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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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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月聆忙于找许若云倾慕的郎君时,文无叙亦未闲着。
他去了找许父。
自许若云被捕后,许父愈发破落,连像样的民居也住不起了,与人合租在一间四合院里的一个小单间,整日买酒求醉,浑浑噩噩度日。
文无叙进去时,那许父睡得迷糊,身子趴着,一半在地,一半在榻。
那榻也不过便是几张木板拼凑而成,除此之外,四面徒壁。
听说那许若云入狱后,许父曾经花银子在大理寺诏狱上下打点过,或许,便是如此,才耗尽了原本不多的家财,落得如厮地步。
文无叙看了一眼蓬头垢衣的许父,慢慢蹲了下去,一手拎起他的衣襟,一手朝他那张憔悴的睡脸拍了下去。
“啪!”
一巴掌下去没有反应。
“啪啪!”
两巴掌依然没有反应。
这人,脸皮有如此厚么?
文无叙于是啪啪啪打了起来,直打得许父晕头转向地醒了过来,睁开浑浊通红的双眼,似还不意发生了何事。
“你是,许平,许若云的父亲?”
许父下意识地去揉了揉被打得通红的脸,看着文无叙一脸茫然。
“杀害了吴太尉的那位许娘子?”
这下许父反应过来了,鼻子抽了抽,眼看便要嚎啕起来,那文无叙一扬起巴掌,那许父便懦懦然将张大的嘴巴又合拢了,双手护着自己的两边脸,默默地点头。
“我有话问你。”
看许父一脸你是谁?你要问什么?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表情,文无叙想了想,站了起来,“用过膳了么?”
许父摇摇头。
“跟我来。”
文无叙走出了四合院,那许父愣了半晌,默默地起身,垂头跟了出去。
文无叙在离四合院不远处择了间卖汤面肉包的馆子,点了两碗汤面,一荤一蔬,外加四个肉包,示意许父开动。
那许父应是很久没饱腹过了,看汤面端上来时便眼神发亮,但请客的人不发声,他却不敢动,只能咽着唾沫看跑堂的将菜跟包子一一送上来,见这郎君点头了,先一手抓起包子大口啃了一口,而后一手拿着筷子夹着汤面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般将那碗汤面,两个菜,三个包子均吃下肚去。
看许父还意犹未尽,伸手去抓最后一个包子时,文无叙拦住了他的手。
许父抬头看着他,眼中哀求。
文无叙微微摇头:“我问你话,你答得好,我再请你随意吃。”
许父连连点头。
“那日,为何你要去当那只玉镯子?”
虽然看许父的家境,亦是猜到了几分,但文无叙还是要许父亲口道来。
不知是许父一向如此,还是在唯一的女儿入狱后受折磨才导致的,那许父言行均有点呆滞,结结巴巴说了个大概:“那,那日,云,云儿病病了,我,我偷偷拿了她的镯子,便,便去卖钱。”
是为了许若云的药石资用。
当年抓捕许若云时,许若云是抱恙在身的?这倒是未有听说。
“那镯子,从何而来?”
许父摇摇头,“云,云儿她她没说。”
许父神色甚是懊恼,似在后悔不问自取了那镯子,为自家娘子招来横祸。
“云,云儿,她,她没杀人,不,不是她杀的。”
许父忽然抓住了文无叙放在桌案上的手,激动道:“你,大,大善人,救,救她。”
许父为许若云的辩驳,让文无叙想起了毗卢寺时,为自家郎君担保的刘侍郎,心中一叹。
“她她,那日,跟跟裴裴郎去去了吴吴大人府上,是我我病了,她去去筹备银两,说说是借了二十二两,可可可,没有偷窃,也没没有杀人。”许父道,“我家云云儿,不曾杀人。”
身为犯氏的亲眷,他这番自辨自是没用的,文无叙想起的却是在自己复审之前,便欲过问此案的关氏兄妹,以及在见过许若云后,声称许若云并非真凶的关四娘。
又是这般,缺乏证词,证物的情况下,认定许若云不曾杀人。
她的根据何来?
经历了毗卢寺一案,文无叙对四娘的所谓心细如尘半信半疑。
“大大善人,是是真的,要我我们当真偷窃了如如此多的金银,为何何还会过得如此潦倒呢?”
许父怕文无叙不信,继续辩解着,“我我我们,大大可以变卖了那金银首饰,离离开京城去去过好日子,否否则,也不不会留在这里担惊受怕,还被人追问赃物都都变卖给谁的时候,遭遭毒打了。”
“你说什么?”文无叙一怔。
却是道在许若云为杀害吴三娘的凶手,且盗走了大量首饰后,那许父便被歹人所掳,关在不见天夜的某处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只大刑伺候,要他说出变卖的每件赃物的下落。
可怜许父怎会知晓?他的结巴便是那时落下的病根,而身子便是在那次折磨中彻底坏掉的。
“不是大理寺的人?”
