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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公主,幸会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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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士可杀不可辱。
外公说,头可断,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
呃,不不不,那是小舅舅乱接的,应该是男儿志气不能丢!
韩伊朵冲到池边时,看到一太监手执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直朝少年人身下扎去。
她想也没想,一把掷出小石锤。
“啊!”
正中那太监的脑门子,过去几个月的健身防卫早操没白练。
她跑到池溏边,扯起用来兜鱼的那片半残的鱼网,从侧后方突入,对着另一个起身察看情况的太监用力洒过去,将人兜个正着。两个太监叫骂起来,只能暂停行凶,帮忙扒渔网。
韩伊朵不再躲藏,跑向少年,不忘拣起被扔一旁的长裤,覆住了少年鲜血淋淋的伤处。
“哥哥,快跑。”她伸出一只小手,另一只手上却拿着一把小石锄,紧张地对着两太监。
她没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少年看到她突然出现时,目光中难掩的震惊,一闪而过,又迅速归于一片阴霾死寂。他的表情也没有刚刚差点被去势的惊恐、愤怒,显得异常沉静,宛如深渊死潭。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女孩的小手一眼,心中冷呵,就凭她那没几两肉的小身板儿,怕这一攥自己都得爬下。莫不是她还准备了什么后手,才会如此傻气地跑出来救他?!这可不像他认识了12年,最懂得因势利导、明哲保身的靖康公主。
跟渔网做斗争小内侍吼道,“小公主,你最好别管这事儿,否则别怪咱家心狠。这冷宫旮旯里死个小家伙可没人会管,你的出生连你父皇都不知道。”
韩伊朵举起小锄头,叫道,“你们杀人,是不对的!”
被锤了头的太监见状大喝,“小公主,这人是卖进宫里做内侍的,他临时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了。你速速离去,咱们便不追究你……呃!”
话未完,那太监捂着脖子倒地不起了,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喷出的全是血,一双眼瞪得溜圆儿,吓得韩伊朵一缩身子退后几大步,才现少年已经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到那太监面前,慢悠悠地蹲下身去,一把抽出扎在其脖子中的匕首,鲜血喷在他胸口,他也无分动于衷。
匕首入手后,他在太监身上拭掉血渍,再慢悠悠站起身,匕首在他指间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儿,再次以极快的速度出手,一刀划过那已经挣脱渔网扑上来的内侍面门。
那内侍惨叫着捂脸后退,看着一脸冷漠,突然就化身为大杀神的少年,惊恐不止,满口威胁恐吓。
刀花再次从少年指间绽开,吓得太监嘎然失声。
“想活命的话,赶紧滚!”
花脸太监不甘,可少年此时看起来太过于邪性,深不可测,与之前判若两人,他唯恐成了同伴下场,索性先逃为上。但他刚跑出两步,又被少年喝住了。
“站住,把这脏东西一并带走。”
花脸太监愕了一愕,少年冷眼看来,仿佛在看一具死尸,“怎么?想跟他一起下去走一遭?”
“不不不,我,我走,我们立即就走。”花脸太监顶着一脸的血糊糊,硬是半拖半抱着同伴尸体离开。他边走边回头地警惕着,生恐少年来个背后黑手。
不过少年完全没这个心情,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还紧紧握着小锄头严阵以待的小丫头。她刚才跑来时,一个包包头被树枝挂掉了,黄丫丫的发乱草似地顶在脑门上,看起来有些狼狈。本来没什么血色的小脸,现在潮红一片,胸口剧烈起伏着,显是被刚才发生的一切惊到。
他不由咧嘴一笑,“九……”
他又打住,抿抿唇,改了口,“小公主,幸会啊!”
他的原话是:小公主,别来无恙!
……
韩伊朵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让自己忘了。
她努力地想呀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整个神经都被少年那一身鲜血淋淋凝锢,脑子一片空白,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变成慢动作重放,从他施施然地站起身开始。
他的伤可不清,刚才她也没看清他伤到哪里了,可那血流得已经染湿了整个草地,流进了她的秧苗田里。他站起来,走向前的动作,好似完全没有受伤,感觉不到丝毫痛觉似的。
一个手起刀落,就解决了一个太监。
他的五指修长又漂亮,该是最适合舞文弄墨的,却任由一只染血的匕首在其指间随意游走,他斜睨着他面前的敌人时,不惊不怒,侧颜苍白一片,极为峻峭,高挺的鼻翼如他始终挺拔的身姿,苍松翠竹,劲魅无双。
他擒着笑,一刀划了对方的脸,极是狠辣。他轻抿的唇角自然上翘,弧度极好看,有种华丽的美。
他的唇是少见的丰润,染着早樱的淡淡粉泽,那一抹讥诮之色,无端添染三分邪气,七分艳冶。
……大权宦顾九渊,执掌整个内侍监,成为大苍朝最年轻的“太监”,深得旭阳帝信任。旭阳帝还将察举官员的青芒令交由他掌管,令无数官员仕子莫不争相讨好之。不仅如此,顾九渊天生容貌极盛,行走于内廷,宫女内侍尽皆示好,连宫中的娘娘和公主见了他,都要掩尽羞容。
然,顾九渊来历成迷,外人只道他是陪着小公主从冷宫出来,此前一切不可追溯。
咔!怎么不可追溯了,这,这不就来了嘛!
