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威武》人间闲逛

5、第 5 章

　　第二日晴空万里，萧云之一推窗，那窗下靠着一个卖花的小孩子，听见动静举起手中一枝新采下的花儿，那花儿露水晶莹剔透，“公子，您要买花吗？”
　　萧云之看着那花上充作露水的井水，丢下两个铜板，铜板轻巧的被那小手接住，反丢给他一枝花。
　　“今日县太爷要在朱雀台杀妖。”得了他两个钱，那小孩也喜笑颜开好心提醒道：“大家都趁早去看热闹，公子不去吗？”
　　“去。”萧云之把窗户一关，慵懒的伸了腰，年城站在他身后，手中拿着湿毛巾，把刚才那孩子的话听的明白。
　　“师尊。”年城不解的问道：“您不是说那狐狸不是采花贼，他们如何还要杀。”
　　“平复人心即可，管他什么真假。”萧云之从他手中夺过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走！去看杀妖！”
　　年城瞪大了眼睛：“师尊你也要去看？”
　　“为何不去。”萧云之反问道：“我就喜欢看那人高台垒起，却进退不能的模样。”
　　年城知道他说的是宋明深。
　　他们出了这客栈，没了采花贼的侵扰这镇子又恢复原先的热闹，爱美的，有卖香粉的卖头饰的；爱闹的，有吞剑飞火的武路，亦有解连环盖碗小球的文路；爱吃的，路边店内琳琅满目吃食不少；什么都不爱的，还有各处茶楼酒肆闲散一日。实话说来这处镇子与其他镇子相比，并无出彩之处，只不过是芸芸众生沧海一粟的归处，只是碰巧生在这不安分的世道，就有几分不安分的变数。
　　萧云之算是这变数中最坏的一个吧。
　　他这人不太爱看热闹，因为大多数时候，他自己就是热闹。
　　可今日，他摇着三文钱卖来的艳丽至极的大红牡丹折扇，笑眯眯的看的那台上的宋明深心底发毛。
　　那多日不见身体抱恙的县太爷坐在那正座上，左手边坐着宋明深，右手边坐着滑不逸，除了年岁不相，这两父子那咧到嘴角的笑可是如出一辙。
　　滑正掏出手帕擦了把虚汗，因酒色掏空而惨白的脸，微微渗着出疹子似的红，他偷偷长呼了口气，端起手边的参茶，又怕别人看出他的不对，将那茶水缓缓却坚定的喝完，身后立刻有小厮给他换了一杯。
　　滑正给师爷使了眼色，那师爷当即会意，从那排桌椅后边绕过来，凑到宋明深身边问道：“仙人，您看着人也齐了，是时候除妖了吧。”
　　宋明深点了点头，今日早些时候来了几个姑娘，认出这狐妖的人形就是那采花贼，虽说这狐妖百般不认，但妖族狡诈不足为信。
　　他看着台下的萧云之，今日他莫名有些心虚，不愿看见这人，县太爷敲锣打鼓将众人邀来此处，他还怕这人也来了，等了半晌见这人未来便松了口气，可这就要除妖的关头，他竟是又来了。
　　宋明深不知这心中不安为何，只是看着萧云之高深莫测的笑，觉得被人小看，便起身说道：“诸位乡亲，我乃上清宗连景天连掌门门下弟子宋明深。”听了自报家门，萧云之这才记起好像没问这小子是谁门下的，连景天？萧云之想了想，记起一个苍白瘦削的脸，可他记得连景天身上最古板的，不是那张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脸，而是他把宗门规矩刻到骨血里的刻板性子。
　　“他徒弟？”萧云之笑了笑，看着宋明深故意说了这狐妖是被那些受害女子指认过的，“所以呢？”萧云之想：“你不长记性，还来卖弄么？”
　　宋明深慷慨言辞了半天，临了将那盖着白简的布一掀，落出可怜兮兮一白狐，那白狐身上还挂着几处脚印，乌兮兮的好不难看。
　　那底下的人一时间，见了这四条尾巴的狐狸，都吓得退了一步。
　　“四条尾巴？”“看见了没，四条尾巴的狐狸？”“这狐狸真的成精怪了？”
　　人声纷杂，那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杀了这贼狐狸！”一石千层浪，那底下炸锅一般，纷纷叫嚣：“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杀！杀！杀！”
　　萧云之被他们吵得头疼，满耳朵都是一个杀字。
　　“三百年了。”他笑道：“还是如此，只要结果不求对错啊。”他手中缓缓凝结法阵，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立刻黑了下来，妖风瑟瑟黑云惨惨，宋明深警觉，手握剑柄正要拔剑，却是一道惊雷不偏不倚正落到他头上，当即全身一颤手握那剑柄到了台上。
　　萧云之怜惜自己的灵力，不舍得放几个炸雷吓唬，只是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妖怪的帮手来了！快跑啊！”