许父摇头,“不,不是官家的人,我听听他们的语气,满口匪气,倒像亡命之徒。”
文无叙愣住了。
不是大理寺的人,满口匪气的人。
既然是满口匪气的亡命之徒,在毒打许父不得结果后,为何还会放他一条生路?
文无叙一下站了起来。
是为了用许父威胁许若云。
这些人,莫非也去过大理寺诏狱,跟许若云逼问过赃物的下落。
为何这些亡命之徒要打听赃物的下落?
莫非,吴三娘闺中被盗走的那些金银首饰里,还藏着什么玄机?
“这事,你告知了大理寺么?”
“云,云儿都已经招招供了,官,官爷们,不,不理会。”
文无叙看了一眼许父,再叫了八个肉包,结了帐,而后把一锭银子丢给了许父:“好好收拾一番,像个人样。”
许父看看案桌上那八个肉包,再看看手里的那锭银子,老泪纵横,朝文无叙离开的后背双膝倒地跪了下去。
*
假设许若云当真不是杀害吴三娘的真凶,但她却应承下了这个罪名,莫非,背后有这群亡命之徒的缘故?
可若许若云并非杀害吴三娘的凶手,那便是说,房中的金银失窃也并非她所为,那亡命之徒逼问许若云,许若云亦不会知道失窃首饰的下落,亡命之徒有何理由不杀许若云呢?
他们大可以将许氏父女干掉以绝后患。
他们没有这么做,那理由只有一个。
也便是许若云坦承下罪行的原因。
许若云知道他们要的东西——这东西必是吴三娘失窃的首饰之一,这首饰或与亡命之徒休戚相关,许若云以其下落相挟,不让他们动自己与许父的性命。
而那东西很重要,所以亡命之徒不得不从。
那会是件什么东西呢?
文无叙看着失窃的首饰的清单,陷入了沉思。
一套春梅玉鹊的玉器首饰,一双嵌螺银镯子,一对龙凤纹的赤金如意簪子,一只红珊瑚镶翡翠的手钏……
足足有一百多件,就这么看,并看不出这些首饰有何特别之处。
事到如今去问吴三娘的奴婢,她们还会不会记得这些首饰的样式?
若是能让金银匠按照描述画下来,那便更好了。
可行么?
文无叙还想再去大理寺诏狱一趟,却怕打草惊蛇。
如今距离许若云的死刑处决不过三个月,那些亡命之徒肯定在等着许若云最后松口,若知道了他盯上了许若云,可能会让他们铤而走险,或,干脆杀掉许氏父女。
要在诏狱里护下许若云,并且关注这些日子以来,有谁接近过许若云,这事,恐怕还得关少卿帮忙才行,但却是不能让大理寺的人知晓去,所以他便邀了关亦笙在外头的有盏酒馆见面。
关亦笙算是文无叙最信赖的友人了,听文无叙将许若云自认罪责背后的隐情,亦吃惊不小:“那聆儿竟真是说对了,吴家三娘并非许若云所杀。”
文无叙替关亦笙倒着酒,听关亦笙提到关四娘,却不由得一蹙。
他是幼时在琅玕书院与关亦笙相识的,两人趣味相投,关系便近了。
关家的情况他自也了解一二,知晓这关亦笙的四妹从小便体弱多病,却貌美如仙,他亦到访过关府,曾经见过几次这位关四娘,最初的惊鸿一瞥后,并无其他念头,很快便抛诸脑后。
毕竟是闺中娘子,那关亦笙自也不多提自家四妹的事,直到最近两三年,与他言谈间,说及自己经办的案子,开始渐渐夸赞自家四妹冰雪聪明,并坦言得其相助不下一两次,甚至令大理寺的白寺卿也折服。
因那关四娘所助之案,皆未经他之手,又因此话出自自己信任的关亦笙之口,听得多了,便将信将疑。
一介小娘子,当真如关少卿般有这等本事?
他亲眼见关四娘这种明察秋毫,似能识得蛛丝马迹的本事,便是在最近的毗卢寺一案。
但他看来,这关四娘并非真有观察入微,怕是另有什么机密,能从旁人言谈中辨出真伪。
否则,她怎能在无证无据下,指认石修可疑?如今又直接道明许若云无罪?
“关于你家四妹,梓山兄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文无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