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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2案 ...

  •   “吴三娘的案子?”

      散值后,在办公书房用着四妹送过来的午膳,听她提起吴三娘,关亦笙想了片刻才道:“三年前,我方才接任,是以前那位吕少卿办的案子罢?”

      “对,去年大理寺不是逮着凶手了吗?”

      “那是王寺正办理的案子,因是旧案,我并未过问。”关亦笙道,“为何忽然问起这事?”

      “我今日见了元家的大女郎,她说,那犯氏许若云,或许是被冤枉的。”关月聆隐下了那元潇潇递了金锭给她这一节,其余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三哥,“我直觉,这元大娘子并没有扯谎。”

      关亦笙看了一眼关月聆,脸色有点为难。

      这案子不是自己经办的,即便是自己经办的,此时被人告知,这案子错审了,心情难免复杂。

      并且,此案已经由刑部审议核准,刑罚亦定下来了,若要重审,首先要知会王寺正,通知上峰白寺卿,以及刑部的一干人等。

      “三哥,我知道你为难,可是,如果是如瑾哥哥帮忙,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文无叙是御史台的人,对大理寺以及刑部经办的案子均有权过问。

      何况这案子涉及死刑,利用死刑复核条例,倒是也可以再将这案子查一遍,再加上是经御史之手,那就更便利了。

      毕竟人命关天,关亦笙很快点头:“那你一会儿,要跟我去御史台么?”

      “去!”关月聆偷偷抿嘴一笑。

      “那你喝口茶,等一会儿我跟上峰禀告过后出寺。”

      就在关氏兄妹走出大理寺门外,还没上备好的马车,便见着一骑骏马缓缓而来,马上笔挺着身子端坐着的,不是文无叙是谁?

      “如瑾哥哥。”关月聆低声唤了一句,面有喜色。

      将文无叙迎入了大理寺,进了书房,为他端过茶后,听他道明来意,关氏兄妹均愣了。

      文无叙不解。

      “真是巧了。”关亦笙看着关月聆,“聆儿方才跟我便提到这个案子,说有必要复查,正想到御史台找你。”

      文无叙一怔,不由得看向了关月聆,关月聆害羞地低下头去。

      “既是如此,那如瑾你跟我先向白寺卿禀告一声,而后我让王寺正与你,还有聆儿一起去见这位许若云罢?”

      文无叙想了想,点头:“甚好!”

      他其实亦对这位关四娘子无需任何凭证下,识别石修作伪的本事持怀疑态度,去见那许若云,刚好验证一下,这关四娘是否当真如关亦笙说的那般本事。

      *

      王寺正是个胖胖的中年吏郎,听说御史要复核自己经办的案子,脸色登时便血色全无。

      按理说,寺正从五品,侍御史从六品,那文无叙的官阶还在自己之下,但王寺正在文无叙面前却一点提不起官威,无他,朝堂谁人不怕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的人负责监察百官,小小的御史不仅直接隶属于皇上,甚至可以随时闻风言事,弹劾官员,为天家肃正纲纪,即便不过是个六品,却权力甚大,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不管有无证据,他们可以先将人大肆调查一番,折腾下来,即便无罪,也得褪一层皮。

      在听闻是为了吴三娘这个案子来的,王寺正便更怕了。

      “这,这个,文御史,本官是哪里做错了?”王寺正小心翼翼赔笑地问。

      “暂且未知。”文御史看了一眼王寺正满头大汗的脸,道,“我仅是遵循圣上颁布的死刑复核条例,对秋后问斩的所有案子,均复审一遍。”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寺正稍微安心,将文御史带进了大理寺的诏狱中,见关月聆亦要进去,却是拦了下来:“四娘子,这等阴森恐怖之地,你一娇弱女郎,便不要去了。”

      “王大人,是文御史唤我协助他复审的。”关月聆道,看了一眼文无叙,“是吧?如瑾哥哥?”

      文无叙点点头。

      “可……”

      “我也有白寺卿给我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大理寺的,看!”见王寺正为难,关月聆一下把特许通行的大理寺专用令牌拿了出来给他瞧。

      若不是为了如瑾哥哥,她也不想进大理寺的诏狱呢!

      对她来说,诏狱是比义房更可怖的存在。

      因为义房里的是死人,死人没有情绪,可怕的只是尸身,过于恐怖会惊吓到她的尸身,三哥是不会让自己直接接触的。

      而在诏狱里,那关押的诸多囚犯,无不是哀叹悲愤怨怒憎恨的反面情绪,一进此地,便如进传闻中的九重地狱,潮湿的阴寒的炙烤的泥淖的,重重恶境她均会感知到,那区区一壳平凡的身子怎受得了呢?

      所以关月聆从来不进诏狱。

      无奈这一次却偏要进监牢内见那位许若云,兼之能跟如瑾哥哥在一起,只要乖乖呆在他身边,便处在他身边的和煦阳日之下,其他甚么的深渊沼泽她便都无须怕了。

      因此进得狱中后,关月聆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文无叙身后。

      *

      穿着囚服的许若云面色清瘦,眉间郁结之气明显,见王寺正与皂吏带人来与自己相见,其中一位还是年轻貌美的娘子,却是愣了。

      “许氏,这是御史台的文御史,他循例来复审你的案子,你可有甚么话可说?”王寺正问。

      “文御史?”

