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尔》泠年

2、神像

　　我于是不再终日游荡。我会早早地讨到一整天的吃食，然后跑去神殿外，远远地朝着神像望上一眼。那些士兵还是会驱赶我，但是我学会了跑开，过一会儿再回来。
　　那个房子成为了我的常驻地。那尊神像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里，我经常在讨食的时候捡起一些奥西里斯大人的画像，拿回我的房子里擦洗干净再挂在墙上。没过多久，墙上就挂满了大人的各种画像，站着的，坐着的，威严的，笑着的，站在高台上接受众人朝拜的，以及弯腰在麦田里帮助农民照看麦子的。
　　经常我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夕阳穿过窗棂落在我的身上。我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墙上的画像，脑海中想象着大人的音容笑貌，感受依恋与温暖慢慢填满我的胸膛。这是我一天中最放松，最幸福的时刻。
　　我就这样在小房子里蜗居到了十四岁。
　　我那日经过市场的时候，集市已经散了。我在墙角和垃圾桶里翻拣着可以吃可以用的东西。我拨开几片烂菜叶子，下面却露出了一片石雕的袍角。我愣了愣，脑海中形成了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猜测。我小心翼翼地挑开上面覆盖的杂物，那个物件就暴露在了我眼前。
　　那是一件神像。我向它伸出手，想将它捡起，却猛然想起来自己的手刚刚触碰过垃圾，又跑到附近的水井边将手洗干净，才将它捧起。神像雕得不是很精细，我却可以从神像头上的公牛角判断出，这是奥西里斯大人的神像。
　　我一时欣喜若狂，颤抖着手掀起我自己的衣角，想把它擦干净。
　　“嘿，那边的小孩儿！你手里拿着什么？”
　　我一惊。我抬起头来，不远处却走来一个衣着邋遢却身材魁梧的人。我认得他。他叫立顿，在我们这一地区顶有名气，据说曾经是贵族，家族获罪后被法老王下令抄斩。他当时正在邻国境内游山玩水，家族被斩杀殆尽的时候独独漏掉了他。他没什么本事，靠着自己身材高大在这一块儿做了个混混头子，跟我们这些乞儿抢吃的，才得以苟活至今。
　　我一看到他，便下意识地将神像藏到了身后。
　　他却不打算放过我，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他实在太高了，背着光的时候影子拉的很长，像个囚笼一样将我箍在原地。
　　我摇头：“不，先生……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轻蔑一笑，肥大的手掌又往前递了递，几乎戳到我的鼻子：“我已经看到了，小不点儿，快交出来吧。”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悄悄深吸一口气，转身拔腿就跑。
　　“妈的，见了鬼了。”我听到他在我的身后大骂。他的影子很快就追上来了，在我的脚边晃动。我咬紧牙关，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奥西里斯大人的神像护在胸前，拼命向前奔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这无济于事。一个瘦弱的乞儿如何跑得过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人？他终究是抓住了我，将我凌空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