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续集》翌日南华

1、鸳鸯阵

　　“鸳鸯阵，刃如霜；格倭寇，海波平。”
　　爷爷给我讲故事，大明的故事。每每讲到这一节，老泪纵横地，仿佛，不知有我在听。
　　缓缓地望向墙上，那一柄擦得雪亮的刀。我以为，这是爷爷在琉璃厂淘来的旧货。唯一一次看见它的真貌，是我小时候站到凳子上，赶着手碰，却被呵斥住。爷爷双手将它从刀架上请下来，手指推刀出鞘，再慢慢地抽出来——寒光阵阵，映日生辉。
　　我看得怔了，伸手欲拭。爷爷止住我，拿起桌上的一缕落发，就一下，断了。
　　紧盯着爷爷将刀收回去，挂好的目光，使我明白，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宝物。我第一次发现，这原本是伤人的物件，却有这么大的魅力。
　　上中学了，学到抗倭英雄戚继光。我对这位名将好生佩服，便做了许多对当时他的事迹的检索。映入我眼帘的，赫然有三个字：
　　鸳鸯阵。
　　我想起多年前，架上被请下来的刀。爷爷颤抖的手，我痴痴望着刀刃的目光。

　　原来是你。
　　原来就是你。
　　早知是你。

　　十一索甲鉴银光，杀了倭寇好还乡。
　　鸳鸯布阵刀锋起，不见夕阳见残阳。

　　“此乃我平生之所学，著有六书，今日这《武》，就交给你。”
　　“多谢唐大人。”

　　如果我们是因愚蠢而被奴役，那么将来有一天，所有耻辱和遭遇，将被突然逆转。
　　最远大的影响力，莫过于无声无息而易天更地。

　　后来当我真正看到水中的鸳鸯，文采辉煌，妙羽非凡；偎依临水，天下一绝。
　　我不禁想起那寂寞的、站在正中的指挥者。他大喊着，引领着阵员像一只飞盘，卷扫残云一般，清出了一条道路。
　　一条胜利的路。
　　他是寂寞的第十一人，多年后当包围他，支持他的兄弟们离开的时候，他选择了一个人告老还乡。静静的，鸳鸯阵散了。这个几百年无人能敌，名留青史的阵，散了。
　　刀还在吗？
　　刀还在吗？

　　爷爷说，那刀的确是琉璃厂淘来的。可是每次读《明史》，总想擦一擦，擦一擦。
　　鸳鸯布阵，刀锋起。
　　当我看着那平凡无奇的刀鞘，我总记得，那孤独的第十一人。
　　海波何日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