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各怀心思 ...
-
秦国的风俗，年初一拜长辈，初二才是互拜，所以早晨的时候没有人叫醒风行，——让长辈多睡睡也是孝意的表现。
风行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想到大年三十把几个孩子丢在家里自己出去喝酒，今天又睡到这么晚，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急忙穿好衣服匆匆洗漱了一下走出卧房。
堂屋里没人，书房里没人，厢房里也没人。风行来到厨房，果然，都在这里。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风行进门便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新年万福！”“娘万福万安！”云安等人也笑着说出新年祝福。几个人正包饺子，每个人都是满手的面粉，就连脸上衣袖上也粘的都是，米篮和不病只是说说还好，云安和张醉一边说一边行礼，手上和袖子上粘的面粉便纷纷扬扬地随着动作落下来，样子就更非常滑稽，风行忍不住地笑起来，说道：“看看这饺子包的，把人都包成饺子了，等下看我不把你们几个丢锅里煮了！”
不病一边乐不可支地重复着风行话，一边用手指点着米篮和张醉，米篮笑骂道：“你也跑不了，娘说把我们全煮了呢！”不病一边拿小手拍云安身上的面粉，一边咯咯地笑着说：“煮姐姐和哥哥，我和云叔不是饺子。”不想他不拍还好，这一拍把他手上的面粉也擦在了云安的衣服上，这下云安的样子更惨了，米篮大笑着说：“你自己看看谁更像饺子？”
风行抱起不病，在他的小花脸上轻轻咬了一口，“这个最可爱的饺子是我的啦！谁也别想抢走！”咬完了又把他举起来转了个圈，把不病逗得笑个不停。
等不病笑够了，风行用温水打湿手帕帮他把脸擦干净，挽起袖子准备帮忙，手巾刚放下，米篮就喊：“娘，我脸上脏了没有？”风行看着她笑道：“总算比不病好一点。”米篮娇嗔道：“那你也不替我擦擦！”风行只得拿过手帕帮她把脸也擦了擦，不病说：“娘，云叔脸上也脏了。”
其实云安原本是四个人中脸上最干净的，只有腮边粘上了一点，身上的面粉虽然比较多，从位置上看多半是被不病蹭上去的。云安在风行家搭了几年的伙，叫了她几年的夫子，风行实在没办法把他当外人，既然不病说了，风行也就顺手把他脸上的一点面粉也擦掉，又问张醉：“你要不要我帮你擦？”张醉红着脸哼了一声，风行便回身把手帕搭在麻绳上，准备快点把早饭做好。
不病倚在云安身边，对他说：“我最喜欢娘给我擦脸了，云叔，我娘的手是不是很香？”云安红着脸唔了一声，算是回应不病的话，风行干笑了一声，然后大声说：“要说包饺子嘛，本人我那就是天下第一，我本来还说指导下你们，不过既然就快包完了，我看我还是去烧火吧。”
吃了一顿奇形怪状的饺子，又正式给风行拜过年，米篮和张醉就去睡了，云安也走了，风行带着不病拟晚饭的菜单，挖空心思地想用单调的材料做出丰盛的饭菜。不病过了年就该七岁了，现在已经会写不少字，正热心而一本正经地帮着写菜单。
风行其实并不想那么早让他识字，可是都护府里实在没有什么小孩可以跟他玩，让他到外面去玩又不放心，便只有让米篮带着他，可米篮一心想做个有出息的人，又攒着劲要在各方面超过张醉，根本没功夫陪着他玩，总是写几个字丢给他说：“写会了，姐姐就陪你玩。”然后就忙自己的去了，张醉更是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反而是云安陪他玩的时候多些，其次就是风行，因此不病就最喜欢云安和风行。
风行看着不病认认真真写字的样子，心里又开始犯愁：她到底要怎么教育不病。是让他成为一个只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秦国式大家公子，还是男尊社会那种有责任心和使命感的男人，风行思之再三，就觉得各有利弊，因此一直委决不下。
“不病，你长大了想做什么？”风行问。
“我想做武将军。”不病毫不犹豫地说。这几乎是所有小男孩的梦想。可是在秦国，男人最多只能做个百人队的队长，是做不了将军的，风行暗暗叹气。
拟好了菜单，风行又把该切的切好，该泡的泡上，该蒸的蒸上，该炖的炖上。炖汤自然要炖得时间长些才好喝，这就需要烧很长时间的火，因此一顿饭就从上午吃完饭做到该吃下午饭的时候，风行暗想，做厨子真不容易，春梨每天不光做饭，还要洗衣服，真是辛苦了，年后她回来时要记得给一个丰厚的红包。
做了一天的饭，风行全身都是饭菜烟火味，便回屋洗脸换衣服，这才注意到小床上的铺盖，出来时便问米篮：“昨晚不病在我屋里睡的？怎么不放大床上？”
“不病在自己床上，云叔在小床上睡的。”米篮若无其事的说。
“你安排的？”
“嗯。”米篮毫不在意地说。
风和叹一口气，“米篮，我并不寂寞，也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你这么做会毁了云安的姻缘。”其实，当各方面的情况好转，公事不再那么忙，当米篮和不病搬离了她的房间，风行有时还是觉得寂寞的，但是，因为一时寂寞就和男人上床？风行做不出来——就算做得出来，那个人也不能是云安，她可不想那么作践他。
米篮受了批评，噘起嘴嘟囔道：“他反正也没打算成亲。”
“别胡说。”风行轻嗔道，大过年的，她也不想太严厉了让米篮不痛快。
米篮也顾忌着过年不能惹长辈生气，但风行的话她实在不服气，便撒赖地笑着说：“我可没胡说，去年上汜节，一个女的说愿意按郑礼嫁给他，他都没应，分暖约他一同祓禊，他也推辞了，这不就是不想成亲吗？”
