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灵毁

76、【番外四】三十而立

　　闷热的夏夜里一群飞蛾不知疲倦的撞击着昏黄的路灯，偶尔也有一只野猫从巷子里一闪而过，七月中旬的天气哪怕半夜里也带着一股子燥热，再加上闪烁不停的路灯更添了几分烦闷。陆齐带了两个实习生守在巷子转角处的阴影里，白天难以散去的暑气很快浸湿了三个人的衣服，两个年轻的实习生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其中一个犹豫了片刻还是摸出了兜里的烟准备抽一支舒缓一下。

　　挡在实习生前面的陆齐并没看人却完全掌握着他的动作，压低声音嘱咐把烟收起来，实习生想了想，回说我不点火，然后怕陆齐反驳似的迅速塞进嘴巴里干吸了两口解瘾，陆齐扭头瞧见他那样笑了，说年纪不大烟瘾倒不小。另一个实习生横了自己同期一眼，不满的说他就是看组长你好说话才厚脸皮，尚超瞪李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厚脸皮了，李琰回说我懒得看你。

　　陆齐看着两个年轻后辈对掐，心说跟某个人比起来这个尚超脸皮倒还真就不够瞧的，两个实习生互瞪了一会儿各自收回了眼神，尚超继续干吸嘴巴里的烟，李琰则把注意力转向了陆齐，笑嘻嘻的看着他问，“组长，咱今儿撒这么大的网准能捞到鱼吧？”陆齐看了眼李琰，回说白蹲坑的时候可比抓到人的时候多多了，李琰一听欣慰的点点头，连说那就好那就好。尚超在一边插嘴说你丢不丢人，李琰回谁还没有个缓冲期，你以为组长年轻的时候就像现在这么厉害么，尚超说那他年轻时候肯定也没你这么熊。

　　陆齐站在一边全当没听见俩人说什么，心里默默反驳我三十岁生日还差那么一会，我还跟你们一起奔三呢，怎么就一口一个我年轻时候了，李琰见陆齐不出声问组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情况了，陆齐说我又没有千里眼，再说了咱们这地方离案件频发地点远着呢，也就是带你们熟悉熟悉，那个连续抢劫犯基本不会选这里下手，看记录他们的犯罪地点主要都是在深巷子里，要是抢劫犯真跑咱们这儿来了那展言在里面还不呕死。李琰脑子里一想象展言哭天抢地那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尚超抬手示意他别出声，悄悄把身子往隐蔽处缩了缩，低声说没准这次他真要呕死了，陆齐几乎和尚超同时注意到巷子口的人影，顺手把李琰往里面推了推，三双眼睛同时紧紧盯着可疑的身影，观察着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犯罪分子。

　　进了巷子的人显然不知道有人盯着自己，专注的四处搜索着巷子里能藏住人的角落，尚超低声问要不要和展言汇报情况，这时路灯跳闪了一下正好照亮了那人的脸，陆齐看了个清楚，坚决的回说人没必要，一会儿人过来了你们好好看着我怎么一招制敌。李琰担忧陆齐的安全，低声说我们还是一起上吧，陆齐摆摆手表示拒绝，尚超拽了拽李琰胳膊，李琰看尚超，尚超朝着他摇摇头，李琰料想尚超比自己有分寸，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目光紧紧盯着越走越近的可疑男人。

　　魏来一路搜索着走到陆齐三人附近，正觉得不对劲一个黑影就朝着他扑了过来，魏来几乎是直觉性的辨认出朝他扑过来的人就是陆齐，本来两个人在家时候就经常比划那么几下子闹着玩，当下魏来见陆齐冲过来也不避开，反而活动一下肩膀张开双臂准备扑人。陆齐顺势揪住魏来一只胳膊反扭住，在把人往墙上按的同时又迅速抓住另一只胳膊一起制住，魏来跟在家时候一样假装疼的乱叫，陆齐把魏来又往墙上用力推了一下，“闭嘴。”这时候尚超和李琰也站在了陆齐身后，魏来扭头看着仨人一脸的可怜巴巴，“几位兄弟，我出来找人来了身上真没带值钱的东西，你们就高抬贵手把我给放了吧，我保证不报警。”陆齐看魏来装的那怂样恨不得抬脚踹他，无奈后辈在场不能乱来，只好偷偷推了魏来一把了事。李琰在一边颇有些忿忿的说就因为你们这样的遇事只求自保不知道报案，我们找线索抓人才这么难，魏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敢情你们是警察啊，怎么现在警察也半夜出来第二职业了，李琰喊你怎么说话呢你，魏来看了眼陆齐陪笑说这不是这位警官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把我紧张的么。

