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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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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佳和小区的大门牌匾让我发了会儿呆,直到司机说已经到了,叫我给钱时才回过神,连说抱歉,付钱之后赶紧走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踏进小区,忽然感觉好像真的是我在回家。
熟门熟路走到六栋四单,我走进电梯,想都没想就按到十层。
走廊空旷,空气里飘着不知谁家做菜的香味。我走到我的屋子门前,先敲敲门,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应。
看来不是房主没回家就是房东还没来得及找到新主顾。我抱着侥幸心里抬高手臂,在门框上摸索,突然一阵欣喜:竟然被我摸到了!房间的钥匙!
我是间歇性的神经大条,偶然会忘记带钥匙出门,于是这就是我的最后退路,没想到现在又一次派上用场……
摸摸胸口,我平息内心的激动。拿钥匙打开门。
让我惊呆的一幕出现在我面前:房间里的摆设家具,竟然丝毫没有动过!
我的眼睛有点酸,鼻子也有点酸——不能这么感人,不然我真会哭的!
我换鞋踏上木质地板,手指在这些我亲手摆放的家具上扫过,心中为房东没有再转租走而欣喜异常。
这时,我的目光扫到冰箱上贴的照片,笑容一下子就从我的脸上和心里消失。
我慢慢走过去,停在冰箱前。
有两张照片,一张单人照,另一张,其中有我。
那张单人照上,男孩站在水边,穿绿色运动服,张开双手哈哈大笑的样子。许是八、九岁年纪,脸上还有少许婴儿肥。
有我的那张照片,我扒在他的肩膀上,眯起眼睛做大大的鬼脸,略带迟疑地笑,因我的重量而把脑袋微微低下去。我们脸上布满玩乐后的汗水。
而照片的背景是我们从小生活的孤儿院。
不知不觉,我热泪盈眶,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
“华震……”我轻声喊出这个曾让我每天都像是生活在阳光下,又曾让我死去的男人的名字。
是啊……我为他而死。
我永远记得当我听到华震即将结婚时的心情。
夜里,他忽然打电话来告诉我,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问他是什么,他说,“猜啊,哈哈,你一定猜不到。”
我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还带着不切实际的期盼。
在挂电话的最后一刻,他告诉我,“我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呢,对象是个优秀的女孩。”
“啪!”我挂断电话。我不晓得这个消息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平地惊雷?还是末日的审判?或许都是。
我像现在一个呆呆发愣,然后,瞬间,眼泪流了满脸。
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我走到连接河东与河西的高架桥上,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我擦擦眼泪,把这两张照片从冰箱上撕下来,像珍宝似的放在口袋里。
拿出电话,我飞快按出华震的电话,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有打出去。
“现在就联系的话……”我又把电话号码清除,这样太突兀了,而且……他也已经结婚了吧?
我定定神,苦笑着把这个诱人的念头放弃,最后一次留恋地看了一眼这个我曾生活过好几年的屋子,转身,像告别过去一样离开。
新生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乱中有序。
基本上白天是与世隔绝的睡眠,到晚上,要么跟一条去各处收取保护费,要么就去饭店喝酒,偶尔打打牌。
当然,只是偶尔。
我牌技烂的要死,一般都是口袋里装点钱,接着按部就班地输进去。牌局散后,就拽着一条,让他把钱吐出来。
“……呃,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啊!”牌局结束,我再次将手伸进一条口袋时,他愁眉紧锁,一脸屎样。
“怎样?”我邪恶地眯起眼睛,嘿嘿地笑。
“……好吧。”一条叹口气,乖乖把赢的钱都拿出来。
这是我赚钱的法门之一,因为一条赢的钱,通常都比我输的钱要多……
我哈哈大笑,快步走在这个城市的夜景里。一条手插口袋,不紧不慢地跟随在我身后。
“嘿,小子!”我忽然站住,对一条招招手——我已经习惯这种把我老大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状态,这一度让我沾沾自喜。
“啊哈!来啦!”一条立定,往前一蹦,正好蹦到我跟前。
“你把赢的钱都给我了?”我望着前方某处,梦呓般地说。
“当……当然!”他擦擦冷汗,警惕地看我。
“不能吧,最少……”我把手忽然往前一指,“最少那个娃娃的钱你还没有拿出来!”