风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米篮说：“云叔呆在我家的时间几乎和娘在家的时间一样长，我和不病早就把他当成一家人了，何必让他每天回军营去睡呢？”
“娘，让云叔住我家吧，我想和他一起睡。”不病总算听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了。
风行摸了摸不病头，对米篮说：“我以为只有不病想要一个父亲呢。”
米篮噘嘴道：“我也想要。”
风行没吱声，心里问自己：我要为了孩子结婚吗？答案是：不。
云安去给云霄拜年，云霄问他在哪吃的早饭，云安说：“在夫子家。”云霄嗔道：“我这里你不肯当成自己家，倒把她那里当成家了。”大过年的也不好责备他，只说：“你一个男儿家，也不知要学那些个有的没的干什么，又做不了官，也没有机会和那些贵公子们清谈应酬，学那些有什么用？”
“夫子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云安平静地答。
云霄心道：“你也知道她是夫子，还这么不死心。”柔声道：“分暖是个不错的女人，家世人品都很好，也颇得将军信任，她又那么喜欢你，你何不应承了这门婚事？你今年二十六了吧，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就再也不会遇到这种好姻缘了。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你爹娘想想，你忍心让他们断了后吗？”
云安神情踌躇，好一会儿，才说：“这一个男儿，生了孩子也不能从云姓，算不得我爹娘的后，爹娘没生下女儿，他们的血脉到我这里就已经断了，我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者，我也不愿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当牛做马，与其这样，我宁可一辈子呆在军营里。”
云安的倔强云霄是深知的，见劝不动他，便换上笑颜道：“不说这些了，说说你都跟风行学了些什么吧，捡那有用的也给我讲讲，你现在比我可强多了，能当我的夫子的啦。”
云安微笑道：“那我给您讲一段兵法吧，有些不懂的地方正要向姑母请教。”
过完年，公主又轻车简从到附近的牧场考察了一番，才起程回京了。
二公主刘芳时从小到大就是乖巧的、友善的、孝顺的，同时又是努力的，历来交给她的事情，她总是尽心尽力、秉公而为，虽说和她姐姐的果决、灵动和才气纵横相比实在是太平庸了些，但秦王对两个女儿却都很满意，她觉得这样正好，大女儿有帝王之姿，自己便不愁后继无人，小女儿贤良而能力不足，必然不敢窥探君位，两姐妹若能同心协力，必然能使国家更加兴盛，若不能，她也不用忧心倪墙之事，因此她对小女儿一直都很慈祥，从不求全责备，对大女儿反倒常常加以鞭策。
原本，刘芳时领这个巡抚使的差使只是想讨好秦王，以便有朝一日她姐姐犯了错时，能让母亲想起自己的好，或许她就不会再认为只有姐姐才能继承那个位子，实际上自她成年后，她做的所有努力几乎都是为了这个目的，但在巡抚八州的过程中她忽然有了另一种想法：假如我能把这块新占之地握在手中，让这块土地上的臣民和官员都服从我，拥戴我，待到母亲故去，我未必不能和姐姐一争短长，就算夺不到母亲那个位置，至少可以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二公主和水无己说：“这武双以前我只道她是个领兵的将才，倒没想到居然还颇有吏才。”顿了一下又说：“这个人很对我的脾气，这个地方也很合我的眼。”
水无己用她精光闪烁的眼看了刘芳时一下，笑着说：“八州之中虽说有三州情况很糟，但其余五州都日趋稳定，殿下若有心，何不向大王举荐几个良材能吏，为君分忧呢？”
刘芳时笑了，水无己果然颇能闻弦音而知雅意，不愧是自己的腹心之人。“只是既要是良材又要是能吏，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这两人口中之良材，当然是指对刘芳时忠心耿耿的亲信之人。亲信容易找，干吏也不难找，但是既是亲信又是干吏就比较难得了，当然以刘芳时公主之尊，即便继位无望，手底下也会聚集一些人才的，选出几个有吏才的也不是难事，但她又怎么能推荐自己的私人去任职呢？不说秦王会不喜，她的好姐姐也是不会答应的，这不仅会让她失去母亲的欢心，也会引起姐姐的警惕，那她的想望可就要落空了。
水无己笑道：“只要有个好幕僚，庸才也会成能吏的，武双身边的那个风行就不错，殿下何不借来使使？加上府里的沈观和林放，凉、梓、潼三州刺史必定是要被撤职的，只要大王任命的不是储君的人，便是庸碌些也没什么，到时殿下示以拢络之意，再派几个有才干的人辅助她们，岂不是更容易得到她们的忠心？反而是真正的干吏，不是恃才傲物，桀骜不驯，就是得寸进尺，不知满足，很难令她们效忠。”
刘芳时点头，“只不过我看那个风行，对功名利禄不太热心的模样，这么些天，武双虽多次带着她来见我，她却只是默默跟在武双身边，对本公主没有表现出多少殷勤之意，怕要好好想个办法才能拢住她。”
水无己说：“以我看她不过是作态罢了，一个好的僚属自是不会抢了主官的锋头，我看她应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不然武双也不会极力赞她。”
刘芳时点点头，“不过待价而沽。”
水无己道：“正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各怀心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