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同桌算了一卦》木亦羊

26、第26章

　　“不过呢，我喜欢归喜欢。可这么久没见，落落你怎么还是尽说些我不爱听的话呢？”许是看我一直没接话，又或是因为什么旁的原因，赵冬冬突然摇头叹息。

　　我用右手死死地握住左手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且保持清醒。

　　好半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一贯是笨嘴拙舌，以后还是让别人来和贵司对接才是。”

　　赵冬冬依旧是在摇头，只是他却停了好一会儿都没开口说话。

　　只见他端起了桌上的那盘竹荪，慢条斯理地倒进面前的石锅。

　　而后，他打开了放置在桌上的计时器，拿在手上晃动着。

　　“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上山拾菌子了。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夏天，特别是下过雨的夏天。”赵冬冬似乎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里，笑着开口。

　　而后又停了好一会儿，他继续道：“那一次，当班主任牵着你的手，一步一步走进教室，然后宣布说，你转进我们班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在山上遇见过的妹妹，终于也是可以日日相见啦。”随着这句话，他的笑容愈发明显。

　　“一开始也确实如我所愿，我们的交集慢慢变多了。”

　　“作为班长，我替老师分发作业或物品的时候，你会甜甜地笑着对我说谢谢。”

　　“作为男生，有时候替你搬一下课桌，或者替你擦一擦玻璃，你亮晶晶的眼睛让我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可是有一天，一切突然都变了。你开始故意躲着我，有时候我和你说话你也不理。”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又不舍得直接去质问你。加上当时又太小，也没什么人可以给我建议。”

　　“直到我发现，你不是只疏远我一个人，而是和班里人基本都保持了距离。你开始独来独往，甚至渐渐减少了存在感。”

　　“再后来啊，小学毕业，原以为能继续和你上同一个初中的。可没想到，你却直接入学私立初中了。至此，班里所有人和你的联系，基本都断了。”

　　“我等啊等，一直等到初中毕业的时候。我软磨硬泡，求着爷爷替我打听你要去哪个高中念书。我想，已经错过了你的三年，我不想再错过三年了。”

　　“爷爷一直疼我，确实旁敲侧击从你家老爷子那儿确定了，你要去一中。于是我也尽自己做最大的努力，考进了一中。”

　　“可上苍好像真的很喜欢捉弄我，你学了文科我选了理科。我们再一次，擦肩而过了。”

　　“我原本想着，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了。可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云处安，成了很多小女生课余时间磕的甜蜜CP。”

　　“我嫉妒得都要发疯了，我恨不得堵在小巷子里把他暴打一顿。可我不敢，我怕你生气。”

　　“终于，他也转学了。就像当年我理解不了的沈家兄妹那样，他也是突然之间就从学校失去了踪影。”

　　“可能你不知道，但我在高二高三的很长一段时间了，都习惯性偷偷跟在你身后。哪怕保护不了你，能远远看着你，我也很安心。”

　　“到了考大学的时候，我忍着不舒服，特意打听了云处安那时候去了哪座城市。我想，你应该会考去他的城市吧。”

　　“可上天又和我开了个玩笑，你没有去。很多次午夜梦回，我试过劝自己，要不算了吧，老天爷都不帮着我。”

　　“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恨自己无能，不能在云处安说走就走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不能在芸姨离世的时候安慰你。”

　　“我接受了爷爷的要求，开始当一个合格的掌权者。只是我还是留了个私心，特意开了家你喜欢吃的野生菌火锅。”

　　“我想，在你的城市，开了你喜欢的餐厅，那你应该早晚都会来的吧。只要你来，只要我在，那就够了。”

　　“爷爷和你师伯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我也能偶尔窥见你的行踪。我告诉自己，就这样，够了。直到那个小网红的事，我不忍心让你继续这么孤独。”

　　“我想，时隔这么多年，我已经准备好了。涵涵，让我照顾你好吗？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就这么简单而已。”

　　说到这里，赵冬冬停住了。随着他一挥手，刚刚拉得严实的窗帘缓缓打开，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屏幕。

　　屏幕里，放着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视频。或许是他做的，或许是什么别的人准备的，谁知道呢？

　　听他一句接一句的回忆，其实我的脑海里，也大致闪过了很多曾经青涩的回忆。

　　想了想，我侧身看向他，也开始娓娓道来。

　　“对不起，刚刚是我情绪过激了。只是班长啊，你知道你的喜欢有多吓人吗？”

