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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吴衡秋苦笑连连:“衍秋让叔父费心了,给叔父添麻烦了。”

      淮阳侯叫了亲随进来,亲自吩咐:“拿了我的令牌去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帮忙找找这孩子。”又和吴衡秋说起局势来,“如今边关不太平,西北的鞑靼和西南的土司都不安分,尤其东鞑靼出了个有本事的努木汗王,大有一统鞑靼内部的趋势,若是能找到衍秋,你也不要硬压着他顺你的意。他已经十多岁了,再过两年都可以下场一试了,若是真有心从武,老大老二那边都能照应上。”

      吴衡秋长揖到底:“多谢岳父,岳父一番苦心,小婿和衍秋长存于心。”

      淮阳侯夫人笑道:“眼瞅着天也晚了,回去既不方便也不安全,不如就住在府里,明天再回去吧。”

      却是如此,即便淮阳侯府有令牌,但是大半夜回家也太过招摇,吴衡秋便又道:“那就打扰岳母岳父了。”

      淮阳侯夫人自是高兴的紧,好在锦姝原来住的院子一直在打扫着,这会儿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张罗,只是让人换了新的被褥,又搬了一座冰山进去,这才催着两人回屋睡觉去。

      锦姝好不尴尬,她从未和吴衡秋独处一室过,更不要说,刚在马车上说了那样两人都刺心的话,她揽住淮阳侯夫人的臂膀,轻轻摇晃:“娘,我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我想和你一起嘛。”

      淮阳侯夫人拍拍她的手,慈爱道:“乖,我和你父亲还有事儿要说。”作势给她整理发簪,在她耳边小声道:“该抓住的还是要抓住的。”

      锦姝自然知道淮阳侯夫人指的是什么,她也知道,淮阳侯夫人并不甚喜欢吴衡秋,但是这样一个时代,一个女人被禁锢在四方天下的时代,这样一个母亲能够做的,只是尽力去弥合女儿和丈夫之间的裂痕,尽管破镜重圆是每个人都知晓的,可是在他们看来,重新拼凑的镜子总比支离破碎了一地来得好一些。

      “别任性,男人再硬也抵不过女人的绕指柔。”她爱抚着锦姝的秀发,眼中的温柔盛不下要溢出来。

      锦姝却不由得想要抓紧淮阳侯夫人在她鬓边的手指,她想要抓住那温柔,想要溺死在那温柔里,不必去面对和吴衡秋的一地鸡毛。她并不是真的锦姝,不知道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去面对这样一个对她无意,甚至对她屡屡恶语相向的男人。

      可是她无法,如果她说出来,算了吧,我和吴衡秋就此陌路就好,别说这样一个古代的母亲,她能想象,连接受了现代思想洗礼的她的母亲也无法忍受——那无疑于是像母亲宣告以后自己大半生的终结,相当于让母亲看着她在接受火的炙烤,冰的冷凝却无能为力,那是两个人的折磨。她只有自己选择接受,接受她的安排和善意,成全她的渴望——成全她对于女儿能过好的那份渴望。

      于是锦姝嘴角牵起一个笑,像个娇憨的小女孩:“娘和父亲总有说不完的话。”

      淮阳侯夫人伸出手指戳戳锦姝的头:“连你爹也敢编排。”

      锦姝却发现,提到淮阳侯,淮阳侯夫人的笑如此虚空。

      淮阳侯道:“行了,衡秋明日还要去翰林院,还是早些歇下去,明早衡秋和我一块出门。”

      吴衡秋从善如流,锦姝也站起来,对着父亲母亲行礼告退。

      锦姝嫁人前住的院子离正院并不算远,院子小巧精致,甚至还扎了一个秋千,上面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藏在灯笼朦胧的光亮后,好像是一个迷离的梦境一般。屋子里的摆设无一不精致,从牵牛花的绣屏到憨态可掬地哈巴狗摆件,甚至在枕头边还放了一个布老虎,哪里像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孩子的闺房,明明就是一个爱俏贪玩的小娃娃的房间。锦姝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红了眼眶。

      她从那场高热醒过来后,就再也没有哭过,此刻却是如此想哭。即便她知道淮阳侯一家是她的亲人,可是她心中却总觉得隔了一层,她当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是孑然一身,是赤条条的,所以无论是对吴家还是对淮阳侯一家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唯一的一点是知道淮阳侯一家是娘家,所以带了些亲近,可是那亲近也是克制的,她时刻在告诉自己,那些人那些事儿与她并无关系,她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其他的只是捎带手,能够让她过的舒服一些的额外的不痛不痒的付出而已。

      可是眼前这样一间似乎永远停留在了过去的房间,再想到淮阳侯夫人对她那温柔的眼神,她觉得心中那点儿可笑的防备坍塌了,他们对这个身体的爱是如此简单,也是如此炽热。嫁出去的是锦姝,可是留在这个家里的是淮阳侯夫人的小女儿,他们永远记得这个小女孩,也永远在等着这个小女孩,永远在后面撑着这个小女孩。

