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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寻墓(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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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有意思了……”
就在席秋实怔松的一瞬,阿望看着身旁穿着连帽斗篷的人,忽然再次停了下来,他十分不解,一头雾水却不敢有任何催促,老实垂眸等在一旁。
一句意味深长从齿缝中溢出,漆羽微微侧头,似在看着公路的一处,又仿佛只是停下来思考而已。
“咦,这人怎么又停下了?”
半程又重新打量起了那名鬼媒,丝毫不受适才那番话的影响。
她话里的不容易,拿到真实中来说,更为艰难险阻,难得即珍贵,她不需要别人懂得,因为终究明白的只是自己。
闻言,席秋实感到脊背一僵,瞬间变了脸色,他盯着前方那人所在的位置看了看,眼底潜藏着杀意,但对方接下来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而是又迈步向前了。
看似没有一丝敌对,或者,发现他们也是错觉,侥幸逃脱,但那不代表真的能轻易放过他们,或是不在意两人的偷窥。
思考了一下,他慢慢开口:“因为,鬼媒发现我们了。”
下一秒,半程下意识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道:“什么,谁,谁,你是说他……”
“那他怎么没有动作,如何安然无事的往前走啊,这,这也太不正常了。”她没收住心底的疑问,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
见状,席秋实轻蔑一笑,声音清朗而冷酷道:“因为他想看看,我们要做什么,会造成什么影响,会给他送去什么惊喜。”
半程皱了皱眉,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对方几眼,抿了抿唇,略缓了一下心里绷紧的弦,见他一脸轻蔑的口吻,全然没将鬼媒放在眼里的模样,有些不确定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是现在动手,还是再等等,等到对方先出手,我们再接招。”
“既然都被他知道了,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既然没有声张,说明也想多试探一下,看看我们是何方神圣。”
半程握住剑柄的手蓦地一僵,有些不明所以对方话里的意思,听来听去,他们还是不能妄动一分。
“可这怎么跟,待会对方走了,我们两个连车都没有,跟着跑吗?”
半程紧盯着前方的动静,有些忧心于现在的局势,再等下去,只怕什么都没剩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谁说我没开车来的,你走那么快,我如何追得上。”
说话间,他瞥了眼神色不耐的半程,见她盯得十分专注,十分认真的样子,仿佛面前是一场兵临城下的恶战,她是那威风堂堂,冷血狠辣的将军,而他则坐入军帐中,以棋局为战场,进而一笔一笔搅起风云诡谲。
“这么说,我们不仅能跟得上,还能成功进入对方老巢,进而一举歼灭他们!”
半程忽然有些开心地说道,正好让她来替天行道,为自己积德,为后世自由化作福报。
话落,她一扭头,便对上了一双冷冽幽黑的眼,对方没有回应,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不,不是,你看我干嘛,我知道我们得等待时机,但就这些人不除掉,还会作乱伤人。”越说,她的气势越怯,越心虚,最后干脆挪开视线,看也不看那张讨厌的脸。
“你说得都对,想法很好,替天行道,但你这单生意……”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揶揄着:“接的很亏啊,搭上小命,还得把我赔进去,啧啧啧……”
半程一听,心道,又来了,又来了,顿时磨了磨牙,想忍下去,大敌当前,他再怎么讨厌和蔫坏,好歹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是……
她心中难以平复,又磨了磨牙,眼神极为阴寒地盯着前方,不知是想杀谁,又想扑谁。
“话这么说也不对,毕竟你活了这么多世,起码轮回这么久,你该清楚,一个厉害道行深的鬼媒有多么的强悍吧?”
席秋实浓眉一挑,逻辑上觉得说不通,如她这般经历的人,出入世界多少年,兜兜转转渡过多少岁月,了解世俗一切,怎会知之甚少。
闻言,半程低下了头,纤细白净的手指轻叩在剑脊上,只听叮了一声,剑身轻颤了起来,随即,她略收视线,须臾,抬头道:“你猜错了,我前世,乃至前前世,都是早亡,命薄不过二八芳华,草席裹身,死得凄惨,死后连一座坟墓都没有。”
她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沧凉,因为不由己,或者惘然,没有一丝波澜,死寂一般。
没有压抑和愤恨,也没有一丝怨念,她只是,只是在缓缓叙述着过往事实而已,如此,便是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听到这番话,都无不动容。
席秋实也不例外,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半程寥寥数语,说起自己的过往,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只是复述回答。
“难道,你,你曾经也是被人害死的?”
