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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吃海喝酿大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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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
后海街,整个巷子都被各餐馆摆出的桌椅占满,其中一个海鲜小龙虾露天夜市摊子上,五六个男人正聚在一起胡吃海喝。桌上餐盘交叠,虾壳碎骨堆砌在餐盘边缘空隙,一次性塑料桌布摆的满满当当,装着啤酒的塑料杯艰难地在一堆残壳中找到一个位置容身。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已近午夜,声乐绕梁。弹着吉他的卖唱歌手正热血沸腾地嘶吼嚎唱,音量震耳欲聋,伴随着劣质的低音炮音响。
蒋军喝得有些脑袋发晕,精神却颇为亢奋。
几个人喝多了都是大嗓门,十几年的哥们了,开起玩笑来也毫不忌讳。
“老田,你小子有病是吧!嫌老子差你份子钱?结婚也不叫老子!”蒋军扯着大嗓门就怼。
“操!你小子哪逍遥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到哪通知你去!”老田回怼。
“操!你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不知道有手机么?没钱么?没钱说一声!老子赞助你一台二手机!”那“二手”俩字说得特别重。蒋军说着瞥了旁边老胡桌上的手机,也没等老胡反应,站起身隔空就顺过来丢给了老田。
“给!甭客气!苹果!八成新!老子拍板,给你了!够义气不?”说着蒋军便拍着胸脯一副老子最大最仗义的模样。
“我靠!你小子才有病吧!义气个毛啊!要送送你自己手机啊!拿我的干嘛!”老胡说着就去扯蒋军的衣袖,顺势起身扑过来抢手机。
果然是好哥们,遇到自身利益,都是一样的做派——寸步不让。
“好啦!别吵啦!丢不丢人!别毁了咱“北大”的名声。”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老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北大的人就这模样?
此“北大”非彼“北大”,虽然都是简称,内涵就差了去了。就像ABC,可以解释为美籍华裔,也可以是一家著名银行,还可以是会计方面的作业成本法,甚至可能是某个卫生巾的品牌。这些哥们引以为傲的北大自然不是北京那所与清华齐名的学校,而是人民北路的大同职校——江湖校友简称北大,这简称自然也是混迹江湖的大同职校学生自封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天生就是具有了革命先辈传承下来的乐观主义精神,还学会自我调侃,并且以己为傲!要说真和北京大学相比,他们只是在学习上比不上人家,谁能说在其他所有方面都低人一等?不能为社会做贡献?谁规定靠技能为生的就不能自我欢乐了?穷开心、穷开心!就是要心态好,身体棒!更何况他们也不穷。虽然有些痞性,但那都是表面现象。人家都是有正经工作为社会纳税的好市民。
这群特有精气神的乌合之众果然很有大局意识——不能给母校抹黑呀!
他们马上便转移了话题,“怎么,老田,新郎官,来一首?”蒋军马上又开始折腾起老田。果然是真铁哥们,记仇。任何时候都不忘踹兄弟一脚、黑哥们一把。就老田那破嗓门,五音不全的调子,能把客人们都吓跑,气得老板跺脚赶人。
那街头歌手正好已经走到隔壁桌,那桌把他拦下,点了一首《朋友》,唱到高潮处,他们整桌一起附和,唱得气动山河、豪情万丈、情深义重,气氛烘托得全场都唱了起来,顿时整个后海街巷子里都是铁血哥们姐们,让人热血沸腾。
终于一曲结束!一股无名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悲情却在胸中长久激荡,心情一时无法平复。
老田也有些激情澎湃!猛地站起身,掏出两张十元纸币,大手一挥,冲着歌手示意。
歌手拖着音响,拿着话筒奔来。接过钱问道:“大哥要点啥歌?”
“朋友!”老田高声道。
歌手似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好的!大哥。”转过头对全场道“给这大哥再来一首《朋友》!”
乐声再次响起,老田开唱,不过一会儿,刚刚的激荡之气就被走音跑调彻底打破了,可是人家老田贵在脸皮厚呀!声音吼得震天响,全然不顾群众的耳朵被折磨得有多惨。最后还是他最铁的哥们抢过了麦克风,替他将剩下的歌词唱完。那歌手倒想救场来着,奈何金主唱的正欢,他钱都收了,也不能去抢人家话筒呀!再说这一圈下来,他也唱得嗓子疼,正好休息一下,也不耽误赚钱。
倒是老板的脸色不太好,感觉再这么唱下去,他的生意就要黄了。刚刚来了两个小女生,本想坐下,估计是听到这动静贼大的歌声,硬生生给吓跑了。还好话筒被抢去了,老板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唱完歌,蒋军还觉得不过瘾,一时激动把自己上衣给脱了,手痒,还要去掀老田衣服,衣服被掀到咯吱窝这儿,露出白白的后背。一掌拍下,声音清脆。老田皮白肉厚,蒋军总是忍不住捉弄他,特别是大夏天,穿的少,拍起来更是过瘾。
一掌拍下,才发现手感有些不对劲。原本光滑的皮肤怎么毛毛躁躁的。再一看!我的天!背上一条条的血印子触目惊心!刮痧也不至于如此惨烈!这分明就是被什么厉害的猫科类动物抓的!一条条横七竖八的把雪白的肌肤硬生生割裂开来,像火山熔岩烫过一样,又像是上了酷刑被鞭子抽的。
蒋军震了震,随即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老田!你得罪啥人啦!被人用皮带抽啦?!告诉兄弟们,我们帮你报仇!”随即也不管老田是否愿意,就揭起老铁的伤疤,硬把他拽了个方向,背朝着大家展示。
听到这惊人的消息,一堆人也不再胡侃,都七嘴八舌地围拢了过来。
众人纵是混迹江湖,也是浪得虚名,真的轮到见真招,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搞得?”
