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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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绯世带回来的男孩比当年的他还要难搞。
这是蕾欧娜和她收养的五个孩子们共同的感受。
如果单单只是治疗时不配合、脸色差的要命、凶恶又粗鲁这些毛病也就罢了，其他病人也或多或少会有这些缺点，但最让蕾欧娜感到头疼的是——
这个男孩比几个月前的绯世还要沉默，在醒来之后的三天里，关于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家人、住在哪里、伤口痛不痛这些问题他一概不回答，只知道竖起满身的刺，固执的拒绝着一切善意。
而且他和吃软不吃硬的绯世不一样，这孩子软硬不吃，是个超难办的刺头。
说实话，要不是蕾欧娜和米福尔这两个一脉相承的老好人竭力反对，暴脾气的德里简直想一脚把这个嚣张的小鬼踹出门去。
好在，在他真的那么做之前，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那家伙。”
在苏醒后的第四天清晨，一直麻木不语的男孩终于开口了，“那家伙在哪里。”
“什么？”负责换药的米福尔愣了愣。
黑发男孩转头看了她一眼，总是显得很凶悍的三白眼不耐烦的翻了翻：“那个臭屁又让人不爽的家伙，绿眼睛的那个，他在哪里？”
“你是说艾德吗？”米福尔迟疑的说着，一言难尽的看了男孩一眼，“说实话……那种形容你不觉得用在你自己身上才更恰当吗？”
男孩烦躁的瞪了她一眼，手指不停的抠挖着衣角——那是唯一与他身形相近的绯世借给他穿的：“啰嗦！”
“是是是……你找他做什么？”米福尔弯下腰给男孩的小腿缠绕绷带，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他，“是要向他道谢吗？”
“哈？”男孩蹙起了细长的眉。
“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呢。”米福尔微愕的睁大眼睛，随即不满的眯起眼，故意拽紧了一些绷带，满意的看着男孩立刻咬紧牙关忍痛的倔强样子。
“之前你过来的时候陷入昏迷，艾德和蕾欧娜老师一起给你做了手术，废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把你的伤口处理好。之后你高烧不退，不停的在梦里说胡话，状态每况愈下，多亏了艾德在旁边照顾你，你才慢慢退了烧。”
身材纤细的少女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以意外干练又迅猛的动作收拾好东西，端起装着染血纱布和器皿的托盘直起身，最后看了眼愣住的男孩。
“我们这里不会向不满十五岁的孩子要医疗费，要是你真的有心，就去向老师和艾德道个谢吧。嘛……不过艾德这几天比较忙，一般都是半夜你睡着了才回来。”
少女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显然对这个冷漠的小鬼头会说“谢谢”不抱多少期望。
男孩——也就是被绯世半拖半拽来到这里的利威尔——坐在原地，默不作声的看了眼自己被妥善包扎的腿，沉默的抿紧了唇。
——道谢？
地下街可没有那种东西。
*
凌晨时分，一个矮小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医馆外，站在墙角侧耳聆听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才以对孩童来说过于敏捷利落的身手翻进了二楼房间，关上窗户后掀开了头上的兜帽。
那是一个面容如人偶般精致，眼神却充斥着过于粘稠的黑暗与森冷的男孩。
绯世背靠着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的转过头，对空无一人的房间深处说道：“这么晚还不睡觉，被米福尔抓住了会有大麻烦的。”
“……”
暗处隐匿的气息抖了一下，似乎根本没预料到自己会被发现。
绯世站在原地等了等，没等到什么回应，便自顾自转回头，用颤抖痉挛的手指脱下斗篷，露出了下面脏兮兮的衣服和青紫交加的身体。
他随便将斗篷往椅背上一扔，顺便脱力的瘫在椅子上，发自内心的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绯世也被卡尔血虐了一天。要不是惦记着去看看自己的第一位病人情况如何，他在关上窗户的那一瞬间就能进入梦乡了。
不过现在利威尔自己过来了，倒是省去了他艰难挪动双腿的功夫。
“找我有什么事？伤口疼？”
明显经历了一顿毒打（不）的男孩声音嘶哑的问着，语气里有股掩饰不住的疲惫。
利威尔冷眼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慢慢从阴影中挪了出来，开门见山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绯世迟钝的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自己之前说得很清楚了。”他在黑暗里往后靠上椅背，语气平静的说着，“虽然不能解剖活人很遗憾，但托你的福我学会了很多东西，现在还能持续观察伤口愈合的过程，所以我们算是……公平交易。仅此而已。”
利威尔因为那个“解剖活人”而绷紧了身体，听到最后又忍不住皱眉：“就因为这个？”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个人是觉得你没有什么值得我算计的地方。”绯世有些没精神的说着，说完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利威尔沉吟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他抬头看着绯世一身疲累的样子，装作不在意的问：“那……之前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这个你不必知道。”绯世头也不抬的说。
利威尔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会在地下街深处长到这么大，他自然不是什么傻子，隐约已经猜到了面前这个男孩，以及带着他的那个男人的身份。
