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谋爱（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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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程站在原地看了前面的男人很久很久，说不出是何种感觉来，她还没整理好思绪，没能从后知后觉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应该说，每往深一层去思考，就会让她心里跟着颤抖一下，越想越细思极恐，遍布余悸……
“是你啊，是你，一直都是你……”
说话间，半程心中掠过一阵慌张、复杂，掺杂着在过去，也定格在男人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好似，这一瞬，周程秋就站在眼前，向她露出胜利者的睥睨……
明明，明明是两张不同的脸，明明什么都相同，却总是在某个瞬间，当她想要忽略，想要遗忘的时候，那个人的印记就会席卷重来，与她注定不死不休，不灭不殆。
“是啊半程，一场战局，分秒之间，便已定胜负。”
她退了两步，口中轻轻呢喃，苦涩顿留在心底，不知所归。
“这才是你认识的人，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
顿了顿，她冷笑几声，嘴角泛着嘲讽和透骨的恨，蓦地，看着男人转了过来，目光清明，似不染一丝尘埃。
席秋实下意识怔住，背过手，食指与拇指相互摩挲着，目光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她没有异常的地方，可双眼里浮现出的哀恸，又是那么清晰、深刻，让人无法忽视掉。
他心中有不明，疑惑、惊诧和探寻，却没有着急走向半程，只是静静地在原地注视着她，
“不论过多少年，你都拥有温文尔雅的外表，英挺俊朗的容颜，看似什么都不在意，永远处于风轻云淡，然而，那只是骗人的幌子，外表之下，藏着肮脏的心，你是懂得掩饰自己的毒蛇，杀人于眨眼之间，一击致命，不留后患。”
不知为什么，她看过来的目光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席秋实又怔了一下，垂下眼眸思考了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哪里别扭，哪里出了差池，他也根本想不出来。
他只知道，在这一瞬间，半程十分憎恨着他，满腔怨念，恨不得将他撕碎，拆骨入腹。
男人错开了眼，换了个姿势立在原地，却没有迈出脚步的勇气。
“周程秋，这一局，恭喜你了。”
漆羽驻足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过来，轻笑了一声，字腔里听不出喜怒。
身后跟着的阿望觑了对方一眼，又很快垂下了头，不敢吭声。事到如今，结果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这局面更是脱离了轨道，搞不好这单生意后，他们兄弟连小命都难保……
“你不出手，胜负就尚未落定。”
短短几个字，席秋实说得很轻，然而汇成一句话，却远没有字义间的轻松。
漆羽望了一眼远处，黑蒙蒙地夜裹挟着一颗孤零零地灵魂，灵魂涌流在暮色里，看不到一丝天光，只有不停的逃避，负隅顽抗一般。
末了，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面前的席秋实：“对我来说，这不过一桩小生意，没必要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他保持着欣赏的态度，眸光偏转：“我说过了，我喜欢你这身骨，自然爱屋及乌，不忍伤及你。”
“呵……”
见状，席秋实冷笑了一声，目光锁定在漆羽身上，眼中还弥漫着似有若无地笑意。
一双寒潭定了定，随即又散无他处：“这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向我表白呢，啧，可惜我喜欢女人。”
“哦，是喜欢那个女人吗？”
说话间，漆羽素手一挥，指向十分明显，平静的声线下压了些许好奇。
“谁？”
席秋实神色不变，喉结却不自在地滚动了两下，情绪间看不出波动，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很清楚漆羽在说什么。
阿望下意识抬眼看向席秋实，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眸色沉沉，深邃幽深，似是情绪敛在了一处，无人可窥。
“看来你很在意，那么……”漆羽微微一笑，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冷酷：“我是知道你的软肋了。”
“所以，你是在警告我？”
席秋实眼角细微抽搐了下，声音一冷，裹挟着锋刃，太过突然的改变，似在这句话落地的同时。
漆羽没有接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对方，只那么一瞬，他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凛凛寒霜，破冰而起。
沉吟了下，他想，这是对方故意为之的，就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一旦暴起，他必然能做到一举歼灭，不留一丝后患。
漆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对方眼中那种势在必得的笃定和无惧，竟让他多了几分压力。
