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次见面 ...
-
二零零一年。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二年级。有一天我在翻报纸的时候看见它的中缝刊登着这样一则启事：
寻在校大学生英语家庭教师一名，性别不限，需已过六级或更高，工资按五十圆每小时计费。有意者请将简历发至：carriezhang@vip.yahoo.com.cn 三日内必复。
这则广告里其他的我没特别留意，我只想到五十圆每小时。因为当时我的母亲正生病住院，我已经不好意思朝家里要钱。
按五十圆一个小时计算，我一个月工作三十个小时就有一千五百圆的收入。看来对方是个地主啊，我想。不过，既然他出手这么大方，去工作的人要做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也说不定。一切都看在钱的面子上啦。那么让我先算一卦：卜一卜这位地主他愿意花这么多钱的目的——贵公子考大学？不可能。他们一般看不起国内的大学——那就是考托福雅思喽。托福，我也托您的福——不知道我能不能抓住这个看起来挺宝贵的，赚有钱人钱的机会。
我把我的小本本都准备好，一张证书，二张证书，还有几张获奖的英语证明。除了没有在海外呆过的经历以及翻译的经验外，我觉得我的简历已经蛮诱人的了。果然，发出去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对方的email：这个礼拜天去面试。
面试的地址是在一个新开发的湖滨别墅区。面试是很正式的场合，但是那时候我的柜子里只有一条领带，那是专门在比赛或者象今天之类的场合才用的。我是一个象足球一样满地跑的人，弄个这么个东东把脖子系住，总觉得自己像宠物一样。还有西装，衬衫，皮鞋，护发水，手表，面纸，这一通下来，我发觉自己已经快成僵硬的卡通了。
约定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半。九点钟我已经到了那里。九九一号——对。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别墅，整个房子的装潢是古典的风格，房子前面是一块草坪，草坪前面围着木栅栏，里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小亭子，我担心分了神，不敢多看，心想，赶紧到一边准备十几分钟——九点二十按门铃。
前边有一个小花园。我便背着牛皮包低头往那边走，脑子里在幻想着面试的时候一定是有一个很精通英文的老师，或者干脆就是老外用母语向我发问，至于为什么有了这么厉害的达人还要请我这个英语家教我丝毫没有想到，刚走到花园旁边，就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
“同学！”
我被这个女生吓了一跳；我以为自己这一身装扮已经很成熟了，我的皮肤并不白，我想至少不至于一眼就被人看出还是个办事粉嫩的大学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蜗牛外壳还是象气泡一样，一到阳光底下就破了。
喊我的人就在我的前面，一朵正在随风摇曳的花瓣旁边，她戴着一副明亮的眼镜，像金丝菊一样的淡黄色长卷发从两边垂下来。她个头并不高，也没有穿体现身材的高跟鞋；那时候虽然已经到了五月，但是天气还有点凉丝丝的，特别是早上——可是，这个女孩子已经下了决心穿粉红色一身的吊带裙子了。
“你——有什么事吗？”我过去问道。
“你是来这里应聘的吧，”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有点发育不太好的样子，老实说，就是没胸，人也偏瘦；那一身裙子看起来质地和款式都很不错，想必是也和我一样，为了这次考试从箱子底下小心翻出来的——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除了她笑的时候有两个很漂亮的小酒窝。
“我也是来这里应聘滴。”她说话有点娇滴滴的语气，“我看你也像，就这么叫你喽。这种牛皮包在我们同学里很流行耶。”
啊，原来是遇到了一个要ＰＫ的对手。我想，不妨我也探探她的实力。
“哦。同学呢，学校——哪个？”
“我？师——大——”她边说着边从肩膀上的一个很洒脱的牛仔包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文件夹，一只手递给我说：“你帮我看看，今天有没有可能。我——有点紧张。”
她的手特别白嫩，手腕上戴着一个碧蓝的手镯，一看就知道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我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叠复印件。我担心复印件没有效，但是又想，人家肯定是带着原件过来的，正要仔细看，她突然说：“别看年龄！”
“我不看！”
“还有生日。”
“我保证不看。”我说。只见第一张是学生证，一张笑眯眯的照片旁边写着：张璨然女一九八零年二月十四日出生英语系——
“一九八零年？”我抬头看了看她，她有二十一周岁吗？心想，女人的年龄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她看起来简直就和读高中的学妹一样。花园边有一个长长的石凳，我们随便走到一起来并肩坐下。
“你是学英文的？”
“嗯。”
“都已经大三了？”这不禁让我既惊讶又惭愧起来。
“是啊。你觉得我有没有希望？”
有时候一阵风吹来，会吹过来一阵淡淡的香水的味道。他问我这个问题，我只好挺折磨自己地说：“怎么说也比我好一点，我其实条件比你差。”
“你也拿出来给我看看嘛，同学！”
我想这个人，我都说条件比她差了，她还要看，看来她有骄傲的属性。唉，我也不和她计较，把文件夹拿出来，她接过去拿到手里一看，说：“原来是这样。”
“什么原来是这样？”这句话我完全没有听懂。
“哦，没什么。”她又笑起来，“秦立志同学，你其实很厉害嘛。你的英文怎么学的？ENGLISH MOVIE?”
“BBC。BBC很过瘾。”
“BBC?很好看吗？”
我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见这时候她突然眉头一皱，慢慢向下弯下腰。
“怎么了？”
“我——肚子疼。”
我看了看她，心想不肚子疼才怪呢，这个我早就有预感了，身体又单薄，这么凉丝丝的早上就穿这么一件吊带裙子，现在要为这点女人的美丽付出代价了吧？
“你——没事吧？”我这句话说得真虚伪，因为我知道，对于这位初识者，我这个陌生人能帮得了什么忙？
“不行，我肚子疼得更厉害了。”她说着双手捂着肚子，腰深深地弯下去。
“那——你赶紧上医院吧。”我才不会说送她上医院呢。
“我疼得厉害，走不了路了，能不能——能不能到路口帮我叫一辆出租车。谢谢。”
“没关系。”我说，赶紧把文件夹往包里塞。
“别塞了，”她说，“你又没钱，还怕别人把包偷走了？包我替你拿着。你快去！”
我倒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放下包，一口气跑了二百米，拦了一辆出租车开到花园里。
从车上下来，她坐在那里，笑着对我说：“你还跑得蛮快滴嘛。”
“你肚子不疼啦？”我说。
“疼得很，”她说着又皱起眉头慢腾腾走了过来，上了车，我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哎呀！”她突然摇开车窗说，“我不知道今天肚子疼，所以钱没带够，不好意思，能不能——”
“要多少？”
“一百块，”她竖起食指，“一百块就够了。”
我心想反正就一百块钱，虽然自己现在很穷，将来是要挣大钱的，这小小的一百块——
“给你。”我说，“你最好打个电话跟这一户人家说一下，”我指了指九九一号，“否则，别人会说你没礼貌。”
“了解。我会还你滴，再见！”她说着朝我摆摆小手，“快去面试吧，否则要迟到了哟！”
说到面试，我一下子想起来，刚才只顾和她说话，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九点五十分；这下糟了，我赶紧朝门口飞奔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次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