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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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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聆原本是想要追上沉香的,怎料见沉香在前边不徐不缓地走着,她跟在后头,却被簇拥的人群隔断,怎么也近不了身。
近不了身也就罢了,反正她亦是想尾随沉香看看跟着她能不能找到去过的那个宅子,却见沉香越走越快,她想快走几步却不得,心里正急,忽闻一阵尖叫,伴随着噼啪乍响,而后便是轰的一声,便在自己几丈外,一间民居倏然烧了起来,身边的人均尖叫起来。
那骇火的情绪猛然变动带来的炙热地狱,仿若在顷刻间在眼前燃起,关月聆感觉到滚烫的热气,额头冒出了豆粒般的大汗。
再听轰一声,火光更甚。
人群纷纷后退,被人群推挤着的关月聆差点摔倒在地,而身前身后,有孩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聆儿,你没事罢?”
追上来的关亦笙一把将她扯了过去,在人浪中退出去,寻到了河边的柳树下停了下来。
而因为遇火显得慌张的人群亦在闻讯赶过来的护城司皂吏的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
“女郎,你……”海棠看出自家主子脸色难看,才要将外袍递过去,关月聆使劲摇头,“热,热死了,我一点儿也不冷。”
海棠无奈,关亦笙早叫护卫去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那护城司亦早驱散了人群,辟开了一条通道,组织一队皂吏找来盆桶到河边汲水扑灭火宅。
半个时辰后,在皂吏的努力下,火势终于得到控制,京兆尹亦赶了过来查问实情。
方知起火之处竟是间医馆,名唤素问,是京中一知名医官致仕后与其弟子所开的,走水时虽闭馆,但医官的孙子尚歇在馆中,避走不及,竟是活活烧死在馆中。
那初时凄厉的尖叫,怕就是医官的孙儿被烧时发出的。
当那烧焦的尸首从医馆内被抬出,原本围观的人群登时发出哀叹,亦有不忍当场呕之者,恐此情形的围观者散去了不少。
关亦笙看此事已有京兆府的人着手调查,趁宵禁之前,带关月聆返回家中。
“在外头没事别乱跑!”
“不是乱跑,我见到了玄夜身边的一位婢女,叫沉香的。”关月聆可惜自己能赚到手地十两银子没了。
“对了,说到玄夜,我还没问过你关于上次你被掳的事。”
因为当时关月聆回府后并无异样,且忙于查案,关亦笙一时没顾得及追问四妹是如何被玄夜救下的,那一夜是宿在了何处。
玄夜是大理寺一直想要缉捕归案的疑凶,虽因了他处事规矩,那寺中皆以为这玄夜该是江湖义侠,对追捕他一事不甚热衷,但亦有朝中恨之入骨者,希望能尽快将其捉拿归案,而关亦笙却是处于两种看法之间。
那玄夜或是斩凶灭恶,但却行事乖张,朝中既有规矩法文,那世间之人便需循规蹈矩,才成方圆。关亦笙身为执守法则者,自要维护法则众人,无论玄夜如何诡辩,亦是该将其拘捕归案的,至于惩罚与否,亦该凭三司审核后,经圣人裁决,才能断定是放是捕。
玄夜做案多起,却未有熟知此人身份的目击者,如今四妹近距离接触过玄夜,他自是不会放过些微的蛛丝马迹。
关亦笙逼关月聆道出了当日玄夜如何救下她的,又如何进了宅子,为沉香如何疗伤,次日如何被送回府,关月聆一一道出,却略下了自蒙双眼此一细节,只含糊说是沉香所为。
“所以你今夜是见着沉香?”
关月聆点头。
关亦笙相信四妹并未错看。
像他等涉及刑侦之人,均有非凡的记忆力,否则却是做不来这少卿的,而与四妹一并破了几件案子后,关亦笙亦信赖关月聆的眼力跟观察力。
关亦笙想了想,问明了在最后四妹看到沉香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打算明日循路线去问问,看看有没有收获。
“玄夜住的宅子,当真没有任何特殊的标志?”关亦笙离开扶风榭时,不死心地问。
关月聆摇头。
若不是今夜见到沉香,警醒了自己曾经遇见过玄夜,她也差点将此事抛诸脑后。
可是……
关月聆回想当日为玄夜所救的情形,想起来,那一日,玄夜似乎并未犯案。
她原以为遭刺杀时,是受惊的马车恰好误入了玄夜的做案现场,所以玄夜才救下自己的,但自己遇袭后几日,大理寺均没有收到玄夜在那一夜或后来在那一带犯案的线报。
那日夜里,她们只是如此凑巧地出现在玄夜出没的地点吗?
若玄夜不是为了作案,他那一夜,在那附近是为了什么呢?
关月聆不解。
“聆儿!”关亦笙去而又返,“你将那名唤沉香的婢子的人像画下来。”
“那,我画了,也算是同时提供了线索吧?”关月聆脑子灵活,一转小算盘,便问。
关亦笙哑然失笑:“算。”
“那三哥你代表大理寺打算给多少酬银我呢?”
“二两银子?”
“成交!”
