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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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天，两名宪兵的尸体在地下街东后区被发现。
据发现的人说，死者是被割断气管而死，毫无疑问是割喉者凯尼下的手。
“经过排查之后，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最后见过的人是你。”
负责调查的两名宪兵中的一个这样说着，手里拿着空白一片的笔记本，跟同伴一起俯视着横卧在地上的少女。
她金色的长发虬结为一团，白皙的脸上有着一个血红的手掌印，身上的衣裙碎成了片缕，下面的身体惨不忍睹。
那双曾经湛蓝有神的眼睛，此刻却骇人的空洞而失焦，配上高高肿起的脸颊和破布娃娃般凄惨的身体，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莫名显得瘆人。
一个宪兵不着痕迹的蹙起眉，不耐烦的踢了她一脚：“喂，别给我装死！快点回答，你昨晚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算了，看她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别白费力气了。”
另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邪笑着指了指身后紧张不安的美艳女人，“而且我们毕竟也要给卡拉夫人一点面子嘛！人家这里可是这一带最有名的！”
正在心里暗骂倒霉的卡拉立刻堆满了笑容，娇笑道：“哎呦，要不怎么说宪兵大人们最善解人意，是我们大家的救世主呢！这个小贱人刚来不懂事，冒犯二位了，快请到我们院子里来，我找两个好看的姑娘好好服侍二位！”
她手下专门为她干违法乱纪之事的保罗也跟着陪笑，点头哈腰的样子十分滑稽。
“不不，改天吧。”出人意料的，被捧得神色舒坦的中央宪兵摇摇手拒绝了这个提议，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记事本，“这几天那个该死的割喉者越来越嚣张，上头催的紧，我们也得赶紧办事啊，没空在这里胡闹。”
“哎呀，居然是追查那个可怕的杀人狂吗……您二位真是太辛苦了！”卡拉立刻担忧的惊呼起来，自然的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钱袋，妩媚微笑着双手送到了其中一个宪兵手上，“这是人家的一点心意，两位要是口渴了……就去买点酒喝哦！”
那个宪兵捏了捏钱袋，跟同伴对视一眼，笑容深了几分。
他突然不怀好意的一把揽过女人，带着她一同往外走，显然并不打算在这里纠缠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卡拉像是对他不安分的手毫无察觉一样似的，只害羞的窝在他怀中：“哎呀，您真会说笑……”
“哈哈哈……”
三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和谐起来。
“说起来，这个二层小楼是用来干什么的？”另一人在此时随口问着，扭头的瞬间错过了女人眼中一晃而过的紧张。
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少女此时动了动，发出了一声痛苦而嘶哑的呻|吟。
两个宪兵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几分，没有再闲聊下去的兴致，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卡拉挥着手帕跟他们告别，确认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才一扭头，甜美的笑容眨眼间散去，刻薄狠毒的眼神尖刀一般剜向少女。
“真是晦气……亏得我花大价钱从外面买来的。”她蹙眉用手帕捂住口鼻，走近几步看了几眼少女身上的血迹，心情更加烦躁，“这样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一直候在一边的保罗抓住时机问道：“那夫人，您看这个是卖到后街那边，还是……？”
“你觉得她这样的谁还要？”女人阴毒的剜了眼少女，没好气的哼了声，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走了，“放着吧，活不过今天就给扔了。”
“是！”
“楼上的那孩子你给我照顾好了，我后半辈子可全靠他了！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我要了你的命！”
“是……”
“……”
嘈杂一片的门外又安静下来。
格温妮丝两眼无神的躺在地上，感觉自己很冷。沁入骨髓的冷。
一阵细小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瘦小的身影停在她身旁，黑色的袍脚映入她的眼帘。
“……为什么？”短短几天就经历了人生巨变的少女这样问着，那双空无一物的蓝眼睛中缓缓渗出的泪水，说是灵魂崩坏掉的碎片都不为过，“为什么你要故意让我去叫住那两个宪兵？为什么……”
“因为你要活下去。”
男孩这样回答着，慢慢在她身边跪下，将手中的绷带和药品放下。
格温妮丝像是丧失了全身的力气般精疲力竭的摇头。
“我想死。”
她声嘶力竭却又气力全无的说着，声音听起来像是刮花的磁带。
绯世用手梳理着少女凌乱的金发，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丝毫不为所动的重复道：“你要活下去。即使堕入肮脏的淤泥之中，靠肉|体和陪笑苟且偷生，也不要认为自己是卑贱的。”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活着回到【地上】。”
男孩的声音在说到最后时微不可察的低沉起来。
格温妮丝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只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那样的事……我办不到！这里是地狱……是地狱！凭我是坚持不下去的——！”
“没关系。”绯世近乎于温和的说着，托起了她指甲崩裂的手，“我会帮你的。”
“你一个小孩子，又能帮到我什么……？”格温妮丝难掩激动的说着。
绯世顿了顿，微微低头看不清神情，唇边则又露出了那种浅淡如空气的笑容。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说啊，格温——你可真单纯。”他静静的说着。
“什么意思？”格温妮丝愠怒的蹙起眉。
“你真的以为那两个宪兵的死是巧合么？”绯世淡淡的反问，放下她的手拿起了地上的药品，就着窗外的灯光仔细辨识着。
“割喉者凯尼是个以屠杀宪兵为乐的亡命徒，但他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地上。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凑巧在昨晚出现在这条地下街，又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东后区？”
