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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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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仙官们在魔殿外集会时,阎云柯依旧拿着钓竿,在冰湖旁钓鱼。
鱼线没入冰窟窿之中,冰湖不大,据说湖底布有禁制,直通大海。
众所周知,钓鱼是魔尊崇泽的爱好之一,据说他曾经为了钓一条深海不算常见的骨鲲,去孤岛上候了整整二十年之久……
但今日不知怎地,他才刚坐下,一条一条的骨鲲接连上钩,俨然就好像他的鱼钩掉进了本该独行却成群的骨鲲窝,而且排队似的等着上钩。
魔殿天穹之上的仙官们接连叫好,各种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好!!”
“崇泽大人神乎其技!”
阎云柯一阵无言,事实上他正是因为不会钓鱼,所以才把钓鱼当成爱好,因为实在钓不起来,才会因为钓起一条感到尤其愉悦。
就在这时,商澜太上长老皱眉走上前来,对他道:“尊上,有处死牢被破,里头有只……逃进了附近一座大城。”
阎云柯正好钓鱼钓到索然无味,问:“哪一座?”
“云荒城,在魔域外千里处的古国境内,”商澜道,“若不制止,恐怕又会引发一阵祸乱,害得魔域风评受损……想要请尊上前去的那位说,报酬是一座岛屿,附近海域里鱼类极多……我说尊上诸事繁忙,哪有闲暇管这种小事,尊上若是没兴趣,我会让南垣宫宫主亲自去看看!”
阎云柯迫不及待起身,道:“不必了,你替本尊招待他们,湖底禁制重改,另选海域,别再让任何人往本尊鱼钩上放鱼!”
商澜太上长老欲言又止,正色道:“谨遵尊上之令。”而后狠狠瞪了旁边掌财的乐清贫太上长老一眼。
与此同时,其他仙官竖起耳朵听到大城,云荒城,第一反应这是哪位仙官的手笔!
出于对那位转世皇子殿下的关注,他们对乾王朝麾下城池与山林如数家珍。
云荒城,那不是是两年前并入乾王朝的大城?但凡这种城池中出现危险,正是年轻一辈历练的好机会,该不会乾王朝年轻一辈也会去吧……
阎云柯想去便去了人世间,仙官们接连离去,只觉羡慕不来。
还是在凡间称尊好,上天界以后,下界很难,他们能在不违反天条的前提下,真身前去的地方很有限。
贸然插手人间之事,泄露什么天界相关之事,都得遭天罚,但魔尊在人间,可谓是肆意妄为,却没见那公正严明的天地降罪半分。
可天上地下也只有这一位魔尊。
此时此刻,“肆意妄为”的阎云柯敛了身形,隐匿气息,降临到云荒城外百里处,扮做寻常修士的模样,混入进城的队伍中。
入城之后,他走走停停,随波逐流至张贴告示的墙边。
“最近城里可有怪事发生?”阎云柯揣着袖子,凑过头去,细细看那重重叠叠的一张张告示里所书的内容,好像都是城中世家招揽能人异士的求贤令,有些已经张贴很久了,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灾祸的迹象。
“云荒城太平得很!一直很安分,哪有怪事。”
阎云柯不由来了兴致,看来他来得尚早。
是的,没错,他是来看热闹的。
死牢禁制是魔尊闲来无事亲自布置,非比寻常的巧妙,暗合这世间之道。
若能从里头逃出来,那便是那人的造化,就算出去之后重操旧业为非作歹,也将是魔域魔修晋升,亦或正道修士获得功绩扬名立万的机会。
所以商老来告诉他,大多数情况下不过是告诉他哪里有好戏看,哪里有热闹可凑,让闲来没事的魔尊陛下出来透气散心,顺便体味这更迭过快的人世间。
阎云柯想着或许能见证一些年轻能人的成长,指不定将来有哪位能证道成仙,上天多年之后跟他打上交道也不一定。
他自己的魔域一般情况下他都顺其自然置之不理,更不用说这是古国城池。
就算出再大的事,那也是古国皇帝的使命,皇帝处理得好便是机缘和功德,处理不好便是灾祸和罪责,乱世出能人,亡者入轮回,尘世间,世世代代皆如此。
闲来无事的阎云柯好奇地问:“那这些求贤令为何反反复复……”
“这些不是求贤令,而是各大世家办丧事急需人才。话说,这位兄台可要与我等结伴去城主府啊,今日恰好是城主府的老太爷出殡的日子,所以全城守卫戴孝,大开城门,广邀外来修士前去城主府上做客,送老太爷入土为安……赶巧了!”