　　“其实我不喜欢拾菌子，当然倒是挺喜欢吃的。第一次在山上见到你的那次，我是在帮芸姨挖葛根。”

　　“可能是我太迟钝，也可能是小学时真的太小了。我第一次知道你喜欢我，是在那次郭红绮约我一起去赶集的时候。”

　　“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故意躲着你是吧？我可以回答你的，因为我害怕。”

　　“不知道你还记得李学春吗？就是那个咱小学时候，咱班上的那个卫生委员。”

　　“当时，贸然转学，进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其实我是很忐忑的。我很感激班主任的贴心，她交代了李学春多多照顾我。我也很感激李学春的耐心，她真的一点点打开了我社恐的内心。”

　　“那时候，我又何尝不是以为一切都越来越好了呢？”

　　“你应该知道的，在转学去你们那儿之前，我上学的地方在一个尼姑庵附近。那时候的同学，真的都是比邻而居的小伙伴。”

　　“她们佩服芸姨趋吉避凶的本事，却又总把我视作异类。”

　　“我已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得社恐的。或许是在我扶山脚下修行的阿奶上台阶时，她们说我阴森森。又或许是在我身子骨差得没办法正常上体育课，她们说我是有病。”

　　“渐渐的，我学会了把校内和校外分开。在校外我或许是帮着芸姨摆阵的小助手，可在校内我努力变得和大家一样。会因为吃到了五毛的小蛋糕开心，也会因为淋了雨不开心。”

　　“转学后，我更是把那个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

　　“后来，在我习惯了上厕所也要和李学春一起的时候，变故发生了。是什么时候呢？对，就是你理解中的，我开始躲着你也疏远班里同学的那一阵子。”

　　“我记得，那是有一次早上。我在校门口买完包子，刚好看见李学春也要进学校。我喊了她，她没理我。”

　　“那天后面的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理过我。直到有一次周五放学后，在学校门口买炸串的那里，她飞快给我手里塞了张纸条，然后转身就跑。”

　　“我想叫住她，可人潮太过拥挤，还是把我和她冲散了。”

　　“等到那天晚上回家之后，我打开了她的小纸条。那个小纸条的内容，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说到这里，我认真看了看把玩计时器的赵冬冬，情绪再度有些起伏。

　　“她说：小伊伊，我不是不想继续和你做朋友，可是我没有办法再和你继续做朋友了。

　　我怕疼，也怕被反锁在厕所里的那种密闭感。我是个胖子，有时候上个楼都要气喘吁吁的。我忘不了那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从里面打开之后的模样。

　　我本来只是在打扫卫生，只是在做我该做的，可我突然就被锁在里面了。她们说是因为我和乐姐讨厌的人走得近，这是给我的一个小小的教训。我想了很久，她们指的应该是你吧？

　　沈嘉乐素来跋扈嚣张，在学校里那是说一不二的。不是没有人反抗过，可她生病了，而且还是事关女孩子容颜的缺陷。老师也好，家长也罢，很多事情大都会在她的泪水落下后不了了之。

　　她爸妈说，她家孩子在家里最乖了，在学校也一定是好学生。大家也都懒得和她计较太多，只要不过分也就顺着了。

　　甚至还有些心肠好得过分的同学，眼巴巴组了个保护乐乐联盟。只要她皱一下眉，这联盟里的人恨不得撕了那个让她皱眉的人。

　　我家和她家算家门，我不能也不敢惹事。所以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和你做朋友了。但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能看着你蒙在鼓里，所以我选择以这样一种方式，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情真相。

　　我打听过了，也确认过了，沈嘉乐喜欢班长。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郭红绮说，上次她约你一起逛街的时候，替她堂弟给你告过白了。我猜你应该知道的，就不多说啦。

　　我要走了，要转学啦。我惹不起她，但我可以躲。我告诉你这些我知道的所有，也是想和你告个别。再见啦，小伊伊。”

　　我冷笑一声，对人喝道：“你知道那句再见意味着什么吗？李学春的人生，后来就都毁了。她本该有灿烂的未来，可惜没机会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受不起你的喜欢吗？喜欢你的人太可怕了，她是在校园霸凌，你懂吗？”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了句：“罢了，她是她，你是你。我不该把气撒你身上，对不起。”

　　话没说完，眼泪早已不争气地落下。我实在是，很久没见过春春了。她如今，也该有十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