　　这扯着嗓子的一喊把年城吓了一跳，可那周遭胆小甚微的凡俗比他反应更快，这妖怪二字就是炮仗，一众的人立刻起了寒毛，觉出生死攸关的危险，当即纷纷调转身子往后面跑去，也不管有没有人会不会堵着，年城躲闪不及，被重重撞了七八次，脚下不稳摔倒在地，随机又被重重踩了四五脚，险些吐血，好在这台前空旷，在人群跑的快散的也快，头顶乌压压的人群散去，他才撑着那地面缓缓抬起头来，全身每一处是不疼的，远远却看见他那不顾徒弟的师尊，怀里抱了两个哇哇直哭的小孩，这周遭除了他和台上那个，竟无人受伤。
　　“别看那县太爷虚，跑的倒是快。”萧云之逗着孩子说道：“起来，带他们先去客栈。”
　　“师尊方才是救他们吗？”年城拍了拍身上的土，疼的龇牙咧嘴却老老实实抱紧这两个孩子。
　　萧云之白了他一眼：“你好歹是筑基，如此狼狈，这三百年你是蹲在山里挖蚯蚓吗？”
　　年城的头发被那两个哭闹的小儿扯得东倒西歪，顾不上回他师尊的话，那两个小孩泥鳅一般扭着身子，要从他身上滑下来，他捞一把这个，那个就顺势出溜，“师尊。”他为难的很，只得出声求救。
　　萧云之头也没回，轻飘飘的说道：“再乱动，我吃了你们。”就这一句平平无奇的话，竟是起了作用，那两个孩子依旧紧紧握着拳头，让自己上半身离年城远远的，身子弯成奇怪的弧儿，但皱着一张嘴不再哭闹了。
　　年城松了口气，犹豫了一瞬看着台上的宋明深，取舍之后乖乖闭嘴，赶紧带着这两个小孩子跑去客栈。
　　萧云之看着他走，对一旁藏着的人瞥了一眼，自顾自上台将那法术禁锢的狐狸给放了，白简见有人来救也是喜出望外，四条尾巴晃的像孔雀，萧云之手扶上它的后颈，笑着说道：“救命之恩，你若是不报答，可是会被雷劫劈死的噢。”他说的和和气气，白简的尾巴达拉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人。
　　“我认得你。”他现了人形，萧云之的手还在他脑袋后边：“你是那个妖道。”
　　萧云之手上用力把他剩下的话掐了回去：“小狐狸，你得学会闭嘴。”
　　白简狐狸毛都炸了起来，听这人接着说道：“不然会死。”
　　萧云之说“会死”就像说今日天很晴一般，风和日丽的，可白简从头顶凉到了尾巴根。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捂住嘴巴，骨碌碌的一双大眼睛讨好的看着萧云之。
　　“聪明。”萧云之拍了拍他的脑袋，松开了手：“记住了，你欠我一条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仆从，为我办事。什么时候我说还清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走，明白吗？”
　　白简当然明白，这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对妖族更是如此。
　　“你给我变个模样伺候。”萧云之看着他那张脸：“你这人形太多人见过了，不好。”
　　“可我这张脸很好看的。”白简哭兮兮的说道：“我一时想不出更好看的脸，若是变成丑的，我宁愿做一只狐狸，我做狐狸的时候也是很好看的。”
　　白简的眼睛眨巴眨巴的，若是旁人该是生气了，可萧云之不是旁人，“那你先回客栈等着，我认识一个长得极美的人，比你这张脸好看千倍，你等我给你画出来，你变成他的模样。”
　　白简的狐狸尾巴都翘了起来，丝毫不见方才的怯弱：“比我这张脸还好看，你没骗我？怎会有比我这张脸还看的，我不信？”
　　萧云之的性子阴晴不定，磨了磨牙，一个字打发了他，这人说的是：“滚！”
　　弄好这边的麻烦，萧云之好心的远远看了一眼，那被雷劈的人事不省的，果然他刚看了过去，藏着人就抽刀出来，一声断喝冲到台上。
　　萧云之看见那人双手微微发颤，却依旧挡在宋明深前面。
　　“你放心，我不伤他。”萧云之想着灭口还是其他，摇头晃脑的模样真不像好人。
　　“你胡说，我方才看见你放了那妖，还跟他说了半晌的话。”阿若手心出汗，强撑着不肯跑：“你与那妖怪是同党，你也是妖！”
　　萧云之看着她，眉毛一挑：“那你上来，是想死吗？”
　　他动了杀心，阿若自然感觉的出，可萧云之上下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原来是个姑娘。”他又瞥了一眼地上的人：“那就难怪了。”
　　“女子又如何，你是看不起女子吗？”阿若没想到临死还要被人如此羞辱：“我敢上台来，便不怕你杀。”
　　萧云之双手掐腰，看了她半晌：“我是想杀你，但见你是个女子觉得可以对你说上一说，那采花贼不是这狐狸，这小修士抓错了，你们也跟着将错就错。既然同为女子，就知道这世道中女子的艰难，更应该抓住真的采花贼，给那些女子一个公道，而不是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