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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心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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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还是你歇着吧,老身打道回府。”
说罢,梁太夫人便回过神,看着身后未发一言的梁敏宁,伸手牵着梁敏宁的手,离开了折远居。
这是,只是日暮时,天边日光正浓,照的人眼前有些虚晃,高彦那双桃花眼,却如沟渠里匍匐的毒蛇,静悄悄的凝视着梁敏宁的背影,略过一丝令人脊背生寒的狠意。
然只是片刻,便被无奈取代,高彦也轻叹息身,丢下刚才抱着的那只小虎。
小虎却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重归了地面,便撒了欢的奔跑,偶尔回头看一看高彦。
“相爷…要娶梁二姑娘吗?”高彦与梁敏宁青梅竹马,若是在一起也好,应当会比成云好相处一些,但甘信总觉得高彦似乎并不是那么情愿:“相爷不想娶梁二姑娘?”
“甘信…”
“本相什么也给不了她…”
“可本相却又不得误她名声…”
“本相原也只是想全她的愿,全那个将她惯的没边的梁华堂。”
这对兄妹,从来都是嬉笑怒骂,梁华堂那个人,也只在梁敏宁手底下挨了无数打…
梁华堂总是很宠着梁敏宁,梁敏宁却也很爱护梁华堂,也见不得凑姬槐欺负自家阿兄。
就如同那个畏缩胆小,却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只为赞誉自家阿兄的沉璧。
那夜他等着她第一次回府,她看了梁敏宁…
她虽然万般不称他心意,也不是端庄大气的名门闺秀,可却有点讨人喜欢。
她也因为没有了阿兄庇佑,变得甚是可怜,可他丢下她了。
“梁太夫人若是能明白…”甘信也知道高彦这是为梁家打算,可这活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甘信也叹了口气。
“不明白也好…”高彦却并无所谓,只那双桃花眼将甘信打量了遍。
甘信被高彦看的有些奇怪:“相爷怎么了?”
“折远居的书,你读过多少?”高彦允甘信可以看折远居书架子上的书,但从来都是甘信自主学习,偶尔请教高彦,他才会问一问,主动过问,这还是头一回。
因此甘信也愣了下:“约莫都看过一遍,但卑职还是觉得在相爷跟前学的多。”
“多学些是好的。”高彦沉了半晌却释然了些,抬目看着天边暮色,他也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梁敏宁说的也对,他当朝丞相,虽然要叫人知晓他喜欢沉璧,但如若他火急火燎的跑学士府去接人,岂不让那小姑娘笑话?
思及此,高彦也慢悠悠坐了回来:“差人去学士府,把人接回来。”
“周姑娘吗?”甘信闻言便想到了沉璧,但看着高彦的神色,甘信不免疑惑道:“相爷您这般上心,何不抬周姑娘回来,做个家妾,守在身边放心。”
其实高彦自觉遮掩,但于甘信来说,自家相爷对沉璧的顾惜的程度早已超脱了旁人,平日里甘信兴许不敢这样说。
但今日,见着高彦一身病态,面色苍白,却也想着要人去那学士府接人的举动,甘信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甘信这话,高彦却也深深思量过,但思量过后的理智,却让高彦无比沉默。
周玄之妹,万不能只作相府一个家妾,而沉璧此人,虽然太过没规矩了些,但她到底如梁敏宁一样...
风华正茂。
思及此,高彦却挽起唇角,那笑意似乎轻嘲:“本相如何能让她入丞相府。”
说着,那双桃花眼却落在园中那小虎身上,深邃而幽深。
高彦派去学士府的人并没有将已经身在教坊的沉璧接回。
那日借着公孙约出了学士府以后,沉璧过玄武街帮戚影买了胭脂,便回了教坊。
戚影见着沉璧送回那胭脂时,是在舞室。
灯火不灭,教坊正是鼎盛之时,而戚影今日身子不舒坦,便一直挂着牌子不接客,沉璧去了戚影的暖阁没见人,便来了舞室。
诚如她所料,戚影正在舞室,着一身练功服,瞧着沉璧过来,戚影眸子一亮,迎上沉璧:“沉璧,你回来了?”
“恩..”沉璧见着戚影,挽唇笑了笑,将藏在袖里的两盒胭脂递给了戚影:“这个颜色我试过了,好看的。”
沉璧的声音很柔,是江南女子独有的强调,戚影一直觉得这声音好听,自也不禁定目去打量沉璧那张脸,但从沉璧脸上并没见到高兴,戚影有些疑惑:“怎么了这是,怎么瞧着你不高兴?”
“啊?”那一夜的夜风吹的沉璧并算不得好受,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脸色差,听着戚影的话,也怔了下。
“啊什么,傻了不成,我瞧着小脸儿这么苍白呢?”戚影看着沉璧那呆呆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是觉得沉璧实在好逗,便附到了人耳边:“莫不是那丞相太难伺候,累坏了我们沉璧?”
