前就不回了。

      我不知道高源是什么感觉
      他呆呆的,一整天不吃不喝
      就窝在老爷椅上抽烟,好像能把自己抽死似的
      可就算是抽死,也没人再来抢他烟了
      因为那个人死得比他早。

      课业完结
      我回国入职了一家律所
      因为专业知识过硬,基本战无不胜
      但是我始终有心魔
      高源离婚了,案子是我办的
      看见他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很心疼
      哪怕骂一万次渣男他依旧是我哥。

      脱下制服后我叫他哥
      盘腿坐在我们的家里聊天
      高源像是醉着,又像是没醒过
      全程我都听着他的话语,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很啰嗦,但让人心疼。

      他说:没想到他是真的敢离开我!
      他说:狗屁的联姻,前途他妈的也不是很重要!
      他说:阿易,我爱你。

      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但却是最常见的
      很后悔十七岁没说出的我爱你
      更后悔那次关门前没警告他们勇敢爱
      我专业学得很好,是很优秀的律师
      去的地方也很多了,见过的世面也很多
      但我想维护的却再也找不到了。

      爱人和人爱,我花了好长时间搞清楚
      高源的戒指是情侣款,手腕带也是
      钱夹子里珍藏的照片是十八岁
      是他和程易的十八岁。

      我也曾剑走偏锋过
      为自己做饭等自己回家的白衣少年谁不心动过
      但让他变成我爱人前,他就已经成了我嫂子
      和高源争了一辈子,我突然想让着他了
      于是我不要爱人要嫂子
      只可惜高源不争气
      那个白衣少年谁也没留住。

      学法为爱,远离为爱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那年三人行
      于是改志愿是我认为的弥补
      可是计划始终慢一步
      我不知道爱是在什么时候发芽的
      很可惜,在我想守护时它却夭折了
      这段感情悄悄地,只在走时发出一声‘扑通’

      高源越发沉默也越发不对劲了
      时常对着空气说话和撒娇
      得不到回应也不在意
      他只是想弥补一些
      迟来的爱意和夭折的花
      是我们杀了他。

      叮— —
      公交到了站
      小男孩和他妈妈要下车了
      小短腿跑出去没几步又折返回来
      我面前突然出现一颗大白兔
      小小的人抬头冲我笑
      他说:“吃了糖就不哭了,漂亮姐姐。”

      那一瞬间我如遭雷击
      回忆更加深刻的向我涌来
      高三那个在天台的夜
      白衣少年递糖给我
      他说:“吃了糖就不要抽烟了,笨蛋妹妹!”

      公交继续前行
      我却久久无法平静
      毁灭少年的最后一丝幻想的人
      是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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