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威武》人间闲逛

54、第 54 章

　　小丫头今天十三岁，看着比实际年岁小些，大大的眼睛，瘦削的脸，嘴唇上劣质的胭脂被抹去，露出惨白的唇色。
　　萧云之被她带到自家门前，看着那破烂的竹屋子，无处下脚。
　　而那小丫头却一脸兴奋的要让他见见自己的家人，他看见那屋门口局促的一对夫妻，还有围着他们的一群小娃娃。
　　“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萧云之问道。
　　“对啊，他们都是。”小丫头很高兴，掏出不舍得吃的水果递给他们。
　　“你家人挺多的。”萧云之没进去，他设下结界已是大慈悲了，没多余的心思再救谁。
　　那小丫头见他想走，也慌了追过来拉住他的袖子：“山神大人，您不去我家看看吗？就要走了？”
　　“我该走了。”萧云之说道：“我在你们村子周围设下结界，不出去便不会有事。”
　　她不肯放开，是个极其固执的孩子。
　　萧云之对听话的小孩总是仁慈的：“我不是山神，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可您若是走了，我还会被卖出去的。”小姑娘求他：“你留下我，我什么活都会干，而且我吃的少睡得少，顶好几个丫头.”
　　她说着自己的好处，一双手就是不肯放开。
　　萧云之瞧着那双眼睛，问道：“你狠吗？恨你的父母不要你。”
　　小丫头摇了摇头：“我原先是恨，但我更恨自己什么也不能做，我太没用了。”
　　萧云之念着似曾相识的话，真真的发了善心：“你想去皇城吗？”
　　皇城自古是繁华之处，那小丫头在他的斗篷下，睁大眼睛看着，却不敢跑出他的保护，只是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裴好和香潭儿见他回来是惊讶的，见他斗篷上冒出一个小脑袋更是合不拢嘴。
　　“萧云之，这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香潭儿口无遮拦。
　　魔尊正巧听见这话，也挤进来看，和小丫头刚好大眼瞪小眼。
　　“香潭儿你先带灵女去洗个澡，我路上买了几件衣裳，你给她换上。”萧云之见灵女害怕，直接推开袁无定，把小丫头给了香潭儿。
　　灵女不愿走，萧云之摸了摸她的脑袋宽慰了几句，待人走，魔尊阴阳怪气的说道：“想不到你还会哄人，莫不是这丫头真是你闺女。”
　　萧云之见来龙去脉说了，包括那要吃人的猴子。
　　“所以，这孩子的父母是二两银子，把她卖给你了。”裴好同情那小丫头：“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先是把自己女儿卖去做了祭品，又把自己女子卖给……，卖给你。”
　　“人各有苦处，苦处多了便心狠。”萧云之不以为意：“你现世安稳，心自然也是安稳。”
　　裴好皱着眉头，反驳：“我便是吃再多苦，也不会卖自己的孩子。”
　　萧云之也不想得罪她，只是说道：“这是你心善，你的那点事我也想出办法了，我可以帮你避开劫数，可事成之后这孩子你们得归你们照顾。”
　　“你自己找来的，你自己怎么不照顾。”魔尊不愿意。
　　“珈蓝寺也不是我去的，为何要找我。”萧云之瞥了魔尊一眼：“这丫头跟着我会死，她留在村子里也会死，你们给她一条活路，我给你妹妹一条活路。”
　　裴好不说话了，牵扯自己生死，谁都会慎言。
　　“稀罕你帮忙，不过一个不成器的妖怪，我便能收拾了。”魔尊眼睛朝天，谁也不看。
　　却说这魔尊刚愎自用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一面强撑着说那寺庙里不过是个小妖怪，可惜天天去看，也没搜到一根妖怪毛，倒是弄得那寺院主持以为他要皈依佛门，好生感动。
　　魔尊气急，却也不敢在皇城动手，免得在自家妹子面前失了身份。
　　萧云之见魔尊日日铩羽而归，但也不说话，每日和灵女逛街游玩，似乎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眼见科举放榜的日子，一天天近了，裴好比那唐眺还心焦，竟是瘦了好几圈，魔尊看在眼中，也不能用蛮力，只好低声下去去求了一次萧云之。
　　“我替你照顾这小丫头。”魔尊给了好处：“你替我救救我妹妹。”，