　　陆齐实在是没忍住抬腿就踹了魏来一脚，看着像挺用力实际根本不疼，魏来知道陆齐对自己下不去狠手很是得意的冲着他笑，李琰站一边看着觉得不对劲了，心说这人是不是变态啊，挨了那么狠一脚还朝着陆齐笑的一脸□□。陆齐瞅着魏来那模样来气，冷着声问你半夜不回家瞎跑什么，魏来看着陆齐一脸的诚恳，“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家那口子都到现在这世间了还没回家呢，我这不是不放心出来找他来了嘛。”站一边的李琰看魏来那模样都不信他，厉声说你少胡扯，找你爱人你往边边角角的地方找什么！魏来一听李琰这么问来精神了，回说这事我也气啊，挺大一活人偏爱往那些个地方钻，你说我每次找他容易嘛。李琰遇到这么一贫人，张了两次嘴也没说出什么回击的话，只好扭头看陆齐求助，陆齐被魏来这么一搅和头都大了，随口说查他身份证。

　　魏来一听要查身份证不干了，直说你们家半夜出来找那口子还带身份证啊，这警察当的也忒霸道点了，改明儿是不是户口本、结婚证、地契全得挂身上才让出门，这什么世道啊这是。李琰、尚超都觉得这刺头不像个能主动带身份证出门的主，互相瞅了一眼没动作，陆齐头晚遛弯时候看见魏来从兜里掏过身份证，见两个实习生不动手，自己改成一只手按着魏来，另一只手去掏他大裤衩兜里的身份证，魏来一看陆齐这样来精神了，来回扭动喊警察同志你摸哪呢，我弟弟哪像身份证了！李琰、尚超还是警校生，暑期才被安排到刑警队实习一个月，他们经验少哪见过这号人物，当即一起面瘫掉了，陆齐倒是不客气，真就手在裤兜里往里一伸，摸到魏来他兄弟狠狠捏了一把，魏来疼的哎呦一声躬了身子直咬牙，低声说陆小葱你越学越坏了，陆齐不搭话，拽了他衣领揪着就走，跟两个面瘫后辈交待说你们先别过来我有话单独问他。

　　李琰看着陆齐和魏来的背影，问身边同期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尚超想了想，回说组长的世界我不懂，李琰点点头，“我也不懂。”

　　陆齐拽着魏来到了个转角才停下，把人一松问你怎么回事，魏来说我这不是传圣旨来了么，我兄弟你姐夫陈涛陈副局长说了，实习生带带就行了，差不多就回家吧。陆齐拧着眉头看魏来，魏来举起四根手指头一脸诚恳，“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陆齐说你大半夜的给他打骚扰电话了吧，不然这事他不跟展言说跟你说？魏来说我就打了怎么着，过生日还把人抓来蹲坑，太没人情味了，陆齐说明天我才过生日，魏来举着手表给陆齐看，“什么明天，你自己看，还有一分钟你就跟我一样奔四了，甭跟我面前装青少年。”陆齐拿魏来没辙，嘱咐说你就在这儿等我吧，我过去告诉他们一声可以回去了，魏来听了连连点头，“我一定拿出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精神风貌等您老回来。”陆齐被魏来逗笑了，说了句你就贫吧你转身走了，魏来站陆齐身后喊了他一声，陆齐回头，魏来举起手腕指手表，“陆小葱，生日快乐。”

　　陆齐交待了两个实习生回家，再和魏来一起去巷子口取骑了好几年的那辆单车，依旧是魏来蹬车陆齐在后面坐着，两个人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往家晃悠，陆齐看着魏来想想两人这么些年突然有点感慨，叫了声魏来却不好意思说什么抒情的话，魏来等了一会见陆齐没下文，自己呵呵乐起来，陆齐好奇问你乐什么呢，魏来说高兴呗，咱小葱也三十而立了。陆齐听了愣了一下，接着附和说是啊，三十而立了。魏来怕陆齐想有的没的，扭回头问想好没有明天打算怎么过，陆齐推魏来后背，“你看着点路。”魏来想起上次撞树的事觉得是有点危险而且很丢脸，配合的转回了脑袋重新拿后脑勺对着陆齐，陆齐说明儿上午我有事出去一趟，下午找坛子他们一起聚聚吧。

　　魏来问上午你要去哪，陆齐回说跟你有一分钱关系吗，魏来很受伤，心想陆齐这两年是越学越坏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教的，想到悲愤处魏来仰天长嚎了一嗓子，换来楼上几声咒骂和陆齐一顿捶打。

