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标记洗不掉了》三朝雨

4、谈谈

　　喻识只出神了一小会，就被光脑的紧急响铃惊醒。
　　来信标着最高级别的红印，发件人是他的医生。
　　“检测结果异常，建议立即入院观察。”

　　一周后。
　　夏日的阳光似乎格外偏爱病房里的人，把他的脸颊缀出浅浅的迷人光晕。
　　但即便阳光再灿烂，也无法掩盖喻识面色的苍白。

　　从那晚收到医生的信算起，他已经在帝都贵族医院住院一周了，经过了好几轮会诊。
　　据医生说，他先前的晕倒并不是简单的低血糖，而是相当罕见的标记再生。先前伴随的信息素溢出更不是因为脱力晕倒，而是标记再生的副作用。如果不加以控制，或许发作频率和强度会越来越高，直到失控。
　　最后的结果是，要么让以前标记他的alpha疏导治疗，要么用其他alpha的信息素来覆盖治疗。
　　无论哪种，都离不开alpha。

　　“没有别的办法吗？”
　　“只有这两个办法，如果是陆虔先生本人的话更好——毕竟您和陆先生的匹配度相当高。”

　　“我记得研发院开发出了人造信息素……”
　　“但那目前只能用于短效一次性治疗。”

　　医生望着病床上面色泛白的Omega，心底叹息一声。
　　在医生眼里，治疗只是治疗，哪怕治疗方式也和标记差不了多少。但在贵族眼里，显然不能如此，尤其是喻识这样的Omega。

　　“谢谢您。”
　　喻识谢过医生，在空荡荡的病房接通了和哥哥的视频。

　　“我给你发的名单你看了吗？”
　　“看了。”
　　那是喻丞列出的可以和他约会的alpha们，以帝都星居多，其他星域居中，北部星域则几乎为零。

　　“但会不会太快了？我刚刚才和陆虔离——”
　　“你的病能等多久？除非你现在就去找陆虔复合。”喻丞打断他，话锋一转，“原本母亲是想让你休息半月，冼夏节再去参加宴会相看alpha，所以才早早收集好请帖。”

　　冼夏节是帝国盛会，最适合营造浪漫。
　　作为喻家新一代唯一的omega，喻识从小备受瞩目。长大后他也不负众望，不知成了多少贵族alpha的梦中情人。
　　啊不，应该说是他们眼中的完美伴侣，做情人不合适，但适合娶回家。
　　就像现在，离婚的消息刚一传出，就有不少人前来递信。
　　强强联合的好事，各方家族都想先下手为强。至于刚离婚的他怎么想、前来求婚的alpha们心里又到底怎么想，大抵也没人在乎。

　　但无论如何，一个月都不到，实在也快了些。

　　“……原来也打算这么急的吗？我不想。”
　　喻识吞掉后面多余的话，微微错开视线，落在窗外的蓝天上。
　　天光晴好，有飞鸟掠过。

　　“原来母亲只是想让你接触接触人，看看而已，又不急着马上订婚——”喻丞无声叹了口气，“现在恐怕看好了就要订婚。”

　　否则没有人能接受一个alpha这样围在喻识身边，亲密相待。

　　“只是治疗而已，我不想这么快订婚。”喻识别开眼，声音闷闷。
　　“是治疗，但这治疗需要有临时标记。反正都是标记，让你未来丈夫来陪你不好吗？”喻丞耐心哄起弟弟，“晚不如早，反正里边总有比陆虔好的。”

　　“……”
　　“或者，陆虔正在家中等你，待会你再和他谈谈——”
　　“不要。”

　　他脱口而出：
　　“不要告诉陆虔，我会去见其他alpha的。”

　　喻家。
　　陆虔站在书房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他从北御星回来，在喻家门前，即将和喻识重逢的时刻。

　　那时候他刚刚完成学业，进入军部任职，披星戴月回到久违的帝都星，第一件事就是来喻家、印象里小小的人已经完全褪去稚气，眉间犹显青涩，但长身鹤立，冲他含蓄一笑。天上还落着细雨，喻识隔着门帘，让他快点进来避雨。

　　“进来吧。”

　　喻识坐在软椅上，正眼瞧向走进来的高大的alpha，才发现陆虔的眼神早早黏在了他身上。
　　“这是礼物。”
　　浅灰绒的盒子被alpha放在桌上。

　　喻识扫了一眼，一时无言。
　　来来去去互送礼物，原本只是礼节而已，但这个礼物盒比较特殊——那是结婚后陆虔为周年礼物特制的盒子。
　　眼前这份本来也是周年礼物，但是不期然被降格成了上门拜访的伴手礼。

　　“谢谢。”

　　陆虔并没有按照礼仪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只是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深色的眼睛相当专注，看不出情绪。
　　其实陆虔的情绪他总是看不太分明。

　　“你生病了？”
　　alpha的目光落在他脖颈后被棉布包裹的腺体上。

　　“没什么大事。”他打断陆虔的话，露出最标准的笑，“谢谢您的关心。”