*
烛光随夜风晃动,吹得墙上的影子摇曳。
文无叙笔直地端坐在书案前,看着前面一份份摆放整齐的文书。
是结案后的吴玉蝶闺杀一案的所有资料。
文无叙的视线在一份份文书上掠过时,脑海里便浮现出相对应的资料。
遇害现场记录,验尸格目,府上相关涉案者口供,许若云口供,宋沐城口供,杨协庆口供,失窃首饰名册……
最终,文无叙的视线停在了宋沐城画押后的口供上面,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份供状拈了起来,展开,逐行逐行又看了一遍。
“青竹!”文无叙似是想到了什么,唤了一声。
“郎君有何吩咐?”
“你可熟京中宋府郎君之事?”
“是光禄大夫宋贤的那个宋府?”
“京中还有哪个宋府么?”
“自是有的,光禄大夫宋贤的那一门宋府,府上有四房,七位郎君。”青竹想了想,数着手指一一道来,“宋大郎早已经成亲,膝下有一位嫡出郎君,宋二郎君,便是我家郎君先前经手案子的凶犯,膝下有两位郎君,一嫡一庶,宋三郎君跟宋四郎君年纪尚幼,均在琅玕书院求学。”
“宋家二郎君,嗜赌么?”
“小奴倒是不曾听说。”青竹想了想,摇头,“不过,或许宋二郎君嗜赌一事被宋府瞒了下来。”
“他一去赌坊,那赌坊的人便认得了,尤其是挪用家中如此多银两去赌的高门郎君。”文无叙觉得这点尤为奇怪,“在京中有名有姓的郎君,若是有何等嗜好,均会有流言一二,譬如我便知道太常寺卿家的大郎君好赌,京中四公子之首的辛郎君好琴,翰林院李侍郎家中的三郎君好色,等等诸如此类,为何我却从来不曾听人提过,宋二郎君在赌坊出没呢?”
青竹一怔。
既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宋二郎君好赌,为何他还会因好赌一事挪用家中商铺钱银亏空被汪管事知晓呢?
“或许,便是为了隐瞒自己好赌,装成翩翩公子,所以宋二郎君嗜赌一事才被他掩藏了下来呢?”青竹尝试解疑。
“他嗜赌便会到赌坊一试身手,怎能隐瞒下来?”文无叙放下了宋沐城的状供。
“郎君,这赌也不一定就偏要到赌坊去,除了摇骰子,另外还可以赌斗鸡,赌蟋蟀,赌马,赌雀啊!”
“即便如此,为何无人说起呢?”文无叙对于宋郎君开口声称因为挪用巨额银两做赌资被汪管事察觉而起杀机一事觉得毫无凭据。
“那,要不郎君你亲自去问问宋二郎,或者干脆问宋府的人?”
文无叙微微摇头。
若是亲自去问宋沐城,他自是会扯谎,而宋府的人,怕是也会为他圆谎。
正如他到宋府求证时,那宋贤表现得悔恨难当,亦承认了宋沐城好赌跟挪用商铺盈利的事实。
等等,为何,宋沐城要扯谎声称自己嗜赌呢?
既然他应下了这等罪行,证据确凿的话,还有必要诳语说自己嗜赌么?
文无叙不解。
但,反过来说,正因为无人知晓宋沐城嗜赌,所以一旦被汪管事所察知,所以宋沐城为瞒下自己的这个恶习以及挪用钱银的勾当,才要杀死汪管事的?
如此看来,却是宋沐城杀害汪管事的动机更充足了。
文无叙放下心头疑惑,将那卷宗一份份收了起来。
*
关月聆知道自家三哥拿着自己绘下的沉香的人像画到昨夜走水的医馆去寻人了,自己却掂了掂画像得来的二两银子。
“海棠!”
“女郎?”
“我曾经说过,要带你到醉月楼吃他们最新出的佳肴的,对吧?”
忆起了那日的事,想到海棠当时也差点丢了性命,关月聆心中愧疚,将荷包里另外二两银子也拿了出来,看着海棠笑:“我们今日去尝尝?”
海棠看着那银票也笑了,使劲点头。
醉月楼是京城里的一大酒楼,在京里素有南醉月,北御风之称。意即皇都的两大最知名的酒楼,一是醉月,一是御风。
一言以蔽之,想在城里吃到最上乘的菜品,选择唯二,或到醉月楼,或到御风楼。
醉月楼与御风楼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御风楼讲究的是百年传承,菜式固定,但却依靠独家秘方让出品菜式上乘独特,令人念念不忘,而醉月楼广纳百川,融汇四大大菜系,取其精华,故而每每有新品面世,令人惊艳。
两家酒楼各有千秋。
但醉月楼每每有新品上市,吸引到酒楼尝鲜的饕鬄客则趋之若鹜。
这不是,关月聆带着海棠到了醉月楼下,才知那雅座早已订满,只剩下大堂之位。
关月聆与海棠均是十四五岁的妙龄娘子,若是在大堂进食,抛头露面,似为不雅,为难之际,来醉月楼用膳的一位娘子施然步入后,停在了关月聆身旁:“关四娘?”
关月聆听声音熟悉,一怔,等那娘子掀开帷帽,才认出来:“你是,吴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