      许若云怔了怔,却不知这文御史官大不大,究竟是干些甚的。

      许若云与父亲相依为命,以受雇耕农为生,年幼时曾有幸开蒙,却也仅是一两年,家中甚于清贫,且许若云为妇人,便停了受学,故而认字不多,阅历甚浅,这也便是许若云跟父亲均不知拿去当铺的玉镯子上有宫中印记,不得当卖的缘故。

      许若云打量了下被称为文御史的郎吏,再看了看王寺正,摇摇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吧?文御史,这许氏已经主动认罪了,当真没甚么好查的,我们还是出去吧!”王寺正说着,赔着笑劝。

      “寺正大人可否先请出去一步,容我慢慢盘问?”文无叙不急,慢慢问,示意那狱卒给自己搬个小杌子后,坐了下来,与许若云平视。

      关月聆亦得了个小杌子,便也跟文无叙一般坐了下去。

      许若云不解眼前这一郎君一娘子是何用意,满眼警惕。

      文无叙想了想,看向了关月聆:“你来!”

      “我来?”

      如瑾哥哥让自己审问许若云?是信任她的意思么?

      关月聆当即心喜,正襟而坐:“许娘子,那吴三娘,当真是你杀的么?”

      许若云听关月聆提到吴三娘,直直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虽然元潇潇做证说吴三娘是在许若云离开后还活着,但她还想听许若云亲口说,她没有杀吴三娘,才能证实她并非真凶。

      这许若云却闭口不言,关月聆只看到了她身边的阴霾乌云,是悲哀,却没有让她推断的黑雾。

      “许娘子?你可知,如瑾……文御史便是来复查你的案子的,若有何等冤屈,你都可以跟那御史大人道来,他会为你做主的。”

      许若云摇摇头,道:“那吴三娘,便是我杀的。”

      关月聆眼睛一亮,她看到了许若云身后冒出的黑雾。

      “我见财起意,不仅杀了三娘,还劫走了她房中的银两玉镯,都是我干的。”

      许若云身边的黑雾越来越浓。

      她在撒谎。

      并不是她杀害的吴三娘,也不是她劫走的那些银两首饰,可她为何要认罪呢?

      屈打成招?还是别的原因?

      关月聆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站在牢房外面的王寺正,却见他满意地点着头。

      “许若云,你何时跟三娘约好去春波阁?”

      “是三娘离开游园会后,当时她便约了我去春波阁。”许若云道,“所以,她前脚离开,我后脚便跟着去了。”

      “你去到春波阁的时候,只见到吴三娘么?”

      “没错,她身边的两个奴婢,都被遣走了。”

      许若云并没有说谎。

      文无叙微微点头,“那,你见财起意,如何当场跟吴三娘争执的?”

      “三娘她跟我炫耀她的头面,我看着眼馋,偷偷将一柄金钗握着想藏到袖中,却被她发现了……”许若云咬咬唇,道:“于是她便嘲笑我囊中羞涩,竟至做贼,我一时愤恨,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花瓶便砸她,三娘她,就倒地不起了。”

      关月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而后?”

      “而后,我心中气愤不过,连砸了几下。”许若云道,“看她不动弹了,才慌了起来,害怕会被人发现是我干的,就故意装成是入室劫杀,推翻了屋里的桌案,然后把她的玉佩,荷包取了下来,还有将她给我看的头面首饰,都搜刮一空,借意家中有事匆忙离开,回家后就把那些首饰全藏了起来,装着对吴三娘的死一无所知。”

      文无叙的眉头蹙了起来,脑海里掠过了那些关于案发现场的情形。

      这许若云的证供,却是跟记录对得上号的。

      说得如此明白,条理清晰,实在不像是会拿宫中赏赐之物到当铺当钱的愚笨之人。

      可是,还有一点,需要明确的。

      “你说,你带走了妆匣里的首饰头面?”

      “对。”

      “如何带走的?”文无叙问:“吴府正在举办游园会,如此多人,你怎么在众目睽睽下带走那么多首饰头面?”

      “便,便是用布囊包着带走的。”许若云一怔,道,“大人你也说,吴府在举办游园会,那么多人在吴府后花园里,府上的奴婢均调到那头去了,我挑偏僻的小道避人耳目,自是轻松出了吴府。”

      文无叙盯着许若云:“那,亦没有护院或管事问你么?”

      “我是吴府邀请的客人,为何要问?”许若云道,“即便是问,我解释得通便是了,他们还敢公然搜我的包袱么?”

      这倒是真的。

      随便那个府上的奴婢,都不敢放肆搜宴请来府的客人,何况这客人还是名娘子。

      貌似一无所获地离开诏狱后,王寺正才谦恭地问:“文御史,这许氏便是真凶无疑。”

      文无叙看了王寺正一眼,默然不语。

      这案件证据确凿,有当日失窃的玉镯子,凶犯主动承认罪状,其所供认的证词亦与现场情形的记录以及尸检格目相吻合,这真凶,怕是许若云无疑。

      然文无叙的直觉却告知他,此案,尚有议榷之处。

      “如瑾哥哥!”关月聆看着文无叙,道:“那许娘子在撒谎,那吴三娘并不是她杀的,吴三娘的钱物首饰,也不是她盗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2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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