“……”
我与满脸黑线的一条对视。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
十分钟后,我蹦蹦跳跳抱着娃娃从店里走出来,嘴里口哨吹得那叫一个响。
半月之后,因为表现出色(实话就是比以前还要凶悍),我从一条那里得到一个新任务——去码头招揽游客。
“切,破东西。”我吐口干唾沫。
“唔……这个任务确实有点难度,但没办法啊!是顾少爷指定要你去的,说你是女孩子,有亲和力,而且比男人还能打……”
“顾、顾少爷?!”听到顾少爷的名字,我的态度立马转变,“啊,哈哈,没关系,听起来还不错嘛!”
“唔?喔……对,算起来还是不错的。拉到一位客人的话,可以提一块钱,要知道每天码头的客人是以万计的啊……”
一个客人一块,十个客人十块,一百个客人,一千个……虽然我神经大条,但我永远不会大条到连最简单的账目都算不清楚的人!
“我去,我去!”这可是□□加利诱啊!
一条却不像是为我开心的样子,似乎在担心什么事。最后摇摇头,“既然顾少爷指名让你过去,那就去吧。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我连连点头,说好的,“什么时候开始?”
一条看看表,“时间很早嘛,才九点钟,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然后,一条为我讲述要领。
原来顾家在这个城市里开有最大的一家旅行社,主要在河东码头做生意。当然还有一家,是河西码头的周家,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只需要在河东混就成了。
任务的最终宗旨是:为顾家揽到尽可能多的客人!就连想自己观光的客人,都要拉过来!
“很简单嘛!”我说,对自己的口才和魅力很有信心。
“别高兴的太早。”一条就是这么爱打击我的自信,“最近河东马帮崛起得很快,越来越不服顾家管了,现在也在跟我们抢生意。事情可不像想像里那么简单哟……”
“那马帮和一条哥你们两家谁最历害?别打官腔,别说顾家最历害,我就指你们俩。”
“……啊,大概是我吧。”一条摸摸鼻子。
“那不就结了?有你罩我,我啥也不怕,谁不服砍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喔对,专治各种不服!”
领着三个小弟,我走上发财之路。
他们的名字很好记,这也是我为什么挑选他们的原因。阿大阿二,还有阿三。其中阿三就是那天在拆迁工地上给一条递扩音器的孩子。三个人是结拜兄弟。
“秋瑶姐!”阿三跟上我,抽出一支烟来。我顺手拿过来叼在嘴里,半个多月的流氓生涯让我对烟不那么排斥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嘛!
“有事说事,别套近乎。”我乐着说。
阿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没啥,就是想告诉你,那天你砍人的时候太帅了,比老大都帅。”
阿三的头发又黑又亮,加上才十几岁,除了帅哥,我心里还是对这种含苞待放男有兴趣的,就笑着摸摸他的头发,“以后跟着姐,升官虽然困难点,但发财是保准的事。你忠心点,卖力点,大家都有钱花啦!”
“这个,一定会啊!秋瑶姐你现在是我的偶像嘛,除了一条老大的第二偶像。”
“顾少爷呢?”
“他……?”阿三顿了顿,接着深深吸口气,“那是只能叫人崇拜的人啊!”
“嗯?怎么说?”我来了兴趣。
“秋瑶姐你不知道?”阿三闪烁那双迷糊的大眼睛。
“呃……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反正现在没事嘛,当聊天好了。”
“喔,那我跟你说。”阿三清清嗓子,“顾家原来你一定知道吧?还不是河东许多小小帮派的其中一个。河东一团散沙,顾少爷十六岁就开始当家了,短短八年,就把顾家变成河东的领头人,势力比根基深厚的河西周家还要强!”
“啊,是啊……”
“这还不让人崇拜吗?”
“恩……对。”看来这都是大家了解的事儿了,不能多问,我也只能胡乱地应付。
“到啦!”阿三忽然往前一指。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大型港口,泊了很多客船。码头人群熙攘,噪杂的声音离这么远都能听到。
客船上正在往下下旅客,我一提裤脚,大吼一声:“小子们,跟秋瑶姐抢钱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