“……”
格温妮丝张了张嘴，发出了干涩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我早已掌握了他的行踪。”绯世平静的说出惊人的话。
“什……什么？”金发的少女已经完全迷惑了。
“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我知道你被保罗踹了一脚，知道宪兵即将经过这扇窗前，甚至知道你来自玛利亚之墙。”绯世垂眸给少女包扎着身上的伤口，像是没有看见她惊愕的眼神。
格温妮丝确实是被他提醒才想起这些疑点。
仔细一想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孩对把握谈话走向的技巧和岔开话题的时机都太过精通，再加上他那远超年龄……不，远超成人的成熟冷静的气度，竟让她下意识的想信服于他，生不起丝毫怀疑之心。
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绯……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绯世神色平静的歪了歪头，“我只是个有记忆以来就被关在这里的普通小孩子而已。”
“可是普通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格温妮丝迟疑的说着，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低声问道：“绯，那些根本没有人告诉你的事，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绯世听到她这样说，露出了一个几乎是索然无味的表情。
“很简单。”他语调平板的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耳朵，死水一片的绿眼睛中映着少女的倒影。
“因为我听到了。”
*
【“——你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没错吧？”】
昨夜，杀了宪兵的凯尼趁着夜色登上二楼，吊儿郎当的坐在窗棱上与早已坐起来的男孩对视。
绯世静默的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我知道你说自己会预知是在扯谎，剩下的猜也能猜出来。”】凯尼得意洋洋的转着手中染血的刀。
【“第一，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明明没有问那个男人库谢尔的事，你却知道我在找谁。”】
【“第二，我打听到你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像条狗一样被拴在这里，那你怎么会知道库谢尔的行踪呢？”】
【“第三，那天晚上你说出了即将发生的事。乍看之下是很像预知，但仔细一想就能知道，你肯定早就从两个车夫的谈话里知道了那一批丫头是玛利亚之墙的，也听到了被踹的那个丫头醒过来跟同伴商量反抗的声音，而且你熟知车夫保罗欺软怕硬的性子，预想到了他会恼羞成怒的照胸踹那个丫头一脚——这大概是他一贯的陋习。”】
【“第四，当然也是最关键的一条——”】
男人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男孩的反应。
——毫无反应。他用一种像是在看拙劣的独角戏一般无趣的眼神看着凯尼，仿佛他这一番自得的推理全是在胡扯似的。
凯尼兴致勃勃的脸色黑了下来。
【“嘁……你这小鬼真是没劲，比那个小骷髅无聊多了。”】他嫌弃的转了下刀，之后突然将它“唰”一声扔向了男孩。
与第一次同样的，绯世在他的胳膊有所反应的瞬间便猛地朝相反的方向躲去，险险避过了锋利的刀锋。
凯尼看着他的动作，轻佻的吹了个口哨。
【“动作不错嘛……第四，就是这个漂亮的躲刀啦。一般的小鬼可是做不到的哦！”】
绯世对他的称赞无动于衷，只偏了偏头，有些疑惑的问：【“小骷髅……？”】
凯尼压了压帽子，无声的撇了撇嘴：【“是我那个倒霉妹妹的儿子。一个只剩一口气的臭小鬼……这就是库谢尔留给我的全部遗产。”】
【“是么。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Levi？”】
不识字的男孩试图模仿那个读音。
【“哈！你看你主动暴露了吧！果然是听力异于常人！不然你怎么知道那小鬼的名字！”】凯尼拍着大腿得逞的笑，模样颇有几分幼稚。
绯世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因为他所说的确为事实。
没错。名为绯世的男孩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听觉，能够听到常人无法听到的【声音】。
他具体能听到多远呢？
我们可以把听觉比喻为一台竖琴。外界的声音顺着耳廓传来，琴弦震动，传向大脑。大家的琴都是不一样的，而绯世的琴——他的耳中有一台绝美的、极大极华丽的竖琴，那琴有着极为宽阔的音域，所有微小的声音都能引起那些精细琴弦的震动。
如果说，一般人的竖琴是潺潺溪流，那么绯世的琴就是无垠大海。从地下街外部希娜之墙上士兵的闲聊，天空中海鸟的鸣叫，到身边经过的飞虫嗡嗡的振翅，空气里飘过的细小尘埃……在某个超出人类想象的宏大范围里，无论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而就像他天生的美貌一样，这特别的听觉也是与生俱来的，是他独一无二的天赋与宝物。至今为止，只有凯尼一个人靠自己的眼力看了出来。
绯世之所以能躲开他的刀，也是借助了这精锐的听觉。
——即使是移动胳膊所产生的气流，也能被他的耳朵捕捉到。
男孩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处变不惊，仿佛没有什么能超出他掌控一般的冷静从容，便是得赖于他出色的听觉，而达到了“预知”一般的效果。
当然了，他长久以来的头疼和难以入睡，也是拜这犯规的身体能力所赐。
——所以，凯尼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来显摆自己的推理结论的？
绯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
凯尼哈哈大笑：【“我这人本来就很能侃！更何况我很闲，你这小鬼又实在有趣！”】
……他好像刚刚还说自己比那个Levi还要无聊来着？
【“你小声一点。”】无语的绯世忍不住提醒着。
凯尼满不在乎的轻嗤一声，走过来拔下甩出去的刀，顺便低头看了眼男孩过于精致的容貌。
他打量了一会儿，突然不怀好意的邪笑起来。
绯世的脊背猛地窜上一股寒意。
【“喂，小鬼，你——”】凯尼在他警惕的目光下低头逼近他，咧开的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
【“——不会是东洋人吧？”】
·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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