　　“你的腺体好像出了点问题。”陆虔径自说了下去，“如果有需要，让我来陪你治疗。”

　　他没说话，不着痕迹观察了一下身侧的人。
　　alpha应当暂时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毛病，只是猜测而已。但是无论如何，只要和信息素有关的问题，对于Omega而言，有alpha陪着总是好一些。
　　陆虔的意思，大概就是他会尽自己的责任。
　　也是，陆虔向来是这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喻识一时心口发闷，避开了陆虔的眼神：
　　“不用。”

　　紧接着，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惊，抬起眼睛。
　　陆虔再次逾越了应有的礼节，抚摸上他的脸颊。
　　分离了这么久，他很久没有这样和alpha离得这样近过了，近得仿佛能听到他们相缠的呼吸。
　　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靠得这么近。
　　即便如此，当熟悉的温度传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便歪了一点，往alpha手上贴了贴。细微，又主动。
　　还没来得及懊恼，他隐约听到一声不甚明显的笑。

　　“枝枝，我这半年都会留在帝都星。”
　　alpha离他又近了点，几乎像是半跪在他面前，声音温和得不像话。若是在北御星的同僚听见了，准会大跌眼镜。
　　不过陆虔面对喻识时一直如此，因此Omega没有觉出什么不对：

　　“你不回北部星域了？可是你以前——”
　　“我们最近人事调整，研究部想在帝都星搭建数据分部。”

　　研究部。
　　这么说白非池也会留下来。
　　喻识顿时失了言语。

　　陆虔浑然不觉，还在问他：
　　“我每周过来陪你看医生好么？”

　　“不用。”他语气冷下来，“你忙你自己的。”

　　他不愿再和陆虔对视：
　　“你来得正好，我刚好要说，我们还是不要私下来往的好。”

　　陆虔沉默一瞬。
　　alpha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一些：
　　“之前你说过，我们还是能像没结婚前一样。”
　　没结婚前，至少也有自幼相识的情谊，来来往往比起旁人仍是熟稔一些。

　　那是他在离婚调解会谈时讲的。
　　不过是为了让离婚顺利的一些客套。

　　“那你以前还说过你会永远陪伴我保护我。”
　　是他们的婚礼誓言。
　　喻识别开alpha的手，把自己往软椅里缩了缩：
　　“场面话，不用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omega的眼里似有湿意，但定睛一看，只不过是天生水润而已。
　　alpha一时无言，好半天，挤出一句：
　　“可你生病了。”
　　即使已经离婚，alpha也有义务照顾信息素失调的Omega。

　　喻识正想再次拒绝，却不经意瞥到了陆虔胸前的徽章。
　　那是陆虔新被授予的帝国勋章，改了形制，和白非池拿到的那枚是AO相配套的。

　　“你要见我，也行啊。”他垂眼换了声调，温温柔柔的，“那你把你在东部的矿给我。”

　　喻识感觉alpha放在他脸上的手僵了下。
　　是很微小的动作，但是陆虔的触碰已经把他的感知放大了无数倍，于是他立刻察觉到了，也立刻冷笑一声。
　　按照法律，原本陆虔在北部任职期间新增的资产应该部分分给喻识。只是军事资产处置是更高一级的法律，于是喻识才退而求其次，只划了东部的这块矿。
　　但陆虔依然不松口。
　　他再次不合时宜地想起，白非池获得奖章的原因就是这份矿产的监测项目。

　　“这不一样。枝枝，帝都星这些财产都可以给你。”
　　“我只想要这个。”

　　“但这个矿很有可能伴生能源，我说过的——”
　　“我询问过了，鉴定部早已经把它认定为了民用矿。”喻识本不想多言，却一时没忍住，“只有你的研究部部长坚持己见，申请了二次鉴定。”

　　“研究部很专业，”陆虔低声解释，“而且我们已经探测了半年。”
　　是，陆虔自然是更信任自己一手提拔的下属的。
　　“枝枝。”alpha面色疲惫，“能源矿对我们很重要。”
　　“你倒不如说北御星的一切都比我重要。”

　　喻识仰头往后靠，不再看向陆虔。
　　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简直是自取其辱。

　　“不是这样——”
　　“你回去吧，我累了。”
　　他仰着头，看着alpha的手停在他脸颊上方，像是想触碰，但最后也没有放下。
　　许久，他听到陆虔低声的道别，和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喻家楼下，陆虔的车迟迟未动。
　　直到天色暗了一圈，喻识卧室的小窗亮起了灯，他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加速东部矿产的检测。”
　　“另外，致函中心医院，询问喻识的会诊结果，尤其是腺体状况。”

　　他并没有忽略喻识苍白的面色，和萦绕他周身的，若隐若现、飘忽不定的莲香。
　　喻识不可能放任自己的信息素在房里流连，哪怕蜜月时也没有过。
　　除非他生病了，且对此毫无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