顿了顿,他试探性问道。明明有很多种答案可想可问,但他第一直觉着,关于半程前世的命运,生死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一定是多舛而复杂,痛苦煎熬的。
“不得不佩服,你真是聪明……”
这一刻,她答得极为利落,声音又冷又清,像是冰敲玉盘,清落叮咚。
“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罢了。”她的目光转向前方,幽怨藏进了眼底,无人可窥见。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可悲至极,可笑至极啊……”
一时之间,过往种种,种种不甘,种种苦恨,种种伤心,都是错的,错的离谱,也错的荒唐。
“所以,我很明白那种感受,席秋实,那是一种无力自救,却不想放弃,一丝希望都不想放弃的迫切、挣扎……”
寒光一凛,她再次握紧了剑柄,眼中释放出一种阴戾,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席秋实垂下眼眸,不知为何,心口猛地抽了一下,细细密密如针扎一般,没有那么痛到难以呼吸,却又无法忽视掉。
他想不明白,觉得是偶然,继而思考了一下,没有继续深究对方的痛苦是什么。
在这些话里,他只是刚好明白了半程的意思,她才是真正感同身受的那个人,他不明白,因为他始终站在理智的位置,这么多年,从未失控。
“方思意在这局中至关重要,她是主角,登场之后,旁的都是配角,我们也是。”
“鬼媒道行深的人,没有了时间的限制,可通阴阳两界,更能与鬼神交流,同时驱使这些,想来他本身巫术也必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沉吟了一刻,男人低了低头,哑然失笑,随即继续道:“能够请得这般轻易不出山的鬼媒,实外罕见。”
“所以,我猜背后主事者不仅财权雄厚,实力强大,背靠名门大家族,而且,与方思意与有仇的,应该也与她家里有关。做出这些,不仅是想要她死得干净,就是死了也不叫她泉下安宁,让她永生永世无法翻身,如此歹毒的手段,常人难以做到这么周全。”
“你把结果都想到了,就算对方再怎么行事周全缜密,也一定想不到方思意居然还有后手。”
她眼睫弯了弯,露出满意的表情来,话说得意味不明,听得席秋实眼睛一眯。
“你我就是她最得力的后手!”
话一出,她堪堪转头,眼神明亮坚定,而男人也顺势一笑,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是为默认。
“队长您来了,人都还活着,一个醒着,一个昏迷,撑几晚没有问题。”
老二眼见着阿望领着一人走了过来,随即颔首抱拳道。余光扫了眼旁边的老大,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的话很对。
阿望点了点头,示意老二让开,随即又挪动了一步,拉动开变形的车门,对着旁边的漆羽行礼:“额,您要不,要不要亲自验一验?”
“开……”尖细的声音,听得不成意。
闻言,老二浑身一震,极为不舒服地瞟了眼连帽斗篷的人,这人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叫人看着就是产生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真是……”他心里感慨挣钱不易,开张艰难,生存更是困难。全然没察觉到身后的老大不知瞧见了什么,做出了瞪大了双眼,猛咽口水的恐惧样子。
吱啦一声,车门从外被打开,方思意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精神恍惚,肩膀止不住地颤栗着。
她有些看不清外面的人是谁,但直觉这些人都是来杀她的,来者不善,不仅仅是要她付出代价,更是要整个方氏跟着一起陪葬。
“你们,你们要什么我都给,别动我姐姐,别杀她……”声音断断续续,含着哭腔,听起来极为可怜。
阿望一副欲言又止,虽是面无表情,但心中不止一次地想到,年纪轻轻的漂亮女生,出生富贵,家世良好,到底是惹出了什么惊天大祸,才能让买家这般赶尽杀绝呢?
漆羽轻挥了一下袍子,仰头看了眼暗雾遮月的夜,复而,幽幽一眼打量了下车内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
“模样是好,可惜,福薄命浅,不是良配,你们说……”
话落,他从几人脸上扫过去,一眼惊魂,似看似不看,好似话是说给其他影子听,缥缈在空气之中,阴森可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