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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事回想仍如新,物是人非何处隐 ...

  •   那是许久前的事了。
      那时熙季祥才五岁,刚上学堂不久。偏生他也是个坐不住的主儿,于是上课对他来说于禁足无异。那老先生,又极能磨,慢吞吞地讲,说是要把每一点都讲到极透,于是反反复复地讲,让熙季祥更是没有了耐性。于是他便先是提笔沾墨,在书上画了些松鼠、小树之物,可又很快失了兴趣。于是他便只好百无聊赖地摇笔。

      摇的幅度越来越大,然后正在这时,熙季祥无意间抬头,猛然瞥见老先生锐利的眼光,吓得他手一抖,墨便撒了前桌学子背后一身墨。

      前桌的那位学子听课确是极其认真的,全然不知后面的熙季祥这个小少爷甩笔甩地起劲,被墨水撒了一身时回过头来望着熙季祥的那双眼睛都是蒙的,满满的疑惑。

      老先生气得双目圆瞪,再看看少有的认真上课的那位学子,那学子感觉到老先生的目光,便又转头,看向老先生。

      清澈的眼睛溢满了迷茫和无辜。

      老先生更气了,狠狠拿木板一拍桌子,让熙季祥到走廊外罚站。

      然而熙季祥当时也不知怎么的,本来还有点愧疚的,被老先生这么当堂一敲,大声一吼,那点愧疚顺时飞到天外。

      不过还是有点心虚,于是他前面那位倒霉学子鞠了个躬,老老实实道了歉,然后坐下了。
      是的,道完歉后他便堂而皇之地坐下了。老先生气得不停给自己顺气,欲拿起木板,但又转而想起这些来上课的学生们金贵着,打也不能打太重。

      简而言之,熙季祥仗着自己的地位试图避过惩罚,结果就是把老先生气得下课后去了一趟他家,他娘亲差点打断了他腿。

      与一半大家闺秀不同,他娘是辽远候家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狗屁不通,骑马射箭那是样样在行。
      至于他的父亲?说好听点是稳重寡言,难听点就是唯唯诺诺(某位小少爷口无遮拦的后果就是又被他娘揍了一顿),总之对他娘虽不至于言听计从,但逢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他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当做被追着打的熙季祥不存在。

      那时正值秋猎,他哥随了娘家人去了秋猎,他的姐姐不知去了城里哪家酒楼兴许在跟那些狐朋狗友谈天说地。
      没人能帮他了,熙季祥心里严重怀疑老先生是算好的。

      于是第二天上学堂,这位小少爷完完全全没了昨日的精神劲,而大仇得报(?)的老先生高高兴兴,胡子都上翘了(熙季祥观察所得,其真实性存疑)。

      周围的人在下课后都窃窃笑着他,因为上课无聊的熙季祥动来动去,结果就是不停动到伤口疼得他嘶气声连连。

      “笑什么笑啊,你们很有能耐是吧?”小少爷忍不住了,忍着痛一拍桌子,试图狐假虎威,但事实上现在的他站起来都艰难,而学堂也不许带小厮进来伺候,他走进来已经耗尽全部力气了。

      那些学子也大多是纨绔子弟,素日里被熙季祥压了一头,早就内心不爽了,今日见熙季祥失了优势,便都纷纷围上来嘲讽他。

      熙季祥内心恼怒,却奈何不得。只能徒劳地试图靠口舌让他们退却。

      “哈哈,熙小少爷真狼狈啊,昨日不还是很张狂的吗?”

      “是啊,前日还扬言说让扬益等着瞧什么的?今日的气焰怎么都不见了?”

      “被风吹走了吧哈哈哈……”
      “你们……你们等着,等我伤好了保准揍得你们回家了连亲妈都认不得信不信!”

      领头的朱应冷冷笑了,“怎么,还想撑着面子?”说罢,用力一捶熙季祥的肩,身为习武世家子弟的朱应自然知道捶哪里最痛,熙季祥吃痛倒吸一声,身子瑟缩了一下,他挑起眉,眼里盛满怒意,一拳用力打向朱应,却被他轻松躲开。

      “怎么,居然打不着啊。”朱应笑着嘲讽。
      熙季祥捏起拳头。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
      几个纨绔子弟一回头,熙季祥也望去。只见与他们全然不同的一位学子正轻皱着眉看着他们。

