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曰》许五六

16、迷失（6）

　　顾江不见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走出电梯不久，康贺不知为何满心焦躁不安，他不时回头去看顾江。顾江抬眼看到他，笑了一下，提醒他注意看前面。

　　顾江对他做唇语：“康队友，你不看路可别摔倒了。”

　　康贺抿了抿唇，心情轻松了不少。

　　但他在放心不久之后再一次回头时却找不到了顾江的身影。

　　“顾江？”他以为自己是非常大声用力地吼了出来，但实际上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顾江，你去哪了？

　　不要……不要丢下他好不好？他最受不了这个。

　　康贺瞳孔缩了缩，这熟悉的场景，让他想起了以前队伍里发生的事情。

　　那曾经是他的家。每一个人都是他曾经的家人，但那些家人被拖进迷雾之后，他发了疯的去找他们，最后只见到被怪物撕碎的尸体。

　　他痛得仿佛被撕碎的是他的灵魂一样。

　　那些身体上的每一处擦伤，都化作他心头上的每一处伤，囚禁了他的灵魂。

　　顾江？

　　康贺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才意识到这个事实。顾江不见了，就在这短短几秒。

　　踏着一片白色的云雾，站在原地的男人身姿挺拔，众多的苦难没有压倒他的脊梁，他是一把被苦难磨锐的尖刀。

　　一片寂静中，响起了男人的自言自语。

　　“我应该时时刻刻看着你的，是我的错。我要找到你，然后撕碎那群可恶的怪物。”

　　他的嘴角向上一勾，露出了一个冰冷中夹杂着疯狂的笑。

　　顾江是他认定的队友。

　　所以要死也得死在他手下。

　　他早就疯了。从他病态的控制力和强大的警惕性中这一痕迹早就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所以他亲手杀了那群号称是他队友的怪物，这并不在意料之外吧？

　　可是古怪的血清早就弥漫了全基地。被人发现他所杀死的怪物的尸体，那些人便惊慌失措，说他杀了人。

　　那些人就像看不见自己身上腐烂的伤口一样。他们以为自己是人。

　　他杀了这满基地的怪物。

　　在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他满身鲜血的迎接早晨，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一样。

　　哦。

　　不，他就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看着手中被污染的陨石样本。康贺有些苦恼。但他很快又把它抛下了。这块曾经被珍重地放在保护罩里的陨石被随意扔掉，掉落到他身后一堆凌乱的肢体里，染上了鲜血。

　　没人在意它曾拥有的过去，也无人知晓为得到它而付出生命的人流下多少鲜血。

　　“我可以再找一块陨石。”曾经的康贺这么说，“我想要队友。也许队长他们希望我能拯救世界？”

　　他低头去看脚边的头颅，那张他熟悉的脸上狰狞无比。是他不熟悉的表情。

　　“你希望我拯救世界吗，队长？”他一边擦拭着枪，一边轻声问。

　　拯救世界。

　　他无声的品味这个词。

　　回到现在。康贺再一次找不到他的队友了。不过……

　　“我来找你了，顾江。”

　　康贺提着枪，漫不经心的打死一个冲到他面前的怪物，让它的脑袋开花。

　　康贺：“你可要活着等我来啊。”

　　且说顾江，他原本走着，结果不注意时，被从背后突然冒出来的怪物狠狠击中后脖。顾江头晕目眩，他勉强挣脱怪物，往后倒差点跌坐在地。

　　等他回过神来，康贺不见了。

　　只有迷雾中躲着一个窥视着他的怪物。

　　顾江好不容易解决了难缠的怪物，但他同时也找不到路了。他不敢高声呼喊康贺，迷雾中躲着的怪物不知道有多少。

　　该死！

　　顾江焦急等待中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枪声。是康贺！

　　但他惊喜的表情又突然僵住。因为他听见了电梯运转的声音。

　　顾江猛的回头，仿佛看见了诡异的东西。

　　电梯静静的立在不远处，运转的屏幕上显示着“-2”，向下的小三角形发出的猩红的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来到了电梯附近。

　　顾江瞳孔缩了缩，握紧了枪。

　　谁？谁在用电梯？这里除了他们，还有活人吗？

　　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空气中弥漫开恐怖的氛围。

　　鲜血。

　　鲜血顺着他的匕首往下流，康贺不在意的甩了甩，血迹斑斑的墙上又多了一串血点。脚下的怪物四肢扭曲，身上是研究员穿的早已破旧不堪的白衣。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侧头去听，目光移向了电梯所在的地方。

　　“……康贺……”

　　“你们是……”

　　“……你在哪？”

　　康贺的目光锐利起来，是顾江的声音！

　　“顾江！”他抬手击杀角落里埋伏的怪物，不管不顾向电梯那里跑去。

　　“陨石……”看不见的远处有人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康贺，你想救他，就拿陨石来换！”

　　康贺止住了脚步，神色凶狠疯狂，说：“你动他试试，我会撕碎你。要陨石是吧，你等着！”

　　黄昏。

　　鲜血似乎染红了天空，呈现出瑰丽的火烧亮半边天的景象。破旧的基地前围了一堆人，穿着统一的衣服，他们像看不见自己身上的致命伤口，牢牢把守着门口。

　　领头的是一个男子，戴着口罩，端着枪，只看得见他眼角有一道旧刀痕，隐约看得见白骨。

　　顾江跪在他旁边，头埋着看不见表情，身上有许多的伤口，衣服凌乱。

　　阳光快要消失在天际，康贺终于摇摇晃晃的出现在基地门口。

　　他随手擦了一把脸，手上拿着一个装着陨石的盒子。但当他抬头看见跪在地上的顾江时，怒极反笑。

　　领头的男子：“康贺，陨石！你要是想让他活着就把陨石丢过来。”他用枪指着顾江。

　　康贺：“你敢动手，我现在就对着这玩意开一枪。离开保护罩，陨石样本可是会被污染的。”

　　男子：“你！”

　　康贺：“你放开他，我就把陨石给你。”僵持不下了一会，男子不信任的看了看他，不甘心的答应了。

　　康贺：“顾江，过来。”

　　顾江脸色苍白，摇摇晃晃起身，向他走来。顾江的状态很不好，康贺眯了眯眼。

　　趁着男子拿陨石的时候，他拉住顾江，面不改色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给了男子手腕一枪。

　　男子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手一抖，陨石脱手。康贺轻而易举拿到了，然后躲回基地躲了一波枪弹。

　　后面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康贺杀了所有敌人。

　　最后，康贺拿着陨石，低头问呆呆的顾江：“怎么了，他们伤了你哪里？队友替你报仇了。”

　　顾江突然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泪。他哭着问：“康贺，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了。”

　　康贺抱住自家队友，手忙脚乱安慰他：“别哭了，别哭了……是我的错，乖，顾江，不哭不哭。抱抱。”

　　顾江哭完，趴在他怀里，声音低哑的说：“康贺，他们说我们才是怪物。”

　　康贺不说话，沉默了许久，他才说：“他们和我们是各自眼里的怪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