　　“好。”萧云之应下了，他去找个那个书生，唐眺。
　　那个书生这几日也是看出来他们不是凡人，见他来也是吃了一惊。
　　萧云之问他：“若是你能高中，你愿意用什么来换？”
　　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唐眺愣住了：“能高中自然值得用一切来换。”
　　“哪怕是你的性命？”
　　他迟疑了：“没了命高中又如何。”
　　这倒不是个糊涂的，萧云之又问道：“若是别人的命呢？”
　　“我为何要用别人的命换我的功名，该是我的自然会是我的。”他说的倒是有道理。
　　“这可是你说的。”萧云之笑道：“别后悔。”
　　“后悔什么？”
　　自然是后悔舍弃自己的功名。
　　那日放榜的时候，皇榜之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萧云之没在里边，反倒是在外围坐在喝茶，瞧着那人神色凄凄的回来，便知道是没戏了。
　　裴好是女子，不好和那些男人挤在一处，也就和萧云之在一处坐着，细细的掐着那帕子。
　　“你是害怕他高中，还是害怕他不高中。”萧云之嘴欠的很：“看模样是名落孙山了。”
　　灵女乖乖坐在一边，靠着他吃点心，也插了一句：“那个哥哥看着要哭了。”
　　他是该哭了，寒窗苦读数十载，却还是这样的结局，眼看着那盘缠花光了，佳人在侧却空无一物，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男子汉要输的起。”萧云之给他一杯酒，那酒里面是散藤粉。
　　他接过那酒，迟疑了片刻一饮而尽，整个人立刻晕晕乎乎，只觉得眼前起了一场大雾，那雾气不知从何处来，只是盖住了一切，那白雾中响起一声铃铛，大雾散去，他惊觉自己竟是骑在马上，披红挂绿好生气派，前面是敲锣打鼓，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抬头是满城的荣华之家的女子，个个扇掩面，拿眼追着他。
　　他手中的缰绳还在，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心，是疼的。
　　“这是梦吗？”他弄不明白，却是猛然红了眼：“若是梦，只愿长睡不醒。”
　　那披挂游街是要一整日的，他那日是骑在马上游遍了京城，到了日头落下，他回了自己的府邸，头枕在那枕头上，有些不舍睡着，可第二日他睁开眼睛，还是那大宅子，进宫朝觐谢恩，一连串今科状元的气派，绕的他更是糊涂了，可那金銮殿是真，皇上是真，这跪着的白玉砖是真，这穿着的红袍也是真的，那自己那日看榜，到底是真是假。
　　那宣旨的太监拖长了的声调把他拽了回来，他只来得及听见一句，赐婚？
　　赐什么婚？他不明白，他只会娶裴好，娶那个不嫌自己贫困，日日想着自己的好女子，便是自己落第，也是想娶她的。
　　可是他被人催着谢主隆恩，那黄稠的圣旨被他捧在手里，他才醒悟这是出了什么事。
　　他出了那宫，就直冲裴好的宅子去了，咣当当的敲门，门一开裴好在，香潭儿在，他松了口气。
　　“这不是新科状元爷嘛。”香潭儿笑嘻嘻的：“你可是记得阿好了，要来娶她了。”
　　“阿好呢。”他迫不及待想见裴好，如今他功成名就哪怕是假的，他也想给阿好看看。
　　他进了那院子，裴好依着一棵绿藤，笑着看着他。
　　“阿好，我来娶你。”他把皇帝的旨意忘在脑后，一门心思是自己的心上人。
　　裴好点了点头，纤纤玉手放在他掌心。
　　接下来的事，仿佛如梦幻一般，公主不弃甘愿共事一夫，皇帝抬爱赐他高官厚禄，官场平步青云，身侧更是红鸾不断，各色美人入宅，燕瘦环肥各有春秋，他享着人间极乐，飘飘然忘乎所以，不经意间接过一侍妾酒杯，只听又是一声铃铛，大雾乍起，他手中还是一只粗糙酒杯，杯中酒尚未饮下，身侧依旧是街市繁华，身后是铺着皇榜的高墙。
　　“黄粱一梦，喜欢吗？”萧云之笑着夺下酒杯：“你说了愿意，那便是愿意。”
　　唐眺没说话，他见过荣华富贵，转而又过眼云烟，人之一生在他这就是一场梦，只是他还是不愿醒过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晚上唐眺找到萧云之，开口就是这句话：“白日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我什么也没做，是你不要。”萧云之故作可惜的摇了摇头：“荣华富贵，竟是你看不上的。”