韩伊朵内心哀嚎,明明要避着主线走的,可是她这一冲动,就救回来一个主线大反派,未来要跟男女主血拼的绝色公公啊!怎么办,她可不可以倒个带,重新来过?!
“小公主,幸会啊!”
他轻声唤她,声线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轻扬中带着一丝沉磁,足以让人过耳难忘。
韩伊朵双肩一抖,将小锄头紧紧竖在胸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当目光与那双冰漆的眸子对上时,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自己的所有担忧不安、犹豫忐忑,都被他洞悉。
完全是小动物对危险的警惕,她转身就跑。
“啧!”
顾九渊也没想到,六岁的小公主似乎比他印象中的胆小许多。也不错,在他前世的记忆里,两人第一次见面可没这么凶险。那次他也被脱了裤子,好歹没有流血,也没有死人。
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小姑娘,死人又流血,难怪她会怕得逃掉。
但韩伊朵跑了几步,眼角的余光划过了她的小秧田,又原地停住了。
哎,唉……就算穿到小说里,她还是没法见、死不救。那么大的伤口,不尽快消毒,处理,包扎,在古代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消毒水的世界,是要死人的。
顾九渊见小姑娘要跑,并没理睬,低头看向自己的伤。他没想到自己在皇家法场掉了脑袋后,会回到初入宫的日子,被那两太监摁进水里时,他就醒了。此时,才11岁的他还没有练出一手飞刀绝技,解决那两个家伙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一刀被小姑娘打歪,只伤到了他的大腿根,但差一点就触及要害,得赶紧处理,否则他就得流血而亡了。
“哥,哥哥?”
弱弱的女音再次响起,顾九渊看向去而复返的小姑娘,有些不可思议。
小丫头只到他腰杆儿高,这冷宫的日子过得可比他幼年时苦多了,这头黄叉叉的杂毛儿还是他后来想尽办法弄来何首乌,又吃又抹地养回来的。现在……呵!看来她那股子机灵劲儿也没真的丢,这会找回来点儿了?
他冷冷看着她,面无表情,淡漠疏离,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完全没有半点面对救命小恩人的感激,像一直都置身世外。
韩伊朵心想,小小年纪就这般气势了,难怪未来长大后成了大权宦。
她抿了抿有些风干的唇,挤出一句,“你流血了,要止血,要包扎。我……我有兰姑姑给的止血药,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靠上前,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递上来。
顾九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姑娘,明明还在怕他,又硬着头皮回来。呵,看来他还是低估她了,这么快就发现他的价值,又回来装好人,想要络笼人心。
他未动,苍白平整的额角浮出一丝褶子。
韩伊朵又挪前一步,语声多了分急切,“哥哥,快止血呀!”
顾九渊勾起唇,眼底毫无笑意,伸出手时,指间未动分毫,突然射出一抹刺目锋芒,朝韩伊朵划去,速度极快,她只来得及睁大眼。
叮——
一声轻响,匕首不知被何物打掉了。
但小荷包也被划破,里面的纸包掉出来,药粉洒了一地,还被风吹进了她的小秧田里。
“啊,我的药粉!”她忙蹲下去,用手去揽,想抢救回一些。兰姑姑可说过了,这药粉能止血消毒生肌养肤,非常非常珍贵的。她一直小心保管着,以妨万一。这一下都洒了,好心疼,兰姑姑肯定会难过的。
这时候,一道人影直冲过来,护在了小姑娘跟前,手执一根削尖的木棍,横于胸前,怒目瞪视着顾九渊。
顾九渊只是微微挑眉。没想到,这个叫兰姑的女人还和当年一样,护在这丫头身边。其深藏不露的身手,当年他没看出来,现在倒是一眼能确定那正是来自南诏国百工门的身法。
百工门的金牌宫主,藏身在敌国大苍朝的后宫,就为了保护一个小丫头?!
“你是何人?为何要害我们家小公主?”
兰姑没想到自己晚回来一步,就让贼人近了小主子之身,差点儿害了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