“是不是兄弟?”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说?”
……
老田实在是招架不住了,感觉再不从实招来这帮狐朋狗友就要把他拎起来暴揍一顿了。兄弟间的义气么,就是说揍就揍的。替他出气一回事,隐瞒兄弟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田最终还是屈服在兄弟们的淫威下。
居然是老田媳妇打的!!!
这下这群兄弟们都炸开了!众人惊掉了大牙。老田媳妇——除了蒋军——在场的哪个没见过?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啊!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不像是有暴力倾向的呀!再说一个女的再厉害,居然把一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子揍成这样,那这男的也太怂了!要不是大家知道老田是啥德行,都要以为对方一定是一个孱头。
让着媳妇也不用憋屈到这种程度吧?!
兄弟们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好像怎么安慰都不是,也不能跑到老田家把他媳妇揍一顿吧!她又不是个爷们,怎么揍?
“老田,你们不是才度完蜜月么?这就打上了?虽说打是疼骂是爱,也不用这么惨烈吧!”
“你知道个屁!”老徐开口道。“老田那是爱惨了他媳妇,这不,人好好的一个姑娘就折老田手里了,人刚大学毕业呢,刚开始工作,就被老田这老油条给忽悠了,还怀上了孩子,人姑娘都没正经谈过恋爱呢,就上老田这贼船了。”
“那也不能怪老田呀!这你请我愿的事情,再说老田也是冲着结婚去的,又不是耍流氓。”
“老田,你到底怎么得罪你媳妇啦?趁媳妇大肚子出去偷腥被发现啦?都是兄弟,有啥好瞒的?”蒋军不怀好意道。
“你才偷腥呢?”老田回怼道。“我们还蜜月着呢!”
“结婚都三个月了,还蜜月呢?”老胡讽刺道。
“她产后抑郁。”老田又抛出一句。“所以这不找你们喝酒来了么,再这么下去,老子也要抑郁了。”老田又喝了一口啤酒。
“哎!好啦好啦!不就是产后抑郁么?哥们也都是过来人,没啥过不去的。逆来顺受懂不?千万要顺着媳妇来,谁让媳妇替咱生孩子受这么大罪呢?咱们又不能替她受着。大老爷们,被媳妇打几下怎么啦?!”老赵安慰道。
蒋军好奇,“老田,这儿子是你种么?别忙活了半天给别人养孩子!不是才度完蜜月么?”蒋军还嫌事情不够乱,丝毫不客气地给兄弟扎一刀。
“屁!我自己儿子还不知道么?”老田也知道蒋军的德性,就是嘴贱,特别是对他老田。在“北大”时,所有兄弟,就他们俩最铁,一起逃课抽烟,除了杀人放火,啥没干过?
说起儿子,老田正好想起孩子名字还没起呢。蒋军不是对《周易》有些研究么?遂问道:“老蒋,你帮我算算我儿子五行缺啥?孩子名字还没取呢。”
“老田,你脑子有病吧?是你孩子么?这么上心。”蒋军还是有些欠揍,又提起这茬。
老田气得脸绿,就要挥拳而起。被众人拦下。蒋军这才认真道:“好啦?生辰八字多少?”
“2019年7月1日凌晨3点45分。”
“五行缺金!找个带金的字。”蒋军不耐烦道。老田这老婆八成是看上老田的钱了,否则就老田那怂样,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能看上?蒋军暗搓搓地想。那就送你个金字吧!
“咋这么快就算出来了?老蒋,你蒙的吧?!”老田不信。
“爱信不信!傻B!我还能骗你不成?”蒋军硬挺着,坚决不承认自己胡诌。
第二天傍晚。
蒋军醒来,想起昨晚一起喝酒取名的事来,又想起自己的敷衍作坏。
毕竟是好兄弟,为了慎重起见,蒋军又对着《周易》反复琢磨了一番。哇!五行缺水!犯金!
破解之法?九九八十一轮回——时光逆转……
这下闯大祸了!
“嘟——嘟——嘟”
倒是快接电话呀!老田!蒋军拿着电话听筒在心里默念。
电话终于接通了,电话那头的老田还在傻乐,蒋军不太相信地又反问了一遍:“啥?名字取好啦?出生证也领了?——田鑫?”
“田——鑫”
“鑫——鑫——鑫——”
老蒋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挂电话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是谁想出来造的字?写一遍不够,非要三个金字叠一块儿凑一字?!真是脑子有病,懒惰成这样!这下他的罪孽大了!非得自己亲历一番才能逆转时光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经历这八十一轮回?蒋军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