      吴衡秋就看见锦姝抱着那个已经有些褪色的布老虎掉下了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进锦姝出嫁前的闺房,一个鲜活得有些幼稚的空间,却格外的生动。他看到那干干净净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甚至桌边的蓝釉梅瓶里的插的花也会是新鲜的,也能够想象到每天丫鬟婆子是怎么样尽职尽责地收拾打扫,几个主子是如何日日想着这个没人住的小院。

      也许锦姝是觉得委屈了吧,即便是她当初看上他,一意求嫁。可是,她在家中执掌中馈,说一不二,连自己母亲都要忖度着她的心意,这委屈未免也太空穴来风了吧。

      吴衡秋自然不知道,对于女人来说,那些权,那些势,都不如想要的人的一句辛苦,一声体贴来的珍贵。

      吴衡秋讷讷道:“你怎么了?”

      锦姝这才想起来他还在,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矫情又可笑,她一把甩干了眼泪,豪气冲云,并不理睬他,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才指着美人榻道:“你就在那里凑活一晚吧。”

      吴衡秋自然点头。

      两人各自合衣歇下,一夜无话,吴衡秋想着刚才哭着的锦姝,她低着头,眼泪无声砸落在布老虎身上。吴衡秋见过村里撒泼的女人哭,那是歇斯底里的控诉;也见过自己妹妹的哭,那是梨花带雨的悲戚;锦姝的眼泪却是无声的,好像只是自己的宣泄。隔着半个房间,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地板上,将两个人各自笼罩在各自的黑暗中,各自无法逾越。

      第二日一早,吴衡秋就接到淮阳侯传来的消息,昨夜并无在城中流浪的男孩,就连一些客栈,五城兵马司都去查看了,没有衍秋那么小留宿的。

      吴衡秋又赶紧画了弟弟的画像,去市场里找了画手复刻了一些,张贴在人多的地方,连城门口都没放过,果然在下午城门守卫换防的时候有了消息,又守卫昨日下半晌看到这孩子出城向北边去了。

      这下子无疑了,衍秋去投军了。

      京城北边囤聚着要发往西北的军队,他出城十有八九是去投奔哪里去了。吴衡秋赶紧请了假,打马出城,去往军队驻扎的来勇营。

      吴家丢了个大活人,锦姝也不好在娘家久待,一大早就回了吴家。吴家已经人心惶惶了,怡姐儿也没去上课,和吴微、恪哥儿守着老太太,有人经过窗下都得巴望半天,见锦姝回来,几人皆是心稍稍落地,好歹有了个主心骨。

      将将等到快要宵禁,吴衡秋才垂头丧气回来,衍秋当是一切计算好了,今天一早,来勇营驻扎的军队已经拔寨北上了,守营的大爷拿了个字条给吴衡秋,不是衍秋写的,又是谁?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我去北边了。”

      锦姝从未见过吴衡秋如此,他满心自责,直怪自己对衍秋太严苛,为什么不能好好听听衍秋想干什么,可是为时已晚。他发髻蓬乱,眉头皱成一团,眼睛也发了红,不知道是因为昨日没有睡好,还是因为此刻心焦。锦姝想着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对自己骨肉至亲的这份用心,倒是无人能及,也是略微感动的,就叫夏河拿了纸笔过来。

      “给我二哥带个口信吧,不管能不能遇见,到时候让他帮忙找找,照应一二也是好的。”她道。

      吴衡秋猛然抬头,他是真的以为锦姝昨日肯带着他会娘家请父亲向五城兵马司打招呼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衍秋也曾对她十分不善,锦姝见他目光直白,不由撇撇嘴:“我还犯不着和小孩子计较,你还是抓点儿紧,明日一早给我二嫂送过去,让她想办法快点儿寄出去,衍秋就更安全些。”

      吴衡秋由衷下拜:“衡秋在这里谢过夫人。”

      锦姝看老太太和吴微也一脸感激,安抚道:“母亲,我们是一家人,守望相助,自然是应该的。我二哥在西北军中大小也是个人物,您尽管放下心来,该吃吃该喝喝,衍秋不会有事儿的。”

      倒不是她相信自己二哥一定能找到吴衍秋,主要是吴衍秋还太小,一来是年岁太小,另一方面是身子骨不够,在一群书生中看着是个孔武有力的,可是放在一群自小在教场摸爬滚打的士兵中就明显不够看了。她心中甚至暗想,万一被安排去了炊事房打下手,衍秋这个小兔崽子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老太太这会儿格外好忽悠:“锦姝一向是个稳妥的,娘信你。”

      吴微依旧面带忧虑,锦姝道:“妹妹还是早点儿休息,明天还有安国公府上的夏时宴,已经接了请柬的。总不能衍秋参军去了,咱们一家子不吃不喝不来不往,等到衍秋回来再接着吃喝来往,真如此到时候估计衍秋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空空的宅子了。”

      吴衡秋已经写完了信,锦姝说的在理,他也打起精神:“娘,微儿,锦姝说的对,总不能让这小子扰得咱们一家子什么也不干了,咱们日子还得过,衍秋不见了已经整的满城风雨了,咱们在闭门不出,人家还真以为衍秋怎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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