“可惜啊，我从她眼里看到了恨、怨、悟、念，就是没有看到对你的情意。”漆羽迎着半程的冷冽目光，悠悠开口道。
“你和她有仇么？”漆羽心中掠过一丝试探，不疾不徐道。
闻言，席秋实一愣，下意识皱眉，复而，重新朝对面的半程看去。
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一下，只是脸色极为难看，唇色苍白，深陷在回忆里，似想到了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猜错了，她恨的人不是我……”
几许低沉，缓缓落地，席秋实顺势也迈出了脚步，漆羽没有动，看着那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走了过去。
“我看，她就是在恨着你啊。”尖细的低喃，卷起凉意，扑面而来。
——
远远看着那一道挺拔的身影走过来，半程下意识退了两步，在场众人都在各自忙碌着，吵吵闹闹，没有人会关注到她的失态，除了，一个天生的看客。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席秋实，这一瞬间，竟有种隔世的恍惚，画面重新上演，一帧一帧，似绽放在记忆深处。
这几十步，仿佛走在她的过去，走向她心底，就像，从前那般，他一直在慢慢走近，走近她……
“半程，没有什么不同。”
她在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不同，过去的不在重现，只是你自己过不去心底的坎而已。
她记得，那一年，凛冬降至，北地战事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几日后，大周支援不力，粮草补给后断，八万强军败阵于陈，无一生还，后来，家家挂起缟素，哀嚎遍野，真叫闻者涕泪，见者唏嘘。
不久后，大周无力再战，特送来战降书，愿奉上万两黄金，割北地两城，同以世子程为质入陈，以此诚意，予表两国和解。
在此之前，天下万民都曾耳闻过大周公子程的赫赫威名。
公子程，生而尊贵，才冠绝伦，实乃当世难得的良才，受诸国无数布衣学子的追捧，就连她贵为一国王姬，也曾读过他的文章，自是心中崇拜，也曾想在周游列国时，一睹对方的风采。
奉实做梦都没有想过，不过一场冬寒，就这么泯灭了大周的霸气和强势，一蹶不振，从此对方不得不低下头颅，俯首和解。
更重要的是，她不需要跋山涉水，遥遥万里去一品公子程的风华，而是他亲自来陈，一转身份成为陈的阶下囚，成为她门下的常客。
经此一变，天下哗然，世人唏嘘不断，他却一直沉静淡然，来陈数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在房中练字、品茶，丝毫不受外界纷扰。
直到，陈最尊贵的奉实公主，屈尊来见一个敌国质子。
这一刻，半程想也没想过，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往后所有人的命运。
公子程苦心积虑，步步为营，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也甘愿以身饲虎，为大业舍一切代价。
她是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步棋，她是开局，更是保胜，步步引入，一切尽在他的循循善诱里……
“你怎么了？”
席秋实走到了近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其他人，继而将目光落在半程身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这一刻，竟是极为罕见的温柔。
半程不错眼的盯着他，眼里满目疮痍，一次次化散而去，又一次次涌入。
席秋实微微垂下眼帘，复而，又抬眼打量着瞳孔不对焦的女人，一闪掠过。
“为什么呢，周程秋是，你也是，骨子里你们没有不同，原来，都是没有不同的……”
说话间，她一点点聚焦，黑漆漆的瞳仁里暗流不停，那眼神，仿佛一眼能看穿他的所有心思。
他没有打断对方，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他在静静等待着半程自己回神，等着她主动开口。
席秋实知道自己需要等，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来等待她主动，就算没有耐心，他也得奉上所有耐心，这是他的难题，他一直在想如何破解的难题。
“为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一定能成？”她呢喃道。
“什么？”他转了转目光，虽不解，但声线特意温和道。
“这前前后后才过了多少时间，你就能谋算出这么多，环环相扣，看似没有联系，没有一丝征兆，却足以牢牢锁定目标，不费力气，一击必杀。”
越说下去，她的声音越低，连成一片慌乱，不成音腔。
“海底两万里遥遥，人心更是深不可测，如果，注定精于算计，攻于阴谋，那是不是说明，一切你认为的，你看到的，你听到的，全是假象！”
这件事来得很突然，连她都毫无准备的时候，这个男人却能很快做出利弊选择，步步为营，谋算了每个步骤，才会促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在对方编织的一张密网里，你看不到天明，你看不到真相，你能看到的都是他想展示给你的，你永远都桎梏在他的股掌中，不由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谋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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