      那学子衣服干净整洁,一丝皱褶简直都找不到,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们。

      正是昨日倒霉至极被熙季祥一墨水甩了全身的燕启辰。

      当然假如坐在熙季祥前面的是那欺人仗势的朱应,他不但会甩他一身墨,还会故意多甩几遍,甚至于“无意中”划拉几笔。

      这燕启辰,是京城里大名赫赫的燕家独生子,听说他的父亲既不纳妾室,也从不进那什么烟花之地,还是妥妥的忠臣,又有扶龙之功,深得皇上信任。

      又因为他的父母老来得子,爱之深切,严格教导,还时不时让他舅舅带他游历四方。

      当时的。皇上也对这样一个孩子寄予厚望,盼早日成才。
      这般宠爱下,燕启辰也不骄不躁,如果不是尚明有规要贵族子弟来清鹤学堂,他完全不会出现在这群纨绔子弟中。

      朱应心里暗骂一声,寻思着这燕启辰果然死板,净照着那不知讲了甚么的圣贤书行事,装的这么有心胸。

      面上却扯出笑容,这燕家地位高于朱家,他不敢对着干。“燕学子啊,我们只是来安慰一下季祥兄弟的,他这被打的不轻,我们素日里是朋友,自然要来关怀一下。”

      才说完,朱应又想起熙季祥这厮被打是因为甩墨到燕启辰身上然后又气着老先生,他若说可怜他好像又……

      朱应抽动着嘴角,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不料燕启辰没有对他多加理会,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慰问完就没必要再围在这里了,快上课了。”

      几人迅速如脚底抹油般飞快地溜走了。
      熙季祥心中有微微惊讶和感激,于是燕启辰方坐下,他便忍着痛身体往前倾,“燕学子,方才多谢你了,昨日实在是抱歉,竟把墨撒到了你身上,你不会介意吧?”

      燕启辰却是头都不转,“无事,我又不缺那件衣服,方才也不过举手之劳。你不必谢我。”

      “不行不行。”熙季祥连连摇头,“你既然帮了我,又不计前嫌,我自要谢你。”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不犯法规,不伤天害理,我便都帮你做。”

      燕启辰终于转了头过来,倾撒在肩上的黑发随着他的转头从肩上跌落下去。

      对上熙季祥黑亮的,仿佛散发着光的眼睛,燕启辰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熙季祥便也不说话,但久了,熙季祥感觉被盯到发毛,便讨饶道:“给个准话吧燕学子,你不要这样盯着我啊,我被你看地害怕。”

      燕启辰笑了,“你如此胆小,若我真叫你做什么,你怕不是才开始就被吓得一溜烟跑了?”

      熙季祥瞪大眼睛眼睛,“胡说什么啊燕学子,你不知道你的眼神有多可怕就算了,你总该知道我的名号吧。”

      “虽如此说有些失礼,但的确不知道。”
      熙季祥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悠悠扁了下来。

      “啊啊燕学子啊,我不过是感激你,因此想看能帮你什么,你却要如此戏弄我,又有什么意思?既然你你不打算要我帮你做什么,那我回头命人直接往你家提谢礼便好了!”

      说罢,熙季祥便缩回去,不肯与他对话了。
      燕启辰挑了挑眉,也便转回去了。

      ……

      下学后,燕启辰才走出门口,他的朋友已在门口等待。
      “如何?听说昨日那熙季祥往你身上撒墨水,你们的老先生还特地去他家让他挨了一顿打,今日他想必是没法儿欺负你了吧?”

      陆家之子,陆榕,一遍问着他一边随手打开了扇子。
      “嗯……昨日他也不是故意的,今日我替他解围,他还要谢我,想必不是那种人。”

      “怎么就不是了?启辰,你这种冰雪聪明的人不会也被他骗过去了吧?”陆榕皱起眉,又一收扇子。

      “那熙季祥,性情顽劣,纨绔中的纨绔,他若要送你什么,那里边必有恶作剧,若是他突然对你热情那必是他要捉弄你,你可得警惕些,他比那些纨绔难摆脱多了。”

      “听说之前有人在猎场招惹了他,他直接拉弓把箭射出,擦着那人脖子过的,把人家吓得魂飞魄散。”

      “还有一次,他和闻家的大房之子打了一架,把人家打的头破血流,差点成官司。原因竟只是看人家不顺眼。”
      “几乎他干的每一件事都严重到能闹到皇上那里,听说皇上都对他失望至极也极为厌烦,连带着熙家也一并厌恶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熙季祥,熙家也不至于没落的那么快。”

      燕启辰挑了挑眉,悠悠问道:“你消息如此灵通的吗?”
      陆榕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当然了,我天天去遇仙楼吃饭,那里消息最多了也最容易知道了。”

      “怎么,今天有空陪我一起去吗?”
      虽然是邀请,但陆榕猜测着他多半又会为了学业拒绝。
      “好。”

      陆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看了他一眼,然后终于收回视线,一开扇子。
      “那上马车吧!我请客啊!”

      阳光洒落京城大道,两位友人如今尚能和谐同行,他们有说有笑,遥远的不可知的未来与他们还没有干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旧事回想仍如新,物是人非何处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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