　　“怎么？”他挑眉笑道：“如今后悔了，可惜晚了。”
　　晚了那两个字像一把匕首捅在唐眺心上。
　　“我是后悔了。”唐眺不甘心：“我寒窗苦读数十载，为了就是一朝金榜题名功成名就，为着这一日，我日日苦读呕心沥血，如今你一句我愿意了，就想打发我了，没门！”
　　“那你想如何？重新要回来，可那人不肯为你死了。”
　　“那我就自己来，你要什么我都能给。”
　　“魂魄。”萧云之笑道：“放心不是现在，待你死后，你的魂魄归我，我便能帮你。”
　　萧云之取出一张契约，上面白字黑字写着他的名字。
　　“魂魄？”他看着那张纸，突然笑道：“反正死了万事皆空，这魂魄你要就拿去。”
　　他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心口狠狠疼了一遭，只是契约已成，后悔无益。
　　“行了，你回去吧，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萧云之没说后一句，不是你的，你出价也能是。
　　他浑浑噩噩的回去，宽慰自己不过是魂魄罢了，他尚且年轻，这魂魄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被拿走的。
　　萧云之拍了拍手：“瞧，这魂魄不就来了，你家主子这买卖不亏。”
　　那树妖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我家主人说公子若是喜欢，这买卖才是值得。”
　　萧云之冷笑一声：“你家主人还真是阔气，那为何藏在寺庙，不出来扬名立万。”
　　“我家主人爱热闹，爱看人心，这皇都城的寺庙是见识人心的妙处，我家主人就爱在哪儿。”这树妖对那个不露面的主人是恭敬的。
　　萧云之以为是自己三百年睡过去了，不知这世间又多了个大能，但魔尊也不曾知道有这号人物，想来这人也不是这三百年里异军突起的。
　　“你家主人要看人心，又何必藏在寺庙，荒灾年月随处一看，各色人心人性绕花眼。”
　　那树妖听出他的嘲讽，也不恼只是掏出个白玉雕成的物件，看着是个小老虎，点了两个绿翡翠的眼睛。
　　“这是我家主人送公子的，说是这玉老虎配公子。”
　　萧云之接过这不清不楚的物件，虽不知那人是谁，但给了脸面他也不会不要。
　　“那我便收了，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改日我去拜会。”
　　“我家主人还有几句话要告知公子。”那树妖这才入了正题：“璞玉藏于深山，难得入世，自当多加爱惜，总不能和浑沌污泥烂在一处。”
　　萧云之以为这璞玉说的是自己，那浑沌污泥？难不成是魔界。
　　他笑了笑，自当是玩笑。
　　第二日，他是稳当在那院里坐着，魔尊一脸要吃了他的不耐烦，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那桌子，灵女抱着他的腰，也瞪着魔尊。
　　这局势正热闹，就听咣当一声，早起买菜的香潭儿撞开了门，飞也似的进了院子。
　　“你们猜我在街上见什么了！”她的声音极大，说完吸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次的主考官被抓了，说是科举舞弊，要彻查这次登榜的人。”
　　唐眺立时站了起来，手中的茶盏落地，碎成几片。
　　“当真？！”
　　“当真。”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又脚下揶揄，又转了好几圈，又问道：“当真？！”
　　“当真！当真，那街上都贴了告示了，官兵都去抓人了。”
　　“这皇帝是怎么看出科举舞弊了，有人告发了？”魔尊不明白。
　　“是皇上看那登榜的都是一个书院的，就起了疑心，要彻查。”
　　萧云之顶着魔尊狐疑的目光，给灵女一块点心。
　　那书生早就奔到那街上要去看个真假，裴好自然是跟着的，魔尊站起身来，盯着他：“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那件事？”
　　“你又在背着我做坏事，萧云之。”他想起以前吃过的亏，脸色极难看：“你找死！”
　　“魔尊大人，我这可是救了你妹妹，你何故还要怪我。”萧云之很无辜，耸了耸肩，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