“办丧事还需要人才?”阎云柯道。
“可不吗,修士心智虽坚,一旦失智也比寻常人更疯,尸身也更遭觊觎,会有诈尸的风险。况且,没有能人,谁敢去那块凶地。”
凶地?
“也不能说凶地,城主府墓地乃是一处小有名气的风水宝地,附近只有城中达官显贵或有名望的世家之人能在那里划地立碑,厚葬家人。可自从乾王朝占领此地,更改了河道,重建祠堂,那处风水宝地好像成了聚阴之所,尤其最近,去了以后回来的人,接连性情大变!”
“有痴情种突然整日流连风月场所,连钟情之人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有貌美之人去了之后突然失踪,后来有个丑得天怒人怨之人自称是她,琴棋书画样样一般无二,她原先的相好不认她,城主府一顶大红花轿将之接进府;”
“有德高望重的老者去了以后回来续弦纳妾,孩子刚怀上,老者便驾鹤西去,留下遗命要将城主之位给那位未出生的孩子……对,没错,就这三个,恰好凑一路了,你看这最新的告示便是城主府,今日便是老城主出葬之日。”
阎云柯道:“这么多怪事,怎么说没有?”
“哪有怪事?坏事才叫怪事,好事只嫌不够好。走走走,”回话的修士号召众人去城主府上边吃边聊,“现在赶去,还能蹭上一顿好酒好肉。”
“真碰到起尸,也能见识一番,联手对付,也不枉修炼一场。况且这一去,指不定还能碰到不少货真价实的修士,平时到这儿来哪有这么正式的修士齐聚之所。”
“就是就是。”
阎云柯感受到当地人的热情,见外来修士们也不吝相助,只觉这云荒城民风淳朴,不禁唇角微微上扬,暗想这才是人间,这才叫人间烟火气。
世间多么美好,哪怕再有乱象发生,也不缺那匡扶正义,除魔卫道之士。
旁边的修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年轻,身上连把剑都没有,还指望用什么除魔卫道,那双细皮嫩肉疑似养尊处优的手吗?
一般情况下像这种身上不带法器,气质不凡,又独自一人,入城第一件事便是看告示,毫无疑问外来人,很可能会有空间法器?
他又看了一眼,却见此人十根手指上确实什么也没有,两只皓月般的手腕上更没有链子或手镯,就连脖子上没见到绳子似的装饰,腰带上没块玉佩……
藏得太好,过犹不及。
就这个人!这位修士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两人相互示意,便率先从人群中离开。
阎云柯不慌不忙,等人先走,他再慢悠悠地转身向后走。
“让开让开,别挡道!把告示都撕了,别挡着皇子殿下看墙上地图。”一道尖锐的声音人群后方传开,很快人群被剑柄强势拨开,两撇胡子的侍卫长殷勤地冲那群年轻弟子道,“各位大人这边请,云荒城的地图,就在这上面了。”
他抹着把汗道:“其实诸位随在下去城主府,还能看得更详细,这些不过是给过路乡客和外来莽夫看的罢了。”
那侍卫长身后跟着一众身着或黑或白华袍的年轻人,为首的便是一位白衣男子,阎云柯看这个面容俊逸的白衣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衣男子抬手护着一位年轻人。
那年轻人面容俊朗,笑容和煦,叫人如沐春风,其他身着华袍的世家弟子都离他较近,年轻弟子们都跟在他身后,有个相对较胖的少年时不时瞥向另一边,似乎想要跟过去却又有芥蒂。
胖子身边瘦高如书生般的少年身上背着两个包袱,其中一个明显不是他的,却被他拽得很紧生怕掉下来沾了灰,这少年同样时不时瞥向那边,眼里颇有欣赏之色。
被或神往或畏惧的那位青年,正与那面带笑容备受照顾的俊朗少年并排同行,气质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一身月牙白的长袍,气质冰冷如月光,神情冷傲,皱起的眉宇丝毫不妨碍那份清冷孤傲,身后无人拥趸,仿佛游离于队伍之外。
尽管那明显年长的白衣男子颇不认可地时不时瞥他两眼,他也当对方不存在一般。
阎云柯避开了这队年轻人,跟在外来低境界散修身后,恰好从落单的青年和队伍中间穿过。
他前面那人脸色煞白,动作拘谨,肩膀稍稍碰到了那气质冷漠如寒冰的青年鬓边一缕飘动的长发。
“走路没长眼吗!”始终盯着大哥的胖子怒目而视,“赶紧滚快点。”
可那背影并没有丝毫滞意,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之中。
陆放站在原地不动。
人潮声音远去,刹那间万事万物成了空无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