　　陆齐的生日是夏季里最常见的一个大晴天，一清早他就一个人坐着大巴车到了地处偏僻的公共墓园，这季节绿意正浓，整个墓园在树木的环抱下显得格外清幽。陆齐抱着一大捧白色的菊花走到了墓园比较清净的一个位置，仔细把花放在了干净简洁的墓碑前，墓碑上写着陆齐妈的名字，照片里是她临走前一个月时候照的，瘦的有点脱相但笑容很好看。那时候陆齐妈跟魏来说带我去照个好看点的照片留着我死了以后用吧，陆齐当时不知道，后来和魏来一起去取照片，拿到手就哭了，魏来搂着陆齐帮他顺背，他说在这儿哭痛快了，见了你妈千万高高兴兴的，她要强了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得让她安心。那是陆齐最难的一段日子，每天都害怕那是和自己妈相处的最后一天，后来陆齐妈真去了，头几天陆齐就常搂着魏来很久都不撒手，魏来知道陆齐心里能靠着的也就剩个自己了，看着他那样心疼的没法。

　　陆齐蹲在墓碑前看着自己妈的照片，说妈我今儿三十了，陆齐妈依旧在照片里笑，陆齐也对着照片笑，魏来站在后面扶住陆齐的肩膀，冲着照片说妈你就放心吧，小葱他好着呢，您老人家要能保佑他不越学越坏就更好了。陆齐回头看着魏来有点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魏来说谁知道你在这儿了，我这是跟咱妈汇报工作来了，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三十岁我容易嘛我，陆齐笑着说那还真劳烦你了，魏来一看陆齐那笑很富于挑衅性，直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着还看陆齐妈照片，“妈，你说是这个理吧？”

　　陆齐拽了魏来说得了走吧，少跟这儿瞎贫，魏来点点头表示赞同，捏着嗓子喊起驾回宫，陆齐懒得搭理他，自己大步先走了，魏来快走了两步，追上陆齐并肩前行。陆齐想起来回去还要坐很远的公交车，问咱是不是攒的钱也买的起台车了，魏来说我都想好了就买奥迪，陆齐斜眼看魏来，魏来说你看什么看，没听说过么，魏来是一种态度，与时间无关，这车根本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陆齐说你还可以再不要脸点么，魏来说那我再接再厉争取有新的突破。陆齐知道跟魏来比无耻绝对无法胜出，换了话题问想好下午去吃什么没有，魏来说油炸爆炒生煎狗小蒜，陆齐说这主意不错，跟你一锅炖了味道更好，魏来问你跟谁学这么贫的，陆齐说跟狗。

　　魏来妈坐在沙发上搂着小蒜顺毛，突然小蒜就打了两个喷嚏，魏来妈见了立即举起小蒜仔细研究，边研究边嘀咕，“果然白痴到了夏天就感冒。”小蒜跟听懂了似的冲着魏来妈咕噜了几声表示不满，魏来妈说再咕噜咕噜的把你跟我儿子一锅炖了！

　　因为时间很早回城的大巴车上并没有几个人，魏来和陆齐坐在了最后靠窗的位置，两只手在别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紧握着，陆齐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魏来就看着陆齐念叨，“我家小葱三十了，”陆齐转回头看魏来等着他的下文，魏来惋惜的摇摇头，“可惜啊，越学越坏了。”陆齐抬脚踹魏来，魏来双腿一抬轻巧的避过，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说我要下车，我要回去跟你妈告状！陆齐悠悠然的说你去吧，你跟我妈告状，我跟你妈告状，看咱们俩谁有后果。魏来愣了几秒，突然一脸委屈嘀咕，“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陆齐看着魏来笑了，而后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发呆，魏来问你一个人又偷偷瞎寻思什么呢，陆齐说我怎么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呢，魏来说得了吧陆小葱，你才多大，离老还远着呢，陆齐笑着说也是，我就随便说说，魏来紧了紧拉着陆齐的那只手，“小葱，我陪着你，咱俩一起慢慢变老。”

　　陆齐看着魏来愣了一下，问这个是歌词吧？魏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你除了破坏气氛还会干什么？”陆齐想了想，说还会和你抬杠，魏来问跟谁学的，陆齐说跟狗学的，魏来竖起大拇指，“您出徒了。”陆齐被逗得呵呵笑，魏来也看着陆齐笑，笑着笑着魏来眼神就变温和了，“小葱，我是真的想陪你一起到老。”陆齐紧了紧握着魏来的那只手，“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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