——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王都杀人案，可是在地下街也传的人尽皆知。利威尔曾跟着凯尼打听过这件事，他知道犯人用的是枪，而且枪.法极准。
——跟前几天绯世将绑匪一枪爆头的壮举不谋而合。
更何况，利威尔曾经遇见过拿着通缉画报来地下搜查的宪兵。如果他记得不错，那些宪兵要找的，就是“粉色头发绿色眼睛，名字是‘绯世’的男孩”。
说来也巧，那段日子凯尼也对那张画报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打听到“绯世”这个名字后甚至莫名其妙的大笑了一阵。
总之，这么一来二去的，利威尔潜意识里就记住了这件事，连带着将那张通缉画报上的肖像画也记了个大概。
所以，在看到绯世容貌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就隐约有了猜测，而在看过绯世惊人的准星，听到那个神秘的男人叫他“绯”，以及刚刚他深夜出门的行径之后，利威尔基本上已经在心里确定了。
——绯的全名就是绯世。他大概是借助于那个神秘男人的帮助，从某个贵族的家里逃了出来，从此足不出户的隐匿于这家医馆里，而且还出于某种目的跟那个男人一起猎杀着贵族。
……要去告发他吗？继续留在这里并不明智，而且通缉令上给的赏金可不少。
这样的念头在利威尔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只不过是一瞬间，就被他自己否决掉了。
虽然骨子里也有着地下街人的冷漠，以及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特质，但利威尔此前却有一位美丽善良的母亲教导善恶，其自身也还没有堕落到跟那些见钱眼开的猪猡一样的地步。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绯世都救了他。
因为沉浸在思考中所导致的沉默时间似乎有些过长了。
绯世看了利威尔一眼，将他的沉默误以为是不安，便出于对好声音的耐心、难得开口解释道：“你不用这么警惕，等你伤好之后我会让你走的。”
——当然，在那之前要先确认这小鬼有没有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
心里飞快的转着不能说出来的打算，绯世面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利威尔，突然注意到了他靠墙站立的姿势。
靠墙，站立，的姿势。
“……”
绯世慢慢睁大眼睛，嘴巴无声的张合了一下，“等等，你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利威尔收敛起思绪，用“这还用说吗”的看白痴眼神扫了他一眼。
被看作白痴的绯世默了默。
下一秒，本来已经稍微放松下来的利威尔一个激灵，看着绯世的眼神顿时警觉起来。
——只见刚刚还像老爷爷一样有气无力瘫在椅子上的人突然直起身，平静的表情也变得冷淡起来，碧色的眼睛带着一分凉意看着他。
“干什么？”利威尔警惕的贴紧墙壁。
“看来你真的很不听话。”绯世语调毫无起伏的说着，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在他凶狠又疑惑的注视中毫无预兆的弯下腰，抱住他的腿、将他整个人扛了起来！
“？！！”
利威尔的表情陷入了可怕的空白。
“你……！”他脑门上无声的蹦出青筋，默不作声的咬紧了牙关，双手也慢慢攥成了拳。
“不要说话，我送你回房间。”绯世完全无视他愤怒的心跳声，冷着脸将这只麻袋往肩上颠了颠，打开门就往楼下走。
生平第一次受此奇耻大辱（自以为）的利威尔死死咬紧了后牙槽，猛然按住绯世的后背冲他的腹部狠狠一顶：“你这混蛋——赶紧放我下来！！！”
早有准备的绯世一掌接住他的膝盖，连表情都没变一变：“不要乱动，你会掉下去的。”
“少废话！！”
“都说了不要动——啧。”
腻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拼命挣扎的利威尔突然被控制住手脚和腰腹，紧接着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就由地面变成了天花板。
“现在行了么？”头顶俯视着他的男孩微微蹙着眉，居高临下的眼神中透着三分不耐七分无奈。
被打横抱在怀里——简称公主抱——的利威尔：“……”
“才不是姿势的问题啊白痴——！！！”
——结果变成了被吵醒的蕾欧娜亲自起来给利威尔裂开的伤口包扎。
“现在满意了？”严厉的冷面修女拿眼斜着旁边的粉发男孩，脸上满是冰冷的怒火，“大半夜把病人折腾到这个地步，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嗯？”
自认错不在己的绯世木然脸：“……”
他假装没有听见，只低头全心全意的看蕾欧娜上药，然而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却让平时好说话的女医脸色更为难看：“艾德，我在认真地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绯世默不作声的顿了顿，抬头幽幽的看了利威尔一眼。
“……”
黑发的男孩悄然别开视线，绮丽的小脸上于细枝末节处露出了点近乎于心虚的端倪。
心知看他也没用的绯世：“……是的，老师，我在听。”
得到回复的蕾欧娜愈发生气，直接喋喋不休的数落道：“亏我还觉得你进步飞快，执刀又稳健，草药学也记得的又快又好，一直对你给予厚望！没想到你居然在面对病人的时候如此粗鲁，还不知悔改！”
天赋异禀能力超强，之前一直都是蕾欧娜的小宝贝，现在却被骂的狗血淋头的绯世：“……是的，老师，我错了。”
“从明天开始不准出去训练！给我好好在房间里抄写三遍《医德》以作反省！！”
突然就被禁足了的绯世：“……”
他缓缓抬眼看向目光躲闪的利威尔，用注视着死人一样无情又控诉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是的，蕾欧娜老师。”
视线四处飘忽的利威尔：“……”
好像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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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1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