戚影这话说的虽然隐晦,但同为教坊女子,沉璧不会不明白什么意思,伸手把戚影推得老远,玉一般的脸颊也泛起些许红晕:“并不是这般,戚影姐姐的胭脂我都买到了,就先回去了。”
“哎,你别走呀,你既然都说了胭脂好看,这盒给你。”戚影瞧着沉璧脸上的羞怯,知道她这是想逃,连忙拉着沉璧回来,将一盒胭脂塞到了沉璧手中。
“可这个是影姐姐...”戚影也是个百病缠身的身子,沉璧多少知道些,自然不敢收这胭脂,连忙退回到戚影手里。
“她既然给你,你收着便是,她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却这是,舞室屏风后忽然走出道玄紫色的影,衣衫有些褶皱,似乎是刚换下舞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凑姬槐。
似乎是基于某种默契,沉璧听着凑姬槐的话,却再未有推拒的举动,连同戚影,也是话语一滞。
良久,戚影终于再次开口,将胭脂给了沉璧:“瞧你也不舒服,快回去休息吧。”
“好...”沉璧如今并不像与凑姬槐打交道,毕竟凑姬槐交予她的事,她还没有办到,因此,沉璧收起了胭脂,快步离开了舞室。
见沉璧那急匆匆的脚步,戚影也合上了舞室的大门,笑着朝身后的凑姬槐道:“她似乎怕你,走的倒是快。”
旁人不知,凑姬槐心里却门清,沉璧并不怕她,她躲避的原由,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心中不清明罢了,故而听到戚影的话,她也只是无奈笑笑:“你那药,可不能出差错。”
“怎会出岔子呢?”戚影闻声,却也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那盒沉璧帮她买的胭脂,沉了半晌,戚影脸上忽的出现了一抹妖异的笑意:“你又不是不知道高相那身子。”
“如此,想来你也能死的干净了。”听着戚影那愈发兴奋的话,凑姬槐那双媚眼儿却危险的眯成了两条缝隙,扑到立在门边的戚影身上,从袖中掏出张叠成方块的帕子,捂住了戚影的口鼻。
舞室的烛火随风轻摇,缓缓映出屏风上两道相交的纤影,道是风华正茂的姑娘,然而并经不起画舫巷子里狂卷而入的夏风,吹灭了残烛,那人也应声落地,口鼻冒血,再无声息。
这已经不是凑姬槐第一次杀人,所以当戚影身形倒下,一动不动的像只死了的鸡仔一般,凑姬槐面上并无任何波澜。
舞室外在顶层,外头的木廊上少有人通行,然而戚影倒地的这一声后,门外却也响起一阵急促的奔逃声。
沉璧自东去,下楼回东暖阁,而这声响是自西,凑姬槐也听出了不对,大步推开了舞室的大门,略过那一抹橘黄裙角,凑姬槐冷笑一声,起步便要追上。
“嫂嫂。”
然而并未等凑姬槐拐过木廊,雅间中便迈出道金黄的影。
少年虽年少,却早慧,身为帝王,一身肃重城府。
“陛下。”凑姬槐见到刘修,决出他这几分袒护之意,忽的便笑了出来。
那女子从西边逃走,刘修是看到了全部的,知道有人在追,但不知凑姬槐。
但当看到是凑姬槐的时候,刘修面色明显放松了些许:“嫂嫂真是好手段啊。”
“你我都见到了那女子。”凑姬槐眯起眸子,打量着少年神色。
“可朕不准你动她。”刘修闻声,面上也闪过一丝慌张。
知道刘修是帝王,胸有主见不是坏事,但如此袒护着一个教坊女子,是何意,凑姬槐不会不明白。
看出少年面上的紧张后,凑姬槐唇边的笑意也愈发浓烈:“陛下喜欢她。”
这点倒不与高彦那位不解风情的丞相相似,刘修听着凑姬槐的话,却并未否决,双凤目定在凑姬槐身上,却缓缓生了一份杀意。
“陛下想杀了我。”对着少年逐渐不加遮掩的杀意,凑姬槐并未有退缩之意,反倒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递到了刘修手里。
“陛下是天子,可以杀妾,但杀了妾,太后也会死。”
“你在威胁朕。”刘修看着凑姬槐有恃无恐的模样,接过凑姬槐手中的匕首,抵住了凑姬槐小腹,上前一步。
匕首刺破衣料,狠狠的穿入皮肉,是凑姬槐未曾料想到的情形。
不过想到刘修是高彦教养出来的,凑姬槐便觉得合理起来,忍住那刺骨的痛,从袖中掏出一块金牌,颤颤巍巍的递到了刘修面前。
而那金令牌,正是隶属与明宫那位太后的物品。
刘修认识这东西,但手里的匕首并未松懈,重重在凑姬槐小腹拧了一圈,方才松开手,沉声道:“朕不许你动她分毫。”
“教坊来客如潮,她若死了,怎的就必须是与我有关?”手里那块金牌在,腹上那痛处也未让凑姬槐退却分毫。
反倒是步步紧逼,对着刘修这个少年。
“你要如何?”刘修蹙了蹙眉。
“今日之事,不许声张,还有...”
见刘修妥协,凑姬槐抿了抿唇:“赎了她。”
“赎了谁?”刘修顿了顿,并未理会凑姬槐的意思。
“陛下喜欢的人,要入宫为妃,宠冠六宫。”
“你知不知道朕现在便能杀了你?”
“知道,但如果我死了,太后终有日要死在高子阳手中,陛下忌惮高子阳,恐他只手遮天,陛下如今迫切苛求的,